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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

2019-11-13柯云路

黄河 2019年1期
关键词:孙策月光

柯云路

第一章

1

故事开始在一列冒雨飞驰的客车上。

雨是那种夏季的连阴暴雨,笼罩着广阔的中国南方田野。这雨若在月球上看,大概是蓝色地球上的一斑灰点,从飞机上往下看,大概是灿烂太阳下一片缓移动的云海。但从火车车窗往外看,则是笼罩天地的茫茫无际的大暴雨了,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它吞噬着、统治着,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人应该经常跳出自己具体的立足点,从更高的、更广的角度来看看自己和自己的环境,那样,才有清醒的超脱、哲学的智睿。

要不,人难道不永远是周围一点点情势的可怜俘虏吗?

当我们想到,我们整个太阳系以至银河系,也许在一个更大的精灵眼里,只不过是相当于一个原子,一个基本粒子,甚至只相当于一个“层子”“夸克”的时候,我们不会有许多沧桑感慨吗?

当我们已经历了整个人生后,回顾几十年历程,想到我们曾在一时一事上那样的痛苦焦虑、愤怒恐惧、嫉妒仇恨、爱不能舍……不也会觉得当时太看不透了吗?倘若像现在这样人生悟透,一辈子岂不少了许多苦痛的折磨?

但是,人是永远不能完全跳出现在的处境而超然的。这正是生命的力量。

在生命之火冷熄下去的地方,宗教的超脱才开始升起苍白之光。

火车上所有的人都没有超脱自己的处境。他们不但没有想到大雨之外有什么世界,而且他们眼里看到的东西更狭隘、具体:一片被淹得水汪汪的农田,露出尖梢的小树,被雨笼罩的一个个偏僻寂寞的小站,在这样的小站上工作够凄凉的——一个年轻姑娘这样感叹;铁桥下黄浪汹涌的大河,大河在远处天际浩浩荡荡地展开一片烟雨苍茫,何其诗意悲壮,——那是文人的赞叹;农民在想自家的田是否被淹,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在想下车时,丈夫如何来接……

我们不去——研究人人眼里的不同雨景了。

现在我们要简单介绍的是火车内的概况。

一个内燃机车头,拉着十四节车厢。八节硬座,三节硬卧(其中一节挂在最后是供乘务员休息的),一节软卧,一节餐车,一节邮车。全车有多少乘客、列车员,我们将在后面详细说明。

这是一列极普通的客车,所以它的情况人人可想而知。但是,没有比这样普通客车上的旅客的集合更全面、更简洁地缩影着整个社会了。什么样的人在火车上没有呢?倘若有意在中国挑选一千多人来代表整个社会,大概也绝没有火车上这种自然组合更合理吧。

那这列火车还有点特色没有呢?

这正是八月暑期,中学生、大学生们比其他季节更多一些,因此,车厢里似乎更年轻些,热闹一些。他们有的是一伙伙出来旅游的,在他们的人群中,总是发出更多的说笑、吵闹,关于各种真理的争论。

有五个被全国通缉的持枪行凶犯正混在这列火车上。这五个人,从在北方杀人抢劫一家银行开始,在全国逃窜作案,足迹遍布十几个省市。前六天,他们还在福建省洗劫了一辆长途公共汽车。在荒僻的山区公路上,他们持枪威逼旅客一个个举着双手下车,挨个搜身,掠去钱财,然后,丢下司机旅客,开着空车跑了。

现在,这五个在逃凶犯混在车上是为了继续逃窜。当然,旅客们并不知道身边有这样手上沾血的歹徒。要不,他们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逸了。

安逸常常并不是因为身边没有可怕的事情,而是因为并不知晓而已。

这列火车还有点儿什么特点呢?

有一个导演,领着一个小小的摄制组也在这列车上。这个摄制组里有几个年轻的女演员,据说,将是真正的一代明星。她们的美,她们的具有现代线条感的洒脱的身材、相貌,她们的自然朴素、朝气蓬勃、毫无矫揉的成熟明快的性格,她们对生活的知识和理解,都将击败现在影坛上大多数女星。小家子气的演员将连同小家子气的导演一起被现代日愈成熟的审美所淘汰。

这个故事中将有这样一些非常漂亮的年轻女性,不增加你的兴趣吗?

因为美学、文学都是人搞的,所以,便有了“世界上人是最美的”这样的结论。

还有什么特点呢?几乎很难说了。因为这确实是一列很普通的客车。

噢,还有一个不算特点的特点吧,因为与整个故事进程关系重大,所以现在该介绍了。

他就是我们小说的主人公,今年三十三岁,男性,名字叫孙策。

孙策?熟悉中国历史的读者可能会惊讶一下:这不是《三国演义》中的小霸王吗?横鞭跃马,一代天骄,东吴的奠基人?

