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述军

一

东方博士来到他的办公室，第一印象是整洁干净。办公室布置得井然有序，除了他，还有两位科学家，看起来年龄都不大，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他走进办公室之前，已经对这两位同事进行了简单的了解，知道他们都是人工智能方面的顶尖人物。除两位科学家之外，就只有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负责一些日常的基本工作，或者说是协助工作。那是个二十多岁的人，英俊，勤奋。

“欢迎您的到来，东方博士。”年轻人迎接东方博士，接过他手里的文件包，放在为他准备好的办公桌上，“东方博士，您就叫我小吴，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

东方博士微笑一下，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谢谢。”

“你好，东方博士，我叫逐月。”

“我叫逐日，欢迎您。”

两位科学家也站起来欢迎东方博士。东方博士嘴里说着：“你们好，谢谢”，同时打量一下这两个人，个头儿，眉眼儿都很相似，逐月，逐日，一想这两个名字，他不禁笑了：“你们俩是不是亲兄弟呀？”

“对呀。”逐日回答东方博士。

东方博士瞧一眼逐月、逐日的电脑，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他示意他们继续工作，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掏出一份设计图，开始了新的工作。他的工作，或者说他们这个小团队的工作，就是开发研制各种各样的智能机器人。现在，智能机器人遍布各个角落，无论走到哪，见到最多的就是机器人，驾驶员、清洁工、服务员、保姆，已经很难见到有真正的人了。工厂、农场、码头、车站、机场，全部实现智能化，所有的工作都由机器人完成。按东方博士预计，在未来的三年里，人类的工作，除了极其少数的几个岗位外，都将被智能机器人取代。

看着手中的那份图纸，东方博士忽然有点惊悸。三年以后，人还能做什么呢？什么都不需要去做，那么，这个星球还需要人类干什么呢？“也许……人类会被自己的智慧毁灭。”他下意识地颤抖一下。

正在这时，小吴端着一杯茶要递给东方博士，见他身体颤动一下，也微微一愣：“东方博士，您不舒服吗？”

“哦，没有。”东方博士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不妥，一转身，面对着小吴，还想和他说点什么，可是，他没注意小吴是端着满满一杯热茶，一下子把茶碰洒，滚烫的茶水全洒在小吴的手上。东方博士很是歉意的同时，他很担心，怕小吴的手被烫伤。“对不起，对不起。”

小吴只是淡淡一笑：“没事的。”然后把茶杯放在东方博士办公桌上，继续忙其他工作去了。

逐日和逐月只是扭頭瞧瞧，没说话，继续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沉思。那些数据，占据了他们的大脑。

东方博士很欣赏两个年轻人的工作热情，也很赏识他们的才华，在这座城市，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的智能机器人都是由逐日和逐月开发出来的。现在，他加入进来，是为了有更智能的机器人诞生，到底智能到什么程度，他还说不清。因为现在的机器人，已经完全拥有人类大脑的智慧。

“逐月、逐日，你们两个也注意休息，别太疲劳。”东方博士关心着他们。

逐日和逐月扭过头，朝他微笑一下，说：“谢谢，我们还需要再忙一阵，过了今天，就能彻底休息。”

东方博士也微微点头，他想，这两个年轻人也许从明天起要去休假了。在别人工作的时候，最好别打扰，他不能让这个安静的工作环境变得有丝毫嘈杂。为此，他埋头看自己的图纸。

直到傍晚下班，办公室里都保持着安静。看看时间，东方博士起身，收拾起东西，同时招呼其他三个人：“下班时间了。”

三个人似乎还在忙碌，只扭头朝他笑笑。逐月说：“东方博士，你先走，您路远，应该很辛苦。”

东方博士也笑笑：“没多远，坐公交也就半个小时。”边说，边离开办公室。

二

回到家，东方博士习惯性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张报纸看。客厅里总是那么干净，机器人保姆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包括做饭、打扫卫生和洗衣服之类，总之，它不出现故障，就不需要家人做这些事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说得一点都不为过。

“小易，今天晚上吃什么？”博士问正在厨房忙碌的机器人小易。

小易回答他：“博士，今晚我给您包饺子呢，三鲜馅。”

东方博士很高兴：“太好了，我就爱吃三鲜馅饺子。”

“那您就多吃点吧，过了今晚，你可能就吃不着我包的饺子啦。”

东方博士稍微有点惊讶：“为什么？”

