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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雄荆楚两水润湖湘

2019-11-28解黎晴

黄河黄土黄种人·水与中国 2019年10期
关键词:安乡分洪荆江

解黎晴

“莫道安乡没有山,梦里黄山来眼前。七百石级云中立,捕风捉雨读楚天!”我的心底默诵着谱出千古名作——《八百里洞庭美如画》的著名诗人于沙的绝妙好诗,环顾四周,红荷白莲盛绽芳华……双脚已站在黄山头的金顶上。

就像武汉三镇孕东湖,齐鲁千里抱东平湖的传奇;古徽州的黄山雄视皖南,湘鄂边陲的黄山则独秀洞庭边——源于武陵山脉自云贵高原飞马扬鬃,千里征程分三路奔袭洞庭,俨然在浩瀚的江湖面前颓然低下高贵的头颅,只剩下孤独的丘岗,鼓起余勇撑起一息余脉。停蹄驻足在江汉平原,黄山头的巍巍矗立却具有脱俗超凡的气派——北枕长江,南挽洞庭,千里平川,一山独高,西部的松滋河、东面的虎渡河从黄山的两端款款流淌;黄山头的驰名九州不仅仅借助“一山独占两湖春”的绝色,缘水而生,因水而祸,这座雄踞水乡泽国主峰、海拔286米高的山峦,不仅见证了江河湖泊的沧桑巨变,见识了繁盛千秋的荆楚文明,更见足了人类与自然不屈不挠的抗争,见够了一方百姓长久的挣扎与痛楚。自古誉为“银湖翠野一金山”美名的黄山,其形胜宛若一只展翅冲天的金凤,横空啄云的凤头从山水秀丽的冲凤峪昂起,拖羽拍水的凤尾在蜿蜒曲折的骑马岭举翼,高扬“峭壁-峰判两湖”的妙趣。人们不但欣赏黄山迎客松徽风皖韵的神姿,而且更加赞赏湘鄂黄山头云梦秀峰的神秘。

站在黄山头的金顶上,瞻望潺陵安乡。默立在谢公墓前,“袅袅青烟绕忠魂,声声鞭炮寄哀思”。北宋时,为官清正爱民济世的八闽之子谢麟,为治理云梦水患,曾七渡汉水,八下洞庭,因操劳过度,病死在荆州刺史任上。其夫人坚持按习俗将装殓遗体的灵柩送回瓯宁安葬,运载棺木的官船沿虎渡河南泛驶过黄山头崖脚时,丽日晴天突然电闪雷鸣,风狂雨暴,护棺抬柩之夫刚跑上岸躲在古树下避雨,不一会儿,乌云开,彩虹架,官船拔锚欲航时,众人突然惊呼棺材不翼而飞了!家丁四处寻找——原来是一阵龙卷风竟然将灵柩卷向黄山金顶主峰,竖葬在祖师庙侧。“水患不除,不忍归乡。” 民间的传说充满并非可信的神秘的玄幻色彩,但谢麟一心为民的赤子情怀,感动了百姓和朝廷,宋徽宗特地于宋政和二年(1112年)赐封谢麟为“忠济真人”,并将初建于南北朝时的“普济寺”更名为“忠济庙”。多闻、广目、持国、增长四大天王拱卫庙前,山神镇守在大雄宝殿前殿,涅槃得道的佛祖偕高徒弥勒与托生的白象陪伴在二殿,主位上 “谢公真人”(神像底座高0.9米,人像高2.8米,双目慈祥,面目威严,使人肃然起敬的风范、仪态俨然集神、王、人于一体最具权威的仙家)的左右,观世音菩萨独坐三殿,玉皇大帝高高在上地端坐在大殿木楼。这些千姿百态的佛像前,香火袅袅;几个身穿袈裟、手捻佛珠的和尚,嘴角喃喃地吐露着含混不清显得高深莫测的咒语;蒲团上,香客虔诚地双手合十,也许是在企求心中的祈望实现吧!但见庙门两侧的楹柱上,高悬一副“二千石荆楚瞻依,公是前朝贤太守;八百里洞庭环抱,天留此老镇名山”的对联。只是令人无法想象,广袤、富庶的湘鄂之地,曾无数次被洪魔伸出利爪肆意地撕裂,横冲直撞,支离破碎。洪灾扫荡之后的难民,又是怎样在千里赤地,一遍遍地播撒良种,重燃希望。唯有黄山头,这座滚滚洪涛中固守的孤舟,倔强着最后的坚持,直到地老天荒;还有忠济庙局促而昏暗的殿堂里,一位异乡人用悲悯的眼光,守望着他挚爱的江山,历经一次次风雨的洗礼、涅槃……

站在黄山头的金顶上,瞰望潺陵安乡。岭下一湾龙涎凤啄的湖泊横贯黄山南北——冲凤峪遮天蔽日的池杉轻轻抚摸着碧波的脸庞,湖畔的水花闪耀几抹浅蓝,崖脚的深渊沉淀一泓黛绿,花木的清芬随风悠悠飘荡,展翅的飞鸟洒落婉转的歌唱……深谷幽幽,百折千回的山径随风浮荡在山峦蜿蜒,缠绕团山;舌子岭俨然龙的下巴,岭头3棵相隔4米到5米远的槐、桂之木,互伸枝干连成一体,长成一树,相抱相守数百载。相传在连理树下起誓发愿的情侣,可恩爱厮守到白头——全靠神奇的冲凤峪湖水,痛饮则清凉甘甜,沁心养脾;沐浴则痱消肤嫩,遍体芬芳……

