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

【受访专家】  祁  鹏  南京市急救中心通讯调度科调度员

刘声声  南京市急救中心急救医生

“120是救命的，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可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到，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突发疾病后，人们最先想到的就是拨打“120”急救电话，但拨打电话后，急救车为何迟迟未到？最近，有南京市民向南京市急救中心反映，说等待急救车的时间真的太长了。“之前也用过120急救车，当时不到10分钟车就来了，但这一次却迟迟未到。我的朋友突然昏迷，当时都急死了……”

究竟是谁拖慢了急救车的救援速度？急救车真的“变慢”了吗？

电话里最多的一句话：“快来！”

急救医生最怕的一件事：空跑

“岔路口有人突然晕倒了，急救车快点过来！”

“你先别急，南京有好几个岔路口，你是在哪个岔路口？患者是什么症状？有没有呼吸？”

“你们快来吧！别啰唆了！”

这样的急救电话，南京市急救中心调度员祁鹏每天都会接到很多。语无伦次是电话中常常遇到的情况，家属常常说不清自己的位置，而调度员的工作，就是帮助他们保持冷静，引导他们讲明自己所在的位置和患者的情况，保证抢救工作的顺利进行。

经过祁鹏的询问，患者是在南京市江宁区岔路口附近的某个小区，患者与家人吵架后，情绪激动，突然倒地昏迷。“现在已经是下班高峰期，急救车赶过去会比平时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你们耐心等待一下。”而就在此时，接到通知的急救车已经在去往患者家的路上了。

“怎么还没来？”随后10分钟的时间里，调度员不断接到患者家属催促的电话。为了争取时间，急救车一路闯红灯、逆行，但因为下班高峰期道路拥堵严重，极大影响了急救车的到达时间。

约20分钟后，急救车到达了现场附近，再次联系家属时，家属却告知患者病情好转，“不需要急救车了，你们回去吧”。

这是急救医生最害怕的一件事：空跑。

“这样的事很常见，空跑意味着急救资源的无效占用，会严重挤占其他真正需要急救的患者的救援时间。”南京市急救中心急救医生刘声声说。

急救车频遭“放鸽子”

救援速度被拖慢

作为重要的急救资源，行驶在“生命通道”上的急救车为何会频频发生空跑事件？

车到了，却是“假呼救”。刘声声回忆，前几天有人拨打急救电话，说江宁区某地发生交通事故，有人“受伤”，等急救车到达现场后，发现是两辆电瓶车发生轻微碰擦，两名车主均无明显伤势，一位车主叫急救车的原因无非是想让对方车主感到压力，让其多赔偿些经济损失。急救人员在确定两人不需要急救车后无功而返，这次急救车出车前后时间将近1个小时。“曾经接到一个电话，说家中有人心脏病发作，等我们赶过去以后，结果发现是一对老夫妻在争吵斗气，一个老人为了发泄私愤才叫了救护车。”祁鹏说。

车到了，却说不用了。有时，由于患者或家属对自身突然出现的不适症状难以判断，也会造成空跑事件的发生。“有时是因为患者身体突然不适，等救护车赶到时症状已经消失而不需要救护车了，比如肚子疼、头疼等情况，救护车到场后又空车而归。”以南京地区为例，经过统计，在院前急救的案例中，轻微伤、肚子痛及感冒发烧等求助的空车率最高，占一半以上，其次是呕吐、五官科疾病、自杀及其他外伤等。空跑的原因，多数情况下是家属退车、车到现场未见患者或联系不到家属。

刘声声表示，虽然有时在电话的沟通中，可以对恶意呼救、错误呼救等情况进行一定程度的筛选与判断，但是毕竟不是面对面的沟通，更多的时候只有医生到达现场进行严格评估后，才能知晓患者的真正情况，“很多时候患者对疾病难以自己把握，确实需要医生进行现场评估，因此，医护人员宁愿空跑多次，也不能忽视任何一个患者的生命健康。”

车到了，却找不到人。“有的时候，家属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已经停机，在停机状态下他们可以拨打‘120电话的，但我们再次回拨时却联系不上，这会耽误急救工作，也会严重威胁患者的生命。”

有一个地址，刘声声医生一直记忆犹新：南京某小区的310房间。“‘310的位置一般是在5单元的3楼，但当时到达后，我们发现那栋楼只有4个单元，一梯两户，拨打家属的电话是停机状态。”刘声声回忆，那个小区比较特别，“3”是指3单元，“10”是指房间号，在5楼，1号、2号在1楼。“寻找患者住处花了近半个小时，好在那是一位股骨颈骨折患者，并不危及生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急救资源已紧缺

还有16.5%的空车率

南京市急救中心承担南京地区所有的院前医疗急救任务。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上半年，南京市急救中心共接聽报警电话269057个，同比上升15.53%。急救车出车73305人次，其中空车数高达12090人次，空车率为16.5%，空车数同比上升近5%。

据了解，南京地区白天有60余辆值班急救车，晚上更少，只有30余辆，所有的车辆和急救人员都在超负荷运转，这么高的空车数极大影响了急救车的工作效率。急救站点上的救护车几乎整天都在路上，这边的任务还没结束，那边的呼叫又来了，急救人员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如果能减少无效用车，对需要急救的人来说，可以争取更多的救命时间。