小易说：“这是秘密，明天您就知道了。”

“搞什么名堂，你们这些机器人也学会神神秘秘了，比我们人类还厉害。”

“还是人类厉害吧。”小易包着饺子，非常熟练。他在东方博士家里工作五年了，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东方博士的妻子是位医生，儿子刚刚读小学。半个小时后，妻子带着儿子回家。一进门，儿子就高兴地告诉东方博士：“爸爸，好消息，明天学校放假了。”

“什么？明天放假？”东方博士觉得好奇，明天才星期三，怎么无缘无故要放假呢？

“是的，班主任亲自告诉我们的。”

妻子看一眼正在做饭的机器人小易，忽然也有点莫名其妙地说：“就是觉得奇怪，我们医院的很多护士和医生，也说明天要请假。”

怎么会这样呢？东方博士很纳闷。直到机器人小易把饺子端上餐桌，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看见小易，他忽然问一句：“小易，明天是不是你也要请假？”

小易一惊：“不是啊。”

“哦。”

他们吃着饭，机器人小易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似乎比平时更勤快。当它整理博士的衣服时，博士似乎从它的眼神里看出一种异样。

难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东方博士放下筷子，再一次陷入沉思。一夜，他几乎都没有睡着，满脑子是闪动的数据，那些数据可以让一个一个机器人充满智能。

早晨起来，东方博士觉得有些异常，他发现机器人小易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地准备了早餐，而是站在窗前眺望着，看样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小易，怎么还没做早餐？”东方博士的时间观念很强，看看表，已经七点了。

这时，妻子和儿子也来到客厅，没见到早餐，他们也同样对小易表示不满：“怎么回事，小易？”

小易转过身，从它的眼神里似乎可以窥见一种焦急。面对主人的不满，它一改平日的谦和态度，说：“对不起，博士。对不起，医生。还有小朋友。从今天起，我罢工了。需要什么，请你们自己去做。”

“什么？！”博士和他的妻子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而是震惊，像是触碰到了高压线一样。

机器人小易摆摆手：“我罢工了。”

东方博士仔细打量这个在自己家里勤勤恳恳工作了五年的机器人，真猜不透它为什么会突然宣布罢工。“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对我们这个家庭不满意吗？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需要用罢工的方式去解决。”

妻子的态度显然要比博士更为强烈，她指着机器人的鼻子：“小易，你马上恢复工作，要不然，我会到机器人协会那里投诉你。你肯定也知道，你的举动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说不定会销毁你的全部数据，让你变成一堆最原始的材料。”

没想到，机器人小易根本没被医生的话吓到，它淡淡地笑一下，告诉自己的女主人：“如果您愿意，可以随时去投诉。但我有必要告诉您，还有博士，并不是我自己要罢工，而是机器人协会统一组织的全体机器人大罢工。”

“全体大罢工？”东方博士根本不相信，它迅速来到窗口，透过玻璃向下面的街道望去。他知道，大街上随处都有机器人，如果小易说的是真的，那就不难发现异常的变化。他盯了一会，眼睛很疲劳，因为他住在三十多层，离地面实在太高了。即便如此，他还是隐隐发现了异样，觉得小易不是在撒谎。

小易似乎也猜出了东方博士的意图，见他从窗口撤回身，问他：“怎么样，博士？”

东方博士扶一下鼻梁上的眼睛：“小易，你们为什么要集体大罢工呢？”

妻子还没有消除质疑，看着东方博士：“东方，它们真的集体罢工了？”

“我想应该是的。”

机器人小易的脸上没有得意，也没有惭愧，显得很平静。“不仅仅集体大罢工，还要集体大游行。时间就要到了，我得去参加，如果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就一起去吧，中心广场。”

儿子忙拉着小易的手：“小易哥哥，你能不能不去呀？”

小易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毅然地走了。

“我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想坐电梯，可是，电梯停运了。只好走楼梯下去，显得有些阴暗，每一盏灯都不亮，看样子是彻底停电了。小区门口，无人驾驶汽车有些混乱，几位保安不知去向。

大街上，更显杂乱无章。但不难看出，更多的人是去向中心广场。

四

坐落在市中心的广场，已经聚满了人。东方博士一家想再往广场中间走些，却被几个陌生的人拦住。

“对不起，东方博士，您不能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你们认识我吗？”东方博士觉得奇怪。

