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立

巴比伦是一座有超过4000年历史、辉煌壮丽的古代城市，由著名历史人物汉穆拉比和尼布甲尼撒等统治过，城中居民最多时达20万人（这在古代城市中是很了不起的）。2019年7月初，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巴比伦和其他28个遗址添加到世界遗产名录。自1978年起设立的这个名录，如今已列入超过1100个被认为对人类有杰出价值的文化和自然遗产。那么，巴比伦究竟是怎样一座有杰出价值的文化遗产？

历经数千年废墟依然在

巴比伦是位于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肥沃平原上的一座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亚洲西南部）主要城市。确切地说，它建立在幼发拉底河两侧，这条河流的左、右两岸从中间把巴比伦隔成相等的两部分，高高的河堤阻隔季节性洪水泛滥。

今天的巴比伦遗址位于伊拉克巴比伦省的希拉市，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以南约85千米。这片遗址由泥砖建筑废墟构成，多个废墟堆总共占地大约2平方千米。遗址由北朝南，沿着幼发拉底河向西。虽然原先这条河差不多从中间把巴比伦城分开，但由于之后河流转向，导致巴比伦城以前的西部如今被淹没在水下。不过，河西的城墙有些部分得以保留。

巴比伦主要遗址包括：王宫区，新巴比伦金字塔即埃特曼安吉神塔位于该区域中心;位于遗址南面的最高废墟堆，高25米，其实是马杜克（巴比伦万神殿主神）神庙遗址，也包含其他神庙废墟;位于遗址西面的红色土堆，主要是希腊时期废墟;位于遗址北端、高度约22米的巴比尔土堆，其中的泥砖自古代起一直遭遇盗掠，这里原本是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的王宫。

虽然巴比伦遗址的最早年代可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末期，但没有发现任何从那时到新巴比伦时期的遗存，这有几个理由：过去几百年来该地区水位明显上涨，现有考古技术不足以提取年代在新巴比伦帝国之前的物品;新巴比伦人在巴比伦城进行过多次大规模重建，早期的巴比伦城记录由此被销毁或掩盖;从巴比伦人开始反抗外来统治（最著名的是赫梯人和埃兰人在公元前2000年的侵略，然后是新亚述帝国和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在公元前1000年的侵略）起，巴比伦城遭遇过多次劫掠、破坏。此外，巴比伦城遗址的多个部分一直遭遇商业性建筑材料开发。

亚述人分神阿摩利人胜

公元前19世纪前后，阿摩利人占领了美索不达米亚南部大部分地区。与讲东闪米特语的美索不达米亚南部民族以及亚述原住民阿卡迪亚人不同，阿摩利人是来自黎凡特（地中海东部边界地区）北部、讲西北闪米特语的游牧部落。与更发达的美索不达米亚人不同，阿摩利人开始时并非从事农业，而是偏好以牧羊为主的半游牧生活方式。但随着时间推移，阿摩利粮商崛起，最终在美索不达米亚南部建立了多个城邦国（由一个自治市及其属地组成的主權国家，如雅典、罗马等），后来又建立了巴比伦国。

据古希腊历史学家记载，他们得到的巴比伦档案表明巴比伦城建立于公元前2286年，建立者是巴比伦首任国王贝鲁斯。古罗马历史学家说，巴比伦天象观测比希腊人早了490年，这就表明巴比伦历史至少从公元前2243年就开始了。拜占庭历史学家记载说，巴比伦的建立比特洛伊围城的时间还早1002年，这就意味着巴比伦的建立是在公元前2231年。所有这些年代都把巴比伦的建立时间放进公元前23世纪这个时间框架。不过，最近对楔形文字记录的解读却没有发现与楔形文字记录开始之前的这方面记录匹配的记录，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巴比伦的最早建立时间不是在公元前23世纪。

第一个已知的巴比伦王朝是由阿摩利首领苏木阿布在公元前1894年建立的。当时，苏木阿布宣布从一个邻近城邦国独立。此事要回溯到公元前21世纪和公元前20世纪，当时旧亚述帝国的强人国王们禁止阿摩利人和东面的埃兰人控制美索不达米亚南部的阿卡迪亚各城邦国。然而，亚述人随后把注意力转向他们的殖民地小亚细亚（亚洲西部半岛，现构成土耳其大部分国土），阿摩利人最终趁机取代了阿卡迪亚各城邦国的当地统治者。

