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客

小编叨叨叨：

一开始我们都踌躇满志，誓要成为不朽，却在不经意间败给了命运的无常，自己的懒惰，在自我麻痹中求取快乐，以为躲在手机的世界里便可忘了一切烦扰，事实呢？你躲不过去那些不会做的题，躲不过去你内心潜伏的自尊。我知道向上走是一件很苦的事，但是哪怕走得曲曲折折，也是一件很酷的事。

——林木木

我的高三，就像做了一场梦，没有传说中万人过独木桥的兵荒马乱、你追我赶的笔间争锋、熬战日夜的刻苦勤奋，有的只是无尽的荒唐，终日亳无顾忌地放纵于小说和手机的世界，自以为很酷炫地宣扬——“大学？醉生梦死呗。”一天天，一月月，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世人眼中最该拼搏的岁月。

高考如期而至，又匆匆结束，铩羽而归成了最后的落幕。没有异想天开的奇迹降临，亦没有如童话般美好的结局，突然明白没有地基的空中楼阁终究只是虚幻。那么我呢？梦醒了，又该何去何从？

每件事的结束，总要有人负出代价。我眼见着母亲疯狂打电话，只为努力理解所谓的专业词汇，父亲一遍遍翻阅《高考指南》只为让我有一处安身之所。我就那样迷茫又无措地看着——想学什么专业？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发展？不知道。什么都“无所谓”，其实是不知道该怎样去“有所谓”，就像溺水的鱼，该怎样自救？

母亲将我赶往亲戚家里，寄托于那作为老师的亲戚可以给我寻找栖身之所，我不情愿地妥协，然后忍受着那不经意间表现出的轻蔑，刺痛着我浅薄的自尊。呵，因为寄人篱下，因为成绩低，所以就算心里再难受，仍要咬着牙微笑，悲哀又荒凉。

晚上的时候安静地坐在床边，头无力地埋在双腿间，班级群的消息一直闪，我却始终没有勇气点开。华丽的学校，华丽的未来，以及华丽的他们，近指尖，又远天涯。

抬头看着窗外的残月，突然有个荒唐的念头：“十八岁的我高四再来过！”

我执拗地拒绝所有劝告，在报到的那一天孤身拉着厚重的行李箱回到我的母校，开启征程。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身披一身孤勇，誓不回头。

夏天燥热的下午，空阔的教室座无虚席，讲台上是自信的年轻班主任，讲台下是孤注一掷面露坚定的我们。他说他并不能确保我们的以后，因为谁都无法预料未来，但我们可以分析从前，推测以后。一张张彩图，一页页数字分析表，睿智地分析着我们所有的可能。

时间不回头地前往下一个明天，课程也在慢慢走上正轨，激情与孤勇，所有人都开始自己的复习规划，而我，也不甘落后。早读课上面对单词时，写与记相配，下午晚读一遍遍断断续续背着老师布置的英语句子和文章，艰涩又焦躁但仍不敢轻易放弃。一遍遍梳理地理资料，笨拙得整本逐字逐句地看，在空白处写满密密麻麻的笔记，只是因为那一刻思路通透，顺势拿下同类型该拿的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样的行为，数次被好友轻嘲：“真乱！”我只是坐在椅子上笑笑不语，偷偷使劲用手压平那皱起的一角，慌乱地压下内心涌起的不知明的心酸。

知道吗？我也想跟你一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可我不是你，没有聪明光环加持，一只笨鸟，高傲不起。而我也始终记得：旁人终究是旁人，总以为了解始终，却在评论时永远无法自清。

一遍遍刷着高考卷，一遍遍记录着各科笔记，一遍遍重复画着同一个图，一遍遍写着一本本草稿纸，直到手指发颤，也仍旧不敢停下。

每天早上提前醒来，迎着晨风站在走廊上扯着噪子大声诵读，半个小时之后微笑着见证着光明的到来，晨光冲破冰冷的黑夜带来温暖的柔意抚过脸颊；下午放学后再次站上同一个地方带着不同的科目，见证着夕阳的余晖散尽在天际。风吹日晒，连续不断地背诵着，没有被逼无奈的苦楚，更多的是背诵的东西一点点印在脑海里的欢悦。

晚上十一点半，听着晚习的铃声，摇摇晃晃踩着皎洁的月光下斑驳的树影，低着头，喃喃低语着记忆里的英语短文，一次又一次绞尽脑汁地重复，直到顺畅无比后惊喜地搂着同桌的肩膀哈哈大笑。彼此仰着头，望着满天星辰，然后相视而笑，眼里尽是星光闪耀的自信，未来可期，亦可求！