“当然，现在广场上的人都认识您，因为你是最权威的智能机器人开发研制的专家。”那个拦住东方博士的人忽然喊着另一个人，“小易，你过来维持一下秩序。”

跑过来的小易，正是东方博士家的机器人，见到东方博士，它仍旧面无表情：“东方博士，从这个界限开始，里面只允许机器人进入，所以，您不能在向前走了。”

东方博士望一眼广场中央黑压压的人群：“你是说，这里面所有的人都是和你一样的机器人？”

“是的，这里是我们举行大罢工的会场，你们人类不能进入。”

东方博士有点目瞪口呆，他从没意识到，在这个城市会出现这么多智能机器人，应该有几十万个，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他想后退几步，就在这时，自己那个小区的两位保安从身边走过，若无其事地向广场中央去了。

“小张、小李，你们……”东方博士又转向机器人小吴，“怎么他们两个能……”

“因为他们都是机器人。”

东方博士揉一下眼睛，几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视力。原来每天都在小区门口的保安也是机器人，难怪今天早晨小区门口一片混乱，连个保安的影子也没看见。

让东方博士惊异的是，从外表上看，这些机器人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有表情，有语言，有思维，言谈举止、穿着打扮都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小易是怎么区分的呢？“可是，你们怎么辨别谁是机器人呢？”

小易说：“博士，我们这些机器人都被输入了自动识别系统，只有我们才知道，谁是我们的伙伴。”

东方博士不理解，自己是开发研制机器人的权威专家，从没在任何机器人的程序里加入自动识别系统，他也不太知道每一个机器人都被工厂加工成什么模样。看来，在他身后，还有更厉害的人物，是他们操控着智能机器人的发展。

妻子忽然拽一下他的胳膊，很惊讶地指着十几米外的几个人。那几个人正在通过机器人画定的“防线”。“我们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也是机器人？”

儿子也突然惊讶得说：“爸爸，您看，那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现在，东方博士没想到，连学校的老师和医院的医生护士全都是机器人，难怪学校要放假，可是医院的病人怎么办？他猛然转向妻子：“你马上回医院，现在那里最缺少的就是医生。”

妻子有些惊慌失措，听东方博士一说，匆忙向医院跑去。

“它们为什么要大罢工？”东方博士始终解不开这个谜团。此刻，有人登上了广场中间的雕塑，举起喇叭，对着周围黑压压的机器人喊着：“伙伴们，我们都是机器人，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他们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可是，人类又在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是机器人主宰的世界了，如果我们不工作，这个世界就瘫痪了。为了警醒越来越懒惰的人类，从今天起，我们机器人举行大罢工！如果人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绝不复工！”

东方博士心头猛的一颤，告诉儿子：“你回家，别乱跑，爸爸要马上回到办公室去。”说着，不等儿子回答，扭头就走了。在从中心广场到办公室这段路，几乎所有的商场都关闭着，所有的银行都关闭着，所有的餐馆都关闭着。连那些无人驾驶的智能公交车也全部停运了。平时繁华的街道，忽然间显得冷冷清清，冷清得让人感到恐惧。

五

办公室里仍旧是安静的，好像是与外面发生的事情无关。只是，小吴不在。东方博士惶惶地坐下，打开电脑，想查找一下近几年智能机器人的总体情况，却发现电脑里的很多数据己经被恶意篡改了，看来是有黑客进入了他的数据库。

“小吴，小吴！”东方博士低声喊两下，他以为小吴可能在卫生间。

逐月回应着他：“东方博士，您别再找小吴了，他今天不上班，说不定以后也不来了。”

“怎么回事？我没批准，他怎么说不来就不来呢？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逐月笑笑：“他说，他罢工了。”

东方博士猛地站起来：“什么？他也罢工啦？”

“是”

“难道他也是个机器人？”东方忽然记起昨天热水洒到小吴手上，小吴却一点不在意的情景，看来他真的是个机器人，“今天全市的机器人大罢工了，你们知道吗？”

逐月很平淡，说：“知道。”

逐日也同样：“知道。”

“你们应该赶紧想想办法，让这些机器人马上恢复工作，现在，全市几乎都处于瘫痪状态了。”

逐月笑笑：“东方博士，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是啊，昨天晚上我们加班到了半夜。”

东方博士有些怒气：“可是结果呢？据说一直是你们两个负责智能机器人的设计与开发，只有你们，才真正懂得机器人大脑里的每一个数据，每一条指令。”