当然不是。我们这篇小说还没有这样大的时空跨越。我们这位孙策不是武将,似乎应算是文人。当然,还是个现代的文人了。

他的身份说得好听点,可以说是个年轻的哲学家。

2

孙策此刻面对着刚上车在他对面坐下的她愣住了。

“是你,兰秋?”好一会儿,他才感到自己的嘴动,听到自己陌生的声音。

人在异常情况时,怎么会感到自己的动作和声音与自己分离了呢?

刚才,隔着雨幕,他看见站台上举着伞、穿着雨衣往车门口涌来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白底斜蓝条连衣裙的非常苗条秀拔、潇洒美丽的年轻女子时,他眼晴一亮,目光竭力透过晃动的雨伞、人头,追踪了一会儿。他绝没有想到她。他只是像任何一个青年男性一样,对美丽的女性都有着本能的敏感和关注。

然而,这却正是她!

“没想到咱们在这儿又碰上了,又是一次幸运。”她也睁着黑亮的大眼晴惊愕了好一会儿,随后眼里露出冷淡、嘲讽的一笑。

这种笑,孙策并不陌生。

“是幸运。”他陪着笑,说道。

这话,他和她之间多次说过。他们曾为他们能被生活撮合到一起而感到幸运。

世界上,人们诅咒和感谢最多的,都是万能的偶然性。

“你去哪儿?”她把滴着水的折叠伞靠在下面,然后仰起头,一边向后抖着波浪般的披肩黑发,用手绢擦着汗,一边平静地、随便地、漫不经心地问道。她的眼睛并不看他。

“我去了趙南方,现在是回北京。你呢?”

“噢,我去张家口。”

她还像过去那样,一出汗,鼻尖上总有细细的汗珠。七年不见了,她不但还漂亮,而且由于现在这种现代化的发型和打扮,更惊人地显得美丽了。这让孙策心中掠过一丝发酸的惆怅。

她今年该二十七了吧?

“去张家口?干什么呢?”孙策尽可能亲切地笑着问道。他一直没能摆脱不自然状态。

“跟摄制组一块儿去。”

“去拍什么片子?”

“一部很平常的片子。”

沉默片刻。车厢里说笑喧闹。旁边一个农村妇女抱着孩子在打。斜对面有两个中年男姓不断地用目光在兰秋这儿看着,而且有意把话说得声音洪亮、内容有趣。

“你这几年干什么呢?”孙策问。

男性与女性交往,应该从关心对方开始。

“我?毕业了,就分到乐团了。这你不是知道吗?”

“后来呢?”

“没什么后来。”

“怎么能没后来呢!”孙策很爽朗地带点儿亲昵,笑着揶揄她,他要打破这种冷淡的、尴尬的空气。他开始感到了自己那种要征服什么的冲动。

征服欲是男性活力最生气勃勃的表现吧?

“我后来就一直在那儿嘛。”

“人的名义上的位置可能没动,可是他的生活内容总是在不断发展的吧?”孙策温和地笑了笑,他不理会兰秋的含着尖刻的冷淡,“我是说,你后来都做了些什么?”他诚挚地问。

“噢……拍过两部电影。”她并不情愿地淡淡回答。

“我看了。”孙策深情地凝视着她,说道。

兰秋翻起眼,沉默地看了孙策一下。

“你的电影我看了三遍。”孙策说道。

“不胜荣幸。不浪费时间吗?”

“我看了很感动。”

“我没想让人感动。”

“正因为你演得很克制、很含蓄,很有性格强度,所以才感动人。有些演员,动不动就含情脉脉,动不动就眼泪汪汪,还有就是咬着手绢哭着跑,真让人一看就腻透了!”

最后一句话,“咬着手绢哭着跑”,让兰秋联想到什么,竟笑了笑。

冷傲的脸上露出的任何一丝笑容,都会显得格外柔和与宝贵。

“你向来是有恭维人和征服人的艺术的。”她瞥视了一眼孙策,不无朝讽地说道。

“当然,我感动,跟我看电影时联想有关。”孙策略难堪了一下,继续诚恳说道,然后目光恍惚地笑了笑。

“你当然有权利联想,那是你的事儿。”

“兰秋……我还……”孙策略有些困难地说道,“为你写过一个电影剧本。”

兰秋扬起眼晴看了他一眼。

“见了,在《电影文学》上登着。好几家电影厂不正在抢这个本子?”

