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六

首先，能见到一条冰川便是不易。我们的藏族司机直言：“你们啊真是贪心，看到一条冰川还不过瘾，恨不得还要能触摸着那条最好的......”这让我联想到最令人羡慕的职业：冰川学家。就连《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主编单之蔷也同样表达过羡慕之情，他说：“冰川学家是最幸福的人。”在《冰川人生》里，单之蔷说，“我觉得在审美这个领域，冰川学家的特殊性在于他们是比其他地理学家看到更多自然美的人，尤其是他们能看到自然美中最特殊的部分——崇高。”崇高这个词一般用来形容人的品质或者某种事物性质的高尚伟大，但在美学中崇高是指一种自然美的风格。

根据康德的区分，被视为名胜的风景是一种美，而如原始森林、沙漠、冰河那样的风景则为崇高。美是通过想象力在对象中发现合目的性而获得的一种快感，崇高则相反，是在怎么看都不愉快且超出了想象力界限的对象中，通过主观能动性来发现其合目的性所获得的一种快感。

康德说：“自然引起崇高的观念，主要由于它的莽荒，它的最粗野无规则的杂乱和荒凉，只要它标志出体积和力量。”缓缓流淌的小溪，炊烟袅袅的村落，桃花满枝的田园都不会给我们带来崇高感。而当大自然呈现出一种巨大、无限、黑暗、寂静、辽阔无垠等景象时，就会让我们的心头袭来一种可畏、战栗、渺小无助的感觉。对大自然的崇高感就是在人的恐惧和渺小感中产生的。这正是欣赏雪山和冰川的心理过程。

能够像冰川学家那样看见“崇高”，感受“崇高”并见证“崇高”正是我们前往冰川的原因。当朋友问我，青藏高原上最壮丽的风景在哪儿？我立即想到的就是雪山和冰川。比起珠峰脚下著名的绒布冰川、“红河谷”公路旁的卡若拉冰川，我更想去探寻一座不曾抵达的大陆性冰川——曲登尼玛。

据藏文经书记载，公元8世纪中叶，印度高僧莲花生大师应邀到西藏传播密教，返回印度时在岗巴县的确姆约姆钦和康钦甲布雪山脚下的山洞里修行，并修建了牧人塔、牧妇塔、蕃王塔，取名为“多吉曲登尼玛”。“尼玛”是我们较为熟悉的藏语，意思是太阳，整个名称用汉语翻译过来就是：金刚石太阳塔。曲登尼玛寺、曲登尼玛泉、曲登尼玛冰川之名皆缘此而来。

过了岗巴县昌龙乡的检查站，就来到了冰川所在的风景区，每年能抵达这里的游客仍是少数。弃车轻装，开始辛苦的徒步，必须咬牙坚持，从海拔标识5128米开始，差不多走上近一个小时才能走到冰川和冰湖跟前。大陆性冰川被誉为是“冰清玉洁的美人”——曲登尼玛冰川末端的冰塔林洁白纯净、笋状林立。据传冰川下镶嵌的神湖皆是“观相湖”。虔诚信徒在此投掷哈达或心爱之物以观来世。湖边供奉着大量的玛尼堆。

冰川那么近。

冬天的时候，冰湖寒润得像是一座寒冰床。夏天的时候，她则是一块蔚蓝深邃的宝石……

冰川上归来当然要盛上“神水”。“多吉曲登尼玛泉”久负盛名，传说这是莲花生大师赐予的神奇“甘露”。泉水清冽可口，而且是经过科学鉴定的——其水质符合饮用天然矿泉水国家标准的技术要求，系低钠低矿化度锶矿泉水，并含有锌、锂、钙、碘、硒、偏硅酸等多种有益于人体健康的微量元素。1993年，西藏曲登尼玛矿泉水公司成立，将曲登尼玛牌西藏神水——神奇的“小分子团弱碱水”推向了市场。水厂就建在附近。

时间充裕，我们又去攀爬了另一边的冰川。如果先前走的是“东湖”，另一面则可以看作是“西湖”。继续朝着冰川和冰湖走去。有人说那是“世界的尽头”，我认为不是——斗转星移，那明明是“时间的尽头”。在冰川“仙境”上，时光突然就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