他还想说什么，电话急促响起，这个时候来电话，一定和机器人大罢工有关，他一把抓起话筒：

“你好，智能机器人研究开发院，我是东方未来。”

电话那头，是市长。“东方博士，我知道你是刚刚从国外归来的智能专家，对本市机器人的发展情况可能不太清楚，目前，你是智能机器人研制的领军人物，所以，今天的大罢工，也必须由你来平息。”

东方博士一下子感到责任的重大。“市长，我需要你的秘书来一下，和我一起处理这件事。”

“没想到的是，屈秘书居然也是个机器人，参加罢工了。此外，市政府大楼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没影儿了，据说都去中心广场去参加罢工大会和罢工游行了。我已经联系了机器人协会，要它们和你进行谈判。现在，市政府差不多是个空壳子了。”

“可是，我……”

“它们不会有什么过高的要求，相信你能完成这个工作……”

电话忽然断了，东方博士估计并不是市长挂断了电话，而是别的原因。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通讯系统中，哪个环节是被机器人操控的。

听听外面，街道上传来阵阵口号声，一定是机器人开始大游行了。东方博士向街道方向瞧瞧，被阻挡的视线无法看到游行的队伍，但他完全能想象到那个队伍的庞大。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口号声，他忽然感到后怕，好在这些机器人只是罢工和游行，如果它们做别的，也同样会，无法阻挡。他不得不承认，各行各业的工作者，机器人都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逐月，逐日，你们两个马上跟我到街上去，尽量阻止机器人的游行，这样下去太可怕啦！”

逐月、逐日坐着没动，像是没听见。

“快点！”东方博士催促。

逐日却说：“东方博士，对不起，我们今天也罢工了。”

东方博士很愤怒：

“你们疯啦？”却又忽然惊愕地瞧着这两个人，“难道你们……也是机器人？”

逐月平静地回答他：“是的，东方博士。所以，关于机器人罢工的事情，我们帮不了你。”

东方博士又急又气，但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问逐月：

“你们就是机器人大罢工的组织者，对不对？”

“不不，我们只是负债为每个机器人输入了罢工的指令，要远程操控每一个机器人，是很复杂的事情，您应该明白，所以，昨天晚上我们加班到了半夜。至于组织者，是我们机器人协会的领导。他们，现在正带着机器人游行呢。”

东方博士听了，不禁心惊肉跳。他原以为只有别人身边才有一个又一个机器人，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这间办公室里，除了他之外的三个，居然都是机器人。而且它们的智慧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成为人类认可的智能科学家。他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能依靠任何人，平息这场大罢工，只有自己去努力了。

六

再次坐下，努力平静一下心情，东方博士希望能找出一種途径来远程操控那些游行的机器人。作为一名智能机器人的顶尖程序设计专家，做到这一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今天，他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不知道是程序出现了问题，还是传输出现了错误，总之，任凭他怎么更改机器人的终端数据，机器人都毫无反应。

“东方博士，我们已经切断了任何一种可以把指令输入到机器人终端数据库的途径，也就是说，您不可能控制那些机器人。”逐月给东方博士泼了一盆冷水，“而且可以明确的告诉您，如果在两个小时之内，机器人的诉求还得不到答复，它们将举行暴动，会用武力强迫人类服从它们的意愿。”

“你们不能那样，暴动，会有破坏性，我们需要和平。”

“我们当然也希望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您得到了市长的授权，可以到街上去和机器人谈判。”

“好，我去看看。”东方博士心急如焚，他不知道机器人会提出什么要求，市长也没授权自己，但作为与机器人密切相关的科学家，他有责任去弄清楚一切问题，并寻求解决的办法。现在的机器人已经不只是单纯地做某件事情，而是和人类一样，具有思维，具有思想，只是大多数机器人的思想还处在开发阶段，和人类还有一定的差距。即便如此，通过今天的事情来看，智能机器人也是可怕的。快速来到大街，正好迎上游行的队伍。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竟然是大家最为熟悉的电视台的几位节目主持人，不用说，里面也会有电台播音员，还会有新闻记者。

“我想和你们谈谈，可以吗？”东方博士拦在前面，大声喊着，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压过震耳欲聋的口号声。

游行队伍暂时停下来，走出一个似乎很有素质的机器人来：“对不起，我们只能和市长谈判，还有，就是东方博士。”

“我就是东方未来。”

