【摘要】作为冯梦龙编纂的《喻世明言》中的名篇《蒋兴哥重会珍珠衫》在文本中的叙事道具“珍珠衫”具有具体的指代意义。本文将探讨传统文论范畴的“珍珠衫”在符号学视角下的意义。

【关键词】符号学；珍珠衫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一、绪论

冯梦龙根据宋元以来流传的旧版本如传奇小说、历史故事等编撰而成了话本小说，包括《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及《醒世恒言》三本话本小说集，共一百二十篇。作为冯梦龙编纂的《喻世明言》中的名篇——《蒋兴哥重会珍珠衫》在文本中的叙事道具“珍珠衫”具有具体的指代意义，而这种叙事道具的使用在现代文论的概念中就具有叙事符号学的意义，本文将探讨传统文论范畴的“珍珠衫”在符号学视角下的意义。

在文艺理论等相关领域对于符号就有很详尽的解释，刘昌元《西方美学导论》中提到：符号可以象征人类情感。人可以借符号引发种种概念、感情与想象。那么，可以通过文学道具的符号意义探讨叙事符号如何展示文学作品中深层的涵意，具有一种指代作用。艺术原是一种符号的形式，其作用在沟通人与人之间的思想与情意。如果在我们的心里某一样东西代表另一样东西，那我们就把前者成为符号，而把后者成为前者的所指与意义。

文本中的道具具有符号学的意义，意指作者的感情、经验与概念，是“象征”“意象”“隐喻”，是一种受众内心可以接受的所指概念。本文将通过叙事符号的线索建构情节形成独特的行文结构以及符号的指代象征作用所揭示的主题与人物形象的刻画来探讨“珍珠衫”的叙事符号意义。

冯梦龙编撰的“三言”话本小说共一百二十篇，《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为篇首。叙事符号“珍珠衫”可谓是本篇小说的中心线索贯穿全文，推动叙事情节，完成文本独特的叙事结构；在此同时，通过“珍珠衫”叙事符号的隐喻作用深刻地揭示小说文本的主题，并通过“珍珠衫”符号的象征性刻画出人物的深层内涵。

二、叙事符号“珍珠衫”的反复出现的连接作用推动情节发展及建构文本独特的行文结构

叙事符号的重复出现也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重复中的反重复，在物象的重现之中包含着意义的增添和递进，这就有助于形成行文脉络的层次感和节奏感。《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叙事符号“珍珠衫”伴随着文本情节的推动，在最关键的情节转折处出现五次，形成了文本独特的叙述结构。蒋兴哥是湖广襄阳做生意之家，蒋兴哥与三巧儿本是恩爱夫妻、一对璧人，为打点家里生意欲远走广东，虽然割舍不得但也不能坐吃山空，甚不得已，答应三巧儿“好歹一年便回”。“珍珠衫”首次出现是蒋兴哥临别时将“祖遗下的珍珠细软”全数托付给妻子，在这里珍珠衫也是两人美好爱情的证明，自此象征情感寓意的符号展开，环环相扣。蒋兴哥这一走两年未归，虽有良好教养的三巧儿深闺寂寞，因受薛婆子引诱蒙骗与名叫陈大郎的安徽商人有了外遇，并将夫家祖传的宝物珍珠衫赠与陈商。

陈商分外爱惜三巧儿所赠之物，每日贴体穿著，巧合的是蒋兴哥竟与陈大郎同在苏州经商，途中偶遇。二人解衣饮酒时，蒋兴哥无意中发现自家的珍珠衫，从而知晓陈大郎和三巧儿的丑事。外遇因“珍珠衫”而败露，在戏剧性冲突的阶段蒋兴哥重遇“珍珠衫”，至此，叙事符号珍珠衫是情节发展的绝佳点睛之笔。 蒋兴哥回家后，休掉了妻子，却并未道出原因，只是用“珍珠衫”为由以保全妻子颜面，这也为最后蒋兴哥重遇珍珠衫、重归于好埋下伏笔。“珍珠衫”的符号意义从感情的证明变成了休妻的理由。之后，三巧儿嫁给了去广东上任的知县，而陈大郎因为得知事情败露思痛过甚而一病不起，珍珠衫遂落得了其妻子平氏手中得以收藏。叙事符号“珍珠衫”的几次易主且象征内涵的改变推动情节跌宕起伏，最后一次出现是平氏在机缘巧合下竟改嫁蒋兴哥，兴哥发现了平氏带来的珍珠衫。“这件珍珠衫，原是我家旧物，你丈夫奸骗了我的妻子，得此衫为记。我在苏州相会，见了此衫，始知其情，回来把王氏休了。谁知你丈夫客死，我今续弦，但闻是徽州陈客之妻，谁知就是陈商！却不是一报还一报。”