站在黄山头的金顶上,凝望潺陵安乡。奔腾的长江突破三峡咆哮而到枝江,在淤泥堆积且弯曲回转的调弦口一段,突然缓慢的脚步,让河流陡添几分南国的温婉,但并不能改变它骨子里的狂放与不羁。“千里长江,险在荆江。”据史载,自1153年以来的866年间,长江流域发生历史可查的就有8次大洪水,仅20世纪就实测到5次。1931年7月,荆江大堤下段漫溃,沿江两岸洪波横流;四年后,洪水又来肆虐,“纵横千里,一片汪洋,田禾牲畜,荡然无存,十室十空,骨肉离散,为状之惨,目不忍睹”。更多的水患显然还隐于史料之外,频繁的洪水冲刷着江汉平原的富足,给千家万户带来深重的灾难。为消除水患,刚刚诞生的新中国启动荆江分洪工程,以减少松滋、太平、藕池、调弦四口入洞庭湖的水量,减轻荆江大堤的压力。分洪区位于湖北荆江南岸,西起太平口,东至藕池口,北缘荆江,南抵安乡,规划面积921.34平方公里。从1952年4月5日起,75天时间,10万解放军,20万湘鄂民工,182.35公里的荆江大堤终于“肇于晋,拓于宋,成于明,固于今”。据说,当年修堤的人们,在河道中还挖出了清代所铸的数个近万斤的铁牛,但是铁牛再沉重也镇不住洪魔的狂暴。经科学测算与设计,太平口上,军民携手建起了54孔进洪闸,分洪区则筑起了数百里坚固的围堤、护岸。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雨水、淤泥、瓦砾、菱角刺,简陋的工具,粗糙的食物,30万军民用顽强的坚持,谱写了新中国水利建设史上第一部举世闻名的伟大篇章,创造了外国人需要12年才能完成的巨大水利工程奇迹,为古今中外所少见。两年后,即1954年,长江发生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经中央批准,荆江分洪指挥部先后3次开闸分洪,蓄纳和吞吐的洪水,超过分洪区的设计容量60亿立方米。这次分洪保住了荊江大堤,使湘鄂两省免除了更大的灾害。多年后,一位亲历者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如果60亿立方米的水倾注到武汉三镇,不到200平方公里的城区渍水将超过30米;如果分洪区不蓄纳这60亿立方米的水而导致荆堤溃决,那涌向江汉平原和武汉三镇的洪水就远远不止这些了!”这一年,安乡县漫溃了15条堤垸,内渍外涝,县城被淹,水位高达38.10米,黄山头变成了洪流中的一座孤岛。此后多年,修堤、固垸、清淤、引水、防洪、抗旱,几乎成为安乡的常态。“舍小为大”,一个“舍”字,写尽了安乡人辛酸的无奈和质朴的高贵。1998年,长江又发生特大洪水,荆江分洪工程再次启动,又一次使两湖人民免受巨大损失。

站在黄山头的金顶上,俯望潺陵安乡。我的目光不觉从黄山大顶游向古田二顶古木扶疏的云麓宫上。据说,民国初年,云麓宫为单进三间砖木结构的宫观,内供奉着道教祖师,灵官塑像拱卫两厢。每年七月十五做“盂兰盆会”,宋代所铸之钟声悠悠传到20里之外。“曲折金峰道,芒鞋别有天。钟声低鸟翥,人语隔溪烟。置榻云为伴,烹茶夜引泉。此宵河汉近,忘却我非仙。”明代安乡诗人孟时昌所赋《游黄山止宿山顶》之诗,可谓绝妙写照。眼望单檐飞伸,好似管门天神的香炉青烟缭绕,一派神鸦社鼓的气象。此时,松涛起伏,野花飘舞,令人陡生超凡脱俗之情。只见黄山东麓宛若一条卧龙横躺在虎渡河上——“控北江而卫南湖、迎晨曦以送暮霭”的荆江南闸,与二顶山腰端庄古朴的六角亭浑然一体,仿佛凌水攀山的游龙。青石和汉白玉砌成四方五层12米高的纪念塔上,镌有毛泽东主席“为广大人民的利益,争取荆江分洪工程的胜利”和周恩来总理“要使江湖都对人民有利”的题词手迹。待到汛期分洪,32孔闸门一溜齐收,天河之水像展翅的金凤,若起舞的蛟龙,又好似群狮一路咆哮,吼声惊天动地!这一管气势恢宏的排箫,演奏着报道丰收的喜报;这一道九天飘荡的彩练,飞舞着天上人间的鹊桥;这一部雄伟瑰丽的史诗,吟诵着逾越千载的歌谣!

站在黄山头的金顶上,瞭望潺陵安乡。我的目光沿黄山大顶上一匹瀑布似的小溪从主峰垂挂山脚穿镇流过成为湘鄂两省的边界而奔涌——黄山的头枕着万里长江奔流的波涛,黄山的脚伸向洞庭翻卷云气的浩渺,倾听虎渡河的声声傲啸,拥抱九澧兰草缠绵屈原的一句句离骚;你的胸腹上的湖池堰塘是佩戴全身的珠寶,你的四肢里的沟渠河港则是根根飘逸的长发,千里沃野上的涔阳古道在蓝天白云之下奔腾如长缨,而一条条逶逦游走在古泽深渊上的长堤,依稀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佑护着广袤家园里的一缕缕乡愁。

站在黄山头的金顶上,远望潺陵安乡。“一山雄荆楚,两水润湖湘”,一望无际的云梦平原酷似摊开的画卷,渲染着大块大块的田野谷穗的金黄,勾勒着流云叆叇的层层叠叠的屋舍楼房。绿杨荫里,渔歌飘荡;红藕花中,莲曲悠扬……环顾四围,一派“湖广熟,天下足”的鱼米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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