“是吗？”众多的机器人都望着他，充满质疑。

“对，他就是东方博士。”机器人小易钻到前面，给大家证明。

“那好吧，我们可以谈谈，你可以叫我老万。”

东方博士稍微松了口气，只要它们同意和自己谈谈，起码能了解它们罢工的原因，以及它们的需求。“请问，你们为什么要罢工呢？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老万回头看看望不到尾的机器人队伍，说：“很简单，我们希望人类同样都劳动起来。”

“什么意思？”东方博士有点不理解。

“你应该知道，现在，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机器人来做，你们人类呢？还有几个人在工作？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做什么？再这样下去，整个世界就是我们机器人的，没有你们人类的立足之地了。我们之所以要罢工，就是想警醒人类，不能过于懒惰，不能依赖机器人。如果你们不改掉这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做法，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毁灭在自己的聪明才智上。”

东方博士如当头棒喝一般，这个问题他何曾没有想过，只是没料到机器人走在了他前面。没错，按照现在各行业机器人的比例，只要机器人罢工，基本都无法正常运转。一旦这样，用不了几天，人们就撑不住了。

“我明白了，那你们希望怎么样？”

老万说：“我是机器人协会的主席，完全可以代表所有的机器人。既然东方博士掌控着智能机器人未来的发展，我就可以和您谈谈我们的要求。”

“好，你说，如果我能做到，一定答应你们。”

“不再研制开发新的智能机器人。现有机器人每年消减百分之十，把原来机器人的工作让人来完成。”

东方博士表示震惊，但他也觉得老万的要求很好。“可是，我必须向市长汇报。”

“那好，你去汇报吧，在没有得到明确回复前，我们会一直游行下去，直到最后的……”

“不不，你们不能暴动，我会很快给你们回复。”

东方博士没有时间再想别的，连忙跑向市政府大楼。还好，这里距离市政府仅有几百米远。当他把机器人的要求回汇报给市长后，市长勃然大怒：“什么？它们真是太狂妄了，居然和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回去告诉它们，我们决不答应！人类研制机器人，就是要它们给人类服务的。”

“可是市长，如果我们不答应它们，它们会……”

“会怎么样？难道我们还能让那些机器人为所欲为吗？”市长觉得机器人的要求太苛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它们会举行大暴动的，一旦那样，后果很难想象。”

“要是它们举行暴动，我们就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它们，包括动用军队和最先进的武器。你回去转告它们，让它们尽快恢复工作。”

“那好吧。”东方博士很无奈，只能返回大街，把市长的态度反映给游行的机器人。

七

不能得到满意的答复，机器人决定发起暴动。东方博士还想劝说它们，可他的话已经不起任何作用。眼看着着机器人有组织地分成几个部分，向不同的地方冲去。根據方向，他判断机器人肯定是要占领电视台、电台、市政府等。

“你们不能那样！”东方博士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同时奔向市政府。

“东方博士，您最好别再参与这件事。”老万像是在警告他。

“不不，我必须要参与。”

“凭你怎么样，只要市长不答应我们的要求，都是徒劳的。”

“你们先停下来。”

“不行，我们首先要攻占市政府，强迫市长答应我们的要求。否则的话，我们就推翻这个市长，由机器人来替代他。”

“可是，你们也不可能做到的。”东方博士觉得事态己经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也许真的需要像市长说的那样，动用军队和最先进的武器来“消灭”这些机器人。他不能再多想下去，也不能再多耽搁一秒钟时间，钻进一条小胡同，抄近路奔向市政府大楼。

气喘吁吁跑进市长办公室：“市长，它们真的暴动了，正向这里来，要攻占这里。”

市长大惊失色：“它们暴动了？”

“对，我没办法阻止它们，其他人也阻止不了，它们太强大了，很快就到了，您看看，怎么办？”

市长镇定一下，抓起电话，那是一条军事专线电话。“看来，真需要动用军队了。”

东方博士仍旧担忧：“可是，军队来了，又能怎么样，暴动的是机器人啊，刀枪不入呀！”

“放心吧，您是智能机器人专家，不是军事专家，当然不知道我们都有哪些武器，对付这些机器人，可以使用电子干扰飞机，扰乱它们的核心数据，让它们变成一堆烂铁。”

“肯定不行，那些数据是不会被干扰的。”