“珍珠衫”符号最后失而复得，这样重会的情节推进与行文结构增加了故事的巧合性，也展示了作者“天理昭彰、果报不爽”的意旨。在文本的最后，知县在判案过程中被妻子三巧儿与蒋兴哥之前的旧情所感动，遂成全彼此，珍珠衫完璧归赵象征了夫妇二人的分离与重聚，也是因果报应的结局。通过叙事符号“珍珠衫”的五次出场，文本的情节层层推进、环环相扣，如珠引龙游般巧妙。叙事符号反复出现而形成了叙事结构匠心独具，前后呼应，严丝合缝，妙不可言。

三、叙事符号“珍珠衫”的象征意义使得蒋兴哥人物形象内涵淋漓尽致的展现

韦勒克：一个符号可以被转换成隐喻一次，但如果它作为呈现与再现不断重复，那就变成了一个象征，甚至是一个象征系统的一部分。

“珍珠衫”这个道具在《蒋兴哥重遇珍珠衫》中作为叙事符号不断复现具有象征隐喻的意旨，围绕着“珍珠衫”的五次出场与得失，连接着的不只是人物之间的感情并且在这其中人物形象的灵魂也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此以蒋兴哥这一人物刻画为例。

“珍珠衫”作为蒋兴哥最初与三巧儿的感情信物转变为三巧儿暴露偷情的证物，蒋兴哥虽然“气得面如土色，说不得，话不得，死不得，活不得”。但当他急急地赶到家乡，望见自家门首的第一念头却是：当初夫妻何等恩爱，只为我贪着蝇头微利，害她少年守寡，弄出这场丑来，如今悔之何及。

蒋兴哥善良正直并有同理心，在事情发生后不是怨恨和指责犯错的妻子而是自我反省。这是对人性的尊重、理解和宽容。而当丈人王公追问他休妻理由时，蒋兴哥道：丈人在上，小婿也不敢多讲。家下有祖遗下珍珠衫一件，是令爱收藏，只问她如今在否。若在时，半字休提；若不在，只索休怪了。

“珍珠衫”在此成为休妻的说辞，不忍明言可谓用心良苦。王公不知所以，唯三巧儿心下明白： “他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是要全我的廉耻”。蒋兴哥没有像当时社会一般丈夫对妻子严加制裁，而是不去揭露、保全妻子的颜面，蒋兴哥对爱的宽容难能可贵，是人性光辉之所在。后来，三巧儿父亲王公将其改嫁知县，蒋兴哥还将她房中十六个箱笼原封不动，连钥匙送到她新夫船上，当个陪嫁。这种重情重义、感情高于一切的思想举动，远不是封建男权社会的意识所能比拟，充分体现出蒋兴哥至情至性的感情及道德情操的超凡脱俗。因此叙事符号“珍珠衫”的次次出现是一种隐喻和象征的同时都间接地塑造了蒋兴哥具有人性光辉的灵魂。

四、叙事符号“珍珠衫”的隐喻作用揭示了小说的主题和因果报应的思想

“珍珠衫”作为蒋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蒋兴哥交给妻子三巧儿保管，在最初是彼此爱情的证明，具有纯洁、美好愿望的隐喻。三巧儿与陈商外遇，离别之时将珍珠衫赠与陈大郎，如奴家贴体一般是情人之爱也是性爱的隐喻，这与作者的重情观念是契合的，也隐含着对封建礼教的扬弃。之后，叙事符号“珍珠衫”成为三巧儿偷情暴露的证物以及蒋兴哥休掉妻子的说辞，这次的转变不仅凸显了蒋兴哥的人性光辉内涵也是作者冯梦龙个人价值观的展现，他肯定人性的需要和重情的情教观。最后“珍珠衫”的出现是蒋兴哥续弦的妻子平氏所带来的，在这里叙事符号的深层隐喻就具有果报思想的展现，正是“我不淫人妻，人不淫我妻”“如此说，来天理昭昭，好怕人也”，故事的最终也是三巧儿回到蒋兴哥身边成为妾的圆满结局，此时意象“珍珠衫”沒有再出现，也是个体的人性和真情独立于传家宝的价值和不变单一的情感，充分肯定人的价值和真情之至。叙事符号“珍珠衫”的隐喻从单一的纯洁的不变的象征变成复杂的有瑕疵的真实的人性，文本主题和作者的情教观念得以彰显。

在符号学的视角下，“珍珠衫”具有的叙事符号的作用推动了文本情节的跌宕起伏，并以中心线索反复出现形成《蒋兴哥重会珍珠衫》独特而巧妙的行文结构；在人物形象深刻内涵的塑造上将蒋兴哥的光辉灵魂展现得淋漓尽致；而通过“珍珠衫”叙事符号的象征和隐喻的作用使文章主题和作者冯梦龙的价值观得到完美展现。可以说，以符号学的视角分析叙事符号在文章中的作用还是非常具有价值的。

参考文献：

[1]刘昌元.西方美学导论[M].台北：台北联经出版社，2001.

[2]刘文谭.美学与艺术批评[M].台北：台北环宇出版社，1972.

[3]杨义.中国叙事学[M].北京 ： 人民出版社，2004.

[4]冯梦龙.喻世明言[M].北京：中华书局，2006.

[5]（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上[M].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84.

作者简介：赵子健（1995-），男，安徽，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史、文化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