汉穆拉比出手巴比伦统一

巴比伦开始只是个小城邦国，控制的周边地区也不多。巴比伦的前四位阿摩利统治者甚至都没有自封国王。在大约1个世纪后变成汉穆拉比统治的巴比伦帝国首都之前，巴比伦一直存在于更古老、更强大的城邦国例如亚述和埃兰的阴影中。汉穆拉比（约公元前1792～公元前1750年）最著名的就是把巴比伦法典编纂成了汉穆拉比法典。他征服了美索不达米亚南部所有城市和城邦国，把它们合并为由巴比伦统治的一个王国。汉穆拉比还入侵并征服了东面的埃兰国，以及西北面诸国。在与亚述强人国王伊什美达干长期征战后，汉穆拉比在自己在位末期把巴比伦的权力扩张到亚述在小亚细亚的多个殖民地。

在汉穆拉比之后，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南部地区开始被称为巴比伦尼亚（北部则已在几百年前被并入亚述）。从这时起，巴比伦城取代了更古老的尼普尔和埃利都城，成为美索不达米亚的主要宗教中心。汉穆拉比死后，他的帝国开始震荡。亚述人击败并赶走了巴比伦人和阿摩利人。美索不达米亚远南部脱离而形成西兰公国，埃兰人占据了美索不达米亚东部。后来，阿摩利人继续统治巴比伦，但此时的巴比伦已沦为一个小城邦国。

公元前1595年，巴比伦被来自小亚细亚的赫梯帝国军队打败。此后，来自古伊朗西北部扎格罗斯山的加喜特人占领巴比伦城，引领了一个长达435年、持续至公元前1160年的王朝——卡兰度利亚什。加喜特巴比伦最终臣服于北边的中亚述帝国（公元前1365～公元前1053年）和东面的埃兰，后两者争夺巴比伦城控制权。公元前1235年，亚述国王尼努尔塔一世占据了巴比伦王座。

巴比伦毁灭王子杀国王

公元前1155年，在多次被亚述人及埃兰人袭击和兼并后，加喜特人被逐出巴比伦。美索不达米亚南部的阿卡迪亚王朝随后首次统治巴比伦。然而，巴比伦继续赢弱并受制于亚述。巴比伦的傀儡国王们无法阻止来自黎凡特沙漠的西闪米特语定居者的一轮又一轮新入侵，其中包括阿拉姆人和粟特人在公元前11世纪的入侵，以及迦勒底人（在公元前8世纪末～公元前7世纪末掌管巴比伦王国的古代闪米特语人即闪族的一员）在公元前9世纪的入侵，后者最终占领了巴比伦城。公元前11世纪晚期，阿拉姆人短暂统治过巴比伦。

在新亚述帝国（公元前911～公元前609年）时期，巴比伦经常面临亚述人摆布。在亚述国王辛那赫里布统治下，巴比伦尼亚经常处于暴动状态。暴动由迦勒底首领巴拉丹领导。巴拉丹还联手埃兰人。公元前689年，暴动随着巴比伦城彻底毁灭而被镇压。当时，城墙、庙宇和王宫都被夷为平地，废墟被扔进南边的海里。

宗教中心巴比伦的毁灭震惊了许多人。后来亚述王西拿基立在拜神时被其两个儿子谋杀一事，被认为是神对巴比伦被毁的补偿。西拿基立的继承者以撒哈顿匆忙重建旧巴比伦城，把它作为一段时期里的王宫所在地。以撒哈顿死后，他的大儿子一亚述王子沙马什在公元前652年发动内战，反对其弟弟（即亚述首都尼尼微的首领）。沙马什征得其他被亚述征服民族（包括埃兰、波斯、迦勒底、苏特、迦南及其他沙漠民族）的支持。

随后，巴比伦城又一次被亚述人包围，断水断粮，盟友全被击败。亚述国王亚述巴尼帕举行“和解”仪式，亚述省长坎达纳鲁被任命为巴比伦城之首。亚述巴尼帕死后，由于在多位亚述王任期内发生的一系列内战，亚述帝国失去稳定。最终，像近东地区其他许多地方一样，巴比伦利用亚述内乱而挣脱亚述统治。再后来，多民族联合推翻了亚述帝国，巴比伦人庆幸神对亚述的惩罚。

在迦勒底首领那波勃来萨治下，巴比伦最终逃离亚述制约。巴比伦与米堤亚人、波斯人、塞西亚人和西米里族入的国王基亚克萨雷斯联手，在公元前612～公元前605年摧毁了亚述帝国。巴比伦城由此变成新巴比伦帝国的都城。随着巴比伦重新独立，城内建筑新时期启幕，尤其在尼布甲尼撒二世时期热火朝天。尼布甲尼撒二世下令重建王宫区域，包括埃特曼安吉神塔，以及建造巴比伦城8扇城门中最显眼的伊斯塔门。而今在德国柏林的一家博物馆中，有伊斯塔门的遗存。

尼布甲尼撒二世還被认为是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巴比伦空中花园的建造者。据说，他为思乡心切的爱妻安美依迪丝建造了这座花园。但实际上，考古学家对这座花园是否存在过都有分歧。一位德国考古学家的工作被认为揭示了巴比伦空中花园的地基，但许多考古学家认为那里其实是尼尼微的花园所在地。