或许每份努力的背后，终会有成功的来临。一个月后我迎来我的成功，月考成绩全年级第十！我坐在回家的车上欢喜到泣不成声。

时间的脚一步步地往前走，复习的节奏在慢慢适应，英语也在一点点靠近及格线，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我一度希望可以这样完美到高考。

然而一场猝不及防的感冒袭来，不敢松懈的大声诵读在感冒加持下又伤了喉咙，不时的请假买药成了常态，记忆力也在病痛下减退，白天慌乱下重复的知识点，在夜晚回忆时空白一片。用于缓解眼部疲劳的热水杯却因疏忽烫肿了眼睛；磕伤的脚裸，又因药酒味道重不敢敷药而终日肿痛；过敏的侵扰长期难以治愈。满身伤痕，无人可诉，所有不值一提的小事连在一起成了我颓丧的借口。

考试的压力终于压垮了最后紧绷的弦。我一直在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可我从未自认为是斯人，担不起此大任，天又何苦强人所难？龙套也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我只是想用尽全力让未来转身。

孤独又无助地一遍遍擦干眼角溢出的泪，如何渡过这场苦难？

我终于还是走向了极端。为了自我安抚，拿起深藏着的手机，沉迷于虚妄之中，逃避所有的苦痛。一场慌不择路的自我欺骗，让现实与虚幻达到平衡，然后对自己说：看，现在不是过得下去吗。一遍遍地在心间重复着我很好，真的很好。看到了吗？今天又要走了，明天又要来了。

终日穿着黑色的衣服，惊恐地看着天际黑沉沉的云，颤栗地将被子掩过头与黑夜融在一起，真好，那些曾渴望的荣光再也找不到我了，不去想什么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功成名就，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在自我欺骗中，时间越走越远，身体已有好转，但记忆大不如前，消磨殆尽曾经的豪言壮语，在挣扎中沉沦，宛若沙漠中的旅人找不到方向，只能心怀侥幸地在摸索中前行。

所有虚假的掩饰都抵不过真相的赤裸，那些借着手机沉溺的自尊，那些假装的不在乎，那些暗夜里隐隐作痛的无助，在班主任的提醒中溃不成军，他说现在三月了，有些科目的分数基本已经定了，但还有些科目正是这个时候挽救。

黑色的眼镜框下他凌厉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我，我慌乱地低下头，身体僵硬地转身走向门口。一股热气从外渗透到内里，入眼一片大红的横幅，黑色的墨痕勾勒最直白动人的高考激励，突然感觉到眼角的湿意。

三月了，什么都迟了。曾经的豪言壮志，意气风发就像一场笑话。何以归兮？一遍遍扪心自问该如何坚持下去，一遍遍寻思步步紧逼的高考，我当如何迎难而上？抑或一如往常抱头缩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买着一本又一本《破茧成蝶》，不断地翻阅，看着曾经作为高三或是高四的他们对命运绝地反击，痛苦与孤独只是他们脚下的石子，纵使眼眶含泪也要拼尽全力扭转未来；拿着一张张勾画着各大学精致美好模样的名信片每一天看上无数遍。以彼之力，重塑自我，再出发！拼搏现在，何惧未来是否已定！

再一次重整旗鼓，振臂出发，拿出错题本复习一道道红笔圈出的错题，熬过一个个午夜，伴着广播台主持人激励的人生鸡汤。

高考来临时的碾转反侧，考场外的风起云涌，夹伴着激烈的风雨，考场上是不安和激动未平的心脏，落下最后一笔时，望向天边的余光，终究没有天明时的释然。

最后的最后，面对手机跳出来的成绩，脑子刹那间空白一片，我想：我死在了晨光来临前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之后选择了一个二本院校，平淡地接受着，平淡地擦着药酒，治疗从未好过的右脚，并在深夜里回忆着这漫长却又短得可怕的一年，似哭似笑。

高三时的好友问我：“悔吗？”我说：“开始的时候悔，因为它让我满目苍痍。后来不悔，不恨。”十八岁时的坚决，十九岁时落下维幕，尽管失败了，但曾经孤注一掷过。有人说过：大学不是终点是另一个起点。而下一个终点谁知道会不会星光相伴呢？

十八自缚成茧，十九岁时破茧而出，羽翼柔弱，但仍旧仰望天空。我只是输了从前，我还有以后。今天的我即将收拾行李启程远航，我不知道明天或后天会遇到什么，但我相信，往前走着的每一刻都比昨天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