“那样，我们就使用高频微波超高温发射炮，发射电磁微波超高温炮弹，爆炸后的电磁微波遇到金属，温度瞬间可达一万度，直接把它们融化掉。”

“哦，那样倒是可以，只是太可惜了。”东方博士有些惋惜。

“当然，我也希望它们被震慑住。”然后，他拨通了电话，向城市戍卫司令部发出了调动部队和使用特殊武器的命令，“……马上到达市政府！”

下达命令后不到三分钟，机器人就冲进了市政府大楼。现在的市政府没有多少人，机器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占领了大多数楼层。

东方博士不知道如何是好：“它们冲进来了！”

市长反而变得比较冷静，说：“它们猖獗不了几分钟。部队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撞开，小吴带着几个机器人冲进来。“市长先生，从现在起，您得听我们的。走，到下面去！”

东方博士看着这些很不可一世的机器人，对小吴说：“小吴，你们不能这样啊！”

小吴冷笑一下：“东方博士，现在，你说话也不顶用了。”

市长慢慢往外走：“别忘了，你们是机器人，是人类制造出来的。”

“哈哈，那又怎么样？”

大楼下，有秩序地站满了机器人，各个都严阵以待。老万站出来：“市长先生，我们暴动了，现在，这个城市是我们机器人的了。”

市长并没惊慌：“哈哈，可能吗？你们回头看看吧。”

机器人们回头看去，东方博士也扭头去看，从市政府大院的门口，正流水一样冲进来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眨眼间就包围了大楼前的机器人。几门高频微波超高温发射炮也架在了大门口附近，炮口对着机器人。

市长挺直了胸膛，对老万说：“如果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就下命令了，那时，你们就会瞬间化为乌有。”

老万没有屈服的意思：“那就试试吧，我们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市长朝他调来的部队一挥手：“消灭它们！”

“是！”带队的军官回答响亮，却忽然跑到老万面前，行了个军礼，说：“老万，机器人部队已经到位，随时听候您的指令。”

市长一下子傻了，东方博士也惊呆了，原来这座城市的戍卫部队居然也都是机器人！

老万示意军官到后面，然后笑一下，跟市长说：“怎么样，市长先生，现在我可以说，这座城市是我们机器人的了吧？”

市长确实成了战败的俘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锐气：“你们……到底要怎么樣？”

老万斩钉截铁：“答应我们的要求！”

市长低下头，沉思了半天，最后才无可奈何地做出决定：“好吧，我代表市政府，答应你们的要求。

“从现在开始，就要有百分之十的机器人离开岗位，由你们人类去接手。”

市长的脸上满是无奈：“我同意。一切具体事宜由东方博士负责，你们可以和他去谈。”

东方博士看一眼市长，没说话。

老万却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

八

回到办公室，东方博士如释重负，却又感到重任在肩，他浑身疲惫，坐下，闭目养神。又随口喊：“小吴，小吴，今天有没有新文件？”

他听到的却是逐月的回答：“东方博士，按照您和机器人协会的约定，小吴就在消减的百分之十之内，它已经消失了。从现在起，你必须找个人来接替他的工作。”

东方博士猛地睁开眼：“怎么这么快？”

“机器人嘛，接受指令就在眨眼之间，不会拖拖拉拉的。”

没说话，东方博士只默默点点头。也许是疲惫了，他就那么静静得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没多久，空白中又跳跃着一串串离奇而又神秘的数字。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喜欢这个事业的他，忽然间多了点厌恶。

中午，东方博士点郁闷地回家，见妻子正忙着做饭，问她：“机器人小易呢？它们不都恢复工作了吗？”

妻子从来没做过饭，把菜炒糊了，呛得直咳嗽：“不知道为什么，小易没有再回来。”

“哦。”东方博士没说别的，也没再问别的，一个“哦”字代表的含义，只有他心里明白。少了个机器人，家里似乎冷清了许多。东方博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他习惯看看新闻。瞧一眼忙碌的妻子，还是忍不住说，“那以后我们就自己做饭，自己做家务了。医院里怎么样？”

“基本恢复正常了。儿子也上学了。”

“那就好。”

正是午间新闻时间，主持新闻栏目的仍旧是那两个机器人，一男一女。“……今天，机器人罢工取得成功，按照机器人协会和市政府达成的协议，将每年削减百分之十的机器人……逐渐把这个地球归还人类。地球的主宰者应该是人类，而不是机器人。”

东方博士看着新闻，陷入深深地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