“兰秋……”

哲学家写的剧本,当然格外有身价了!”

“你别挖苦了,我算什么哲学家!”孙策笑道。

“我哪敢挖苦你?你不是还要去加拿大、意大利和日本讲学吗?”

孙策沉默了一下。这么说,她也是一直注意着自已的踪迹的。

“兰秋,那剧本确实是为你写的。”

兰秋扬起她那细而弯长的眉毛,打量地凝视了他一眼。

“我希望你能主演。”

“这可不决定于你!”

“我至今还没把本子交给任何一个导演。我准备向以后这个本子的导演提议,由你担任里面的主角。”

“我演不了那么完美的人物。”

孙策沉默了一下,抬头深深地看了看兰秋。

“那是完全以你为模特儿写的。”他沉郁而坚决地说道。

“哼,那是你对我形象的歪曲,我没那么多善,也没那么多美!”

孙策忧郁地凝视了兰秋一眼,沉默了。这是必要的沉默。

善于使用沉默有时比善于使用语言更有力量。

暴雨鞭打着车窗,玻璃上白花花地淌着雨水。

“这是几车厢?”兰秋问。

“四厢车。”孙策答道。

“不知道我们摄制组在几车厢?他们早就上车了……”兰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看见了,在前面二车厢。包了半个车厢。”孙策说道。说完立刻有些后悔。他抬眼有些紧张地看着兰歌,兰秋也正抬眼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下。

她没有站起身来。

“现在餐车还有饭吗?”兰秋看了看表,中午一点半了。

“可能还有吧?你还没吃饭?走吧,咱们一块去。我也没吃呢。刚才人太多,我想等最后没人了再去吃。正好,咱们一块去。”孙策说着便站起来。

“又是幸运了!”兰秋嘲讽地说道。

“这辈子咱们幸运的事儿可能还有呢!”孙策脸色阴沉地,有些冒火地说道。

兰秋很深地打量了他一眼,垂下眼,咬着下嘴唇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

“不会有了。”她倦淡地,如释重负似地、带点感叹地说道,同时跟着站起来,一起去餐车。

3

就爱情的微妙而言,天下的大多数相爱,本质上都是一见钟情的。

人们不承认这一点,只是不自觉这一点而已。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七四年在大学艺术系的钢琴室里。

“兰秋,他们久慕大名,要听你弹琴,我领他们来了!”泼辣辣说这话的叫胡芳,一个爽朗、矮胖而漂亮的姑娘,她曾和孙策一起插队,现在在艺术系学声乐。她领着中文系的一群男生——其中有孙策——说笑哄哄地涌进楼道,兴冲冲地推开了琴房门。

兰秋从钢琴前站起来,看了看一半涌进屋,一半还在外的人群,大方而客气地笑了一下:“请吧。”

因为她的美丽,因为她的大方客气中含着一丝凛然冷傲不可亲近的神情,还因为她弹琴弹得极好的名声,使一进屋不知如何就座的一群男生都多少显出一些局促和不自然。他们依靠嘻嘻笑笑、相互推搡着就座来掩饰这一点。

异性的美丽和才华,既有吸引力,也是有压力的。

兰秋看着他们的样子,很明白地、也很宽和地、觉得很有意思地扑闪着眼睛笑了一下:“你们要听什么?”

其他男生在此时的局促,给了孙策以表现自己风度的机会(他为男生们感到脸红:像什么?平时那股鲁劲儿、帅劲儿、吊儿郎当劲儿都去哪儿了!),他笑了笑,双手一摊,表示他说话是代表大伙儿,“我们并没有太明确的方向。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熟悉哪些曲子……”

“你就说你想听什么吧。”孙策的很委婉的话却似乎刺激了兰秋的自尊,她看着孙策说道。

“随便给我们弹点儿什么听吧!”孙策笑着看着兰秋,像对熟人一样亲热、随便,还带着点兄长的和蔼说道。他绝不会在任何一个漂亮女性面前陷入局促,他不但要排除对方的美丽所给予自已的压力(压力总是有的),而且要在风度上占有对对方的优势。

这是对自己力量有充分自信和优越感的男性的性格。

“弹音阶练习?”兰秋看着他不无嘲讽地冷冷问道。

“那是弹给你自己听的。”孙策温和地笑着说道。

“孙策,你怎么抬开杠了?”胡芳在一旁瞪着眼嗔怪起来。

孙策笑了:“没有!”他转而对着兰秋诚恳地笑着说道,“弾个贝多芬的曲子吧。”

“哪个?”

“嗯,弹个《月光奏鸣曲》吧。”

兰秋看了他一眼,转身在钢琴前坐下,略