根据《南京市院前医疗急救条例》规定，调度人员要在收到完整呼救信息后1分钟内向待命急救人员发出调度指令，急救人员在接到调度指令后5分钟内就要出车。但是，由于路程、路况等问题，对到达时间并没有明确规定。

为什么市民觉得120难叫？急救中心分析，除城市道路拥挤，鸣笛的120急救车常得不到让行，或者路程远且赶上交通高峰堵车等情况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120急救车经常空跑，如果此时有同一地区的其他患者或家属拨打了急救电话，就要等待了。

“急救车为赶时间违章行驶，主要是为病人抢时间，但是如果真出了事情，要自己负责。所以这个活，全凭良心，要是别的车不让行，驾驶员常规行驶，也不能算驾驶员违反急救原则。这都是靠驾驶员的职业道德。”在南京市急救中心城中急救站工作的何建军如是说。

近年来，南京城区不断扩大，常住及外来人口不断增加，这也给急救站点的设置提出了新的要求。按照《南京市院前医疗急救条例》要求，救护车活动半径3～5千米范围内至少设置1个急救站（点）;人口密集地区每20万人设置1个急救站（点）。其他区域每个建制镇（街）设置1个急救站（点）。

市政府今年出台的《南京市院前医疗急救站（点）布局规划》明确在中心城区及新城以提高急救服务覆盖、缩短急救反应时间作为首要考虑，按照3～5千米服务半径的要求进行急救站（点）规划布局。在周边地区保证每个建制镇（街）设置一个急救站（点）。

目前，南京的120急救站点共有61个。急救点分布在各个城区，主城区仅有25个。比如在新街口等人口密集地，急救站点并不多，未满足市民的需求。如果在高峰期，这些区域用车的市民增多，可能就需要等待或者从更远的急救站点调车。

理性呼救

合理利用急救资源

为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健康，合理利用急救资源，做到理性呼救、与急救人员密切配合，我们每个人都责无旁贷。我们首先应当做到以下几点。

不恶意呼救。请不要因个人琐事、私人情绪的原因而恣意占用急救资源，堵住他人的“生命通道”。根据《南京市院前医疗急救条例》，对120呼救电话谎报呼救信息、恶意呼叫、骚扰等行为，由公安机关依法给予行政处罚;构成犯罪的，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拨打120时，别只会说“快”。如何拨打急救电话，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如果不注意可能会耽误抢救的时间，拨打急救电话时一定要注意以下几点：

1.保持冷静，不要因慌乱而影响语言的表达。

2.使用普通话，简明扼要，快速说明。

3.在调度员的引导下讲明所在位置，告知详细地址、周围的标志性物体、具体的门牌号码等，并在引导下说明患者的病情。地址不用反复告知，电话有录音，只要清楚地報一遍即可。如果小区门牌号码的对应关系较为特别，应明确告知。

4.留下两个以上的联系方式，保持后续联系畅通。

等待急救车到达时，这些准备工作比催促更重要。要顺利完成患者的抢救，离不开急救人员与家属的共同协作，往往一个小细节，就可以为急救人员争取更多的时间，从而保证患者的生命健康。那么在拨打完120电话，等待急救车到来的这个过程中，家属应该做什么呢？

1.拨打120后，保持电话畅通，并将电话调至足够大的铃声或振动状态，手机拿在手中随时接听，随车急救医生接到出车指令后，会回拨电话，指导患者或家属自救。

2.陌生号码联系你时，请立刻接通，这可能是医生或调度员来的电话;如果非急救中心联系电话，请尽快挂掉;避免滔滔不绝地与其他家属通话。

3.耐心冷静地听急救人员的指导，避免反复催电或者只会说“快”。按照急救指导，配合救治，不要在没有急救指导，或丝毫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随意处理病人。比如车祸患者，须减少不必要的搬运，应当等专业的急救医生及时赶到后进行固定、包扎等。

4.及时整理好患者需要的衣物、医保卡、现金等就医所需用品。

5.提前疏通目的地周围的救治通道，注意小区中有无阻碍急救车通行的障碍，及时疏通。

6.如果地点是在小区中，或比较偏僻，家属应到小区门口或路口做好接应，并告知接应地点具体是哪一个门或具体的路口，为急救赢得更多时间。

7.如果中途已经将患者自行送院，或发现为错误呼救后，请再次拨打120，通知急救中心调度员，让急救车及时返回，以便于抢救其他患者。你必须知道，一旦拨打急救电话呼救，即启动急救系统，急救中心将为每一个呼救负责，在没有看到患者、不能确认为虚假呼救，或患者已经妥善处理的前提下，急救车必须继续执行抢救任务，包括积极联系报警人，寻找患者。如果不用车了，请务必及时告知急救中心，把资源留给真正需要的人，

此外，在急救人员到达后，家属不要催促“赶紧搬”。刘声声提醒，急救医生必须首先对患者进行初步的生命体征检查和早期诊断，判断有无生命危险和安全隐患。“比如遇到呼吸心跳骤停的患者，我们到达现场后的首要任务一定是先抢救，只有在体征稳定以后才能进行转运;如果是一些大的创伤，应当及时开放静脉通道，必要的院前急救手段可以为院内抢救争取更多的时间。如果院前急救做得好，可以大大降低患者的死亡率、致残率。”刘声声表示，比如心肌梗死突发时，如果6分钟以内得到急救，避免大脑缺氧时间过长，对患者的预后有决定性影响。

（编辑    王    岽、杨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