居鲁士大帝用妙计攻城

据古希腊历史学家记述，公元前539年，波斯国王居鲁士大帝通过战争夺下新巴比伦帝国。巴比伦城的城墙曾被认为固若金汤，攻进巴比伦城的唯一办法是通过它的许多城门中的一扇，或者通过幼发拉底河。巴比伦城的河段水下装有格栅，允许河水流过全城而不会造成洪灾。居鲁士（或其将军们）设计了一个通过河水入城的方案。在巴比伦人的一次国家盛宴期间，居鲁士的部队让幼发拉底河上游改道，从而降低水位，让居鲁士的部队入城。在绝大多数巴比伦人不知道外来入侵的情况下，波斯军队就征服了巴比伦城的外围区域。居鲁士发布命令，允许被捕的人返回家园。

在居鲁士和后来的波斯国王大流士大帝时期，巴比伦变成第九总督管辖区（从南边的巴比伦到北部的亚苏拉）的都城，以及知识和科学发展中心。在阿契美尼德波斯时期，古巴比伦天文学和数学焕发青春，巴比伦学者完成了星座图绘制。巴比伦成为波斯帝国的行政首都，在200年里保持显赫地位。许多考古发现能够证明这一点。

到了大流士三世时期，苛捐杂税和多次战争导致巴比伦的主要庙宇和水道剧烈破坏，周围地区失去稳定。公元前522年（尼布甲尼撒三世时期）、公元前521年（尼布甲尼撒四世时期）和公元前482年，巴比伦人多次反叛，并取得短暂独立，但巴比伦在200年里未能真正摆脱波斯统治。

公元前331年10月，阿契美尼德波斯帝国最后国王大流士三世在高加米拉战役中被古马其顿希腊统治者亚历山大大帝击败。一份史料中说，亚历山大下令军队不得进入当地居民家。在亚历山大治下，巴比伦城作为科学和商业中心再度繁荣。然而，在亚历山大大帝于公元前323年死于尼布甲尼撒二世的王宫里后，他的帝国被诸侯占据，战乱不断，巴比伦城几乎成为空城。据公元前275年的一面石碑记载，巴比伦城居民被送往小亚细亚古城塞琉西亚。由于这一放逐，巴比伦城失去原有的重要地位。但100年后，祭祀活动仍在巴比伦城的庙宇中进行。

在帕提亚和萨珊帝国时期，巴比伦和亚述一样在900年中沦为这些波斯帝国的一个省，直到公元650年之后。巴比伦城保留了自己的文化和民族，巴比伦人讲各种阿拉姆语，继续称自己的故土是巴比伦。公元7世纪中期，美索不达米亚遭到其他民族入侵，巴比伦地位再次下降。

巴比伦考古仍在进行中

1983年，伊拉克前總统萨达姆开始在巴比伦城废墟上重建巴比伦城。2003年，他计划在重建的巴比伦城上空建缆车，但因美国对伊拉克的入侵而中断。在入侵伊拉克后，美军控制了巴比伦遗址，随后又把控制权交给了波兰军队。美军在巴比伦遗址上建造直升机升降坪等军事设施，对巴比伦考古记录造成无法修复的损毁。2006年4月，美军对此表示道歉。2009年，巴比伦省重新开放对巴比伦遗址的旅游。

虽然对巴比伦早期的了解必须通过在其他地方发现的碑文来拼凑，但也可以通过为数不多的考古发掘和古代记载来了解。不少古代历史学家记述过甚至造访过巴比伦城。虽然他们的记述不见得很准确，可能还带有政治偏见，但依然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有记载对巴比伦的首次考古发掘在1811～1812年进行的，第二次是在1817年。1827年，有人对巴比伦遗址进行了短暂发掘。1849～1850年和1852～1854年，考古学家多次造访该遗址。不幸的是，虽然这最后一次发掘规模挺大，但装有40箱遗存的筏子当时沉没在了底格里斯河中。1879～1882年，考古学家首次对巴比伦遗址进行工业规模的发掘，发现了大量楔形文字石碑等文物，但也对遗址造成严重破坏。1899～1917年，德国学者对巴比伦遗址进行了首次科学考古，探索的重点是马杜克神庙和通往该庙的游行大道。伊斯塔门及其他数百件石碑等遗存被送往德国。

1956年和1962年，德国考古研究院再次对巴比伦的希腊时期剧场和埃特曼安吉神塔等重点对象进行考察。20世纪七八十年代，意大利考古学家对巴比伦遗址进行了多次探索。伊拉克考古学界也对巴比伦遗址进行了一系列探宄。目前，对巴比伦遗址的考古调查仍在进行中。

（责任编辑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