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天心

1

周五，舒洁正在上班，婆婆的电话来了。

婆婆基本不给她打电话，一打保准是大事。上一次，是因为婆婆心脏病复发了，舒洁急忙请假，在路上又打了急救电话。等她赶到时，救护车也到了。

婆婆住院那个月，舒洁两口子不仅日夜陪护，还把准备买车的钱都拿出来交了医药费。时间一长，舒洁撑不住了。她几次暗示婆婆，让小姑子来替她几天，婆婆叹口气，讲出了实情。原来，婆婆这次住院就是被小姑子伟兰气的。伟兰找了个男朋友，认识还没几天，便嚷嚷着要结婚。婆婆不同意，两人争执起来，婆婆直接气得心脏病发作。

这次是舒洁第二次接到婆婆的电话。小姑子誓死要嫁给那个男人，婆婆拿她没办法，只能找舒洁两口子来商量婚礼的事。

两口子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到了。婆婆殷勤地端出好几样水果，一个劲让他们吃。

“妈，我和舒洁商量了，空调冰箱我们买，也算给妹妹置办点嫁妆，您看还需要什么，我们都去办。”伟涛先开了口，舒洁也赶紧跟上，“妈，您年纪大了，爸又走得早，您就别太操心了。”

婆婆笑了一下，才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妈得谢谢你们，可是你们也知道，伟兰找的这个对象，没个正经工作不说，家也不在本地。我和你爸辛苦了大半辈子，就挣下这么一套房子。我想着，伟兰结婚后，就住在这里，你们看行吗？”

舒洁心里很憋屈。当初她和伟涛结婚时，老太太只有两个字“没钱”。两个年轻人东拼西凑，才筹够了婚房首付。这些年，他们背着房贷，连孩子也不敢要。舒洁憋着一口气不好发作，索性甩手走人。

2

过了两天，正好有个同事出差到武夷山。舒洁想着，婆婆爱喝茶，就托同事带回了正宗的大红袍，又专程给老太太送过去。

去的时候，正碰上邻居串门，大家都夸如今舒洁这样的好媳妇不好找。婆婆说：“哪里是这样的媳妇不好找，就是女儿能做到这样的，也很少了，我那个女儿，要是有我媳妇一半能干，我就放心了。”

正在厨房烧水的舒洁听了心里一股暖流升上来。其实，仔细想想，自己真的就那么在乎那套房子吗？好像也不是。凭着她和伟涛的能力，很快就能还完房贷，平时的生活质量也还可以。舒洁要的，不过是婆婆对自己付出的一份肯定。说到底，公平才是人与人相处的砝码。

周末，舒洁特地买了排骨到婆婆家。中午，两口子和婆婆正吃饭，伟兰带着男友回来了，身后跟着送家具电器的。

伟兰进来就和哥嫂说道：“哥，嫂子，我们也没有钱，所以不打算装修了，换几件新家具住进来算了。”

舒洁站着发愣的工夫，伟兰已经拽着男友盛饭回来了，边吃边说：“妈，上次那个茶叶在哪里买的？杰米说很好喝，你有空再帮忙买点呗，他就爱喝这个。”婆婆干咳一声，偷偷望了舒洁一眼。

舒洁的火气一波波往上涌。她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婆婆心心念念的永遠是女儿。

3

舒洁再气也没办法。房子在婆婆的名下，她想给谁，别人无权干涉。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舒洁都没再见过婆婆和伟兰。

没想到，舒洁再次见到婆婆，又是在医院，而且还是在重症监护室。医生严肃通知他们：婆婆是胃癌晚期。

到了晚上，婆婆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躺在床上的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憔悴不堪。“其实，我早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治不好，干脆就不治了。”

婆婆把一直哭个不停的伟兰支了出去，跟舒洁说道：“遗嘱，我早就想好了，房子留给伟兰，存款留给你和伟涛。小洁，你别怪妈偏心，你是个好孩子，工作好，性格也好，真正胜过我的亲生女儿，正因为这样，我才对你和伟涛很放心。你也知道，伟兰没啥优点，找的老公也不靠谱，我放心不下她。我是怕我走后，她有个什么事，得受多大委屈啊。”婆婆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早已老泪纵横。舒洁握着婆婆的手，也泣不成声。

两周后，婆婆走了。那天晚上，舒洁拉着伟涛，郑重地说：“老公，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也看着点伟兰，让妈放心。”伟涛搂住她的肩，重重地点头。

不知不觉，舒洁又流出了眼泪。她在心里默想：其实当妈的，哪有不偏心的？那是因为当妈的不放心每一个孩子，所以才格外偏心那个最不争气的。她怎么早没想明白呢？

（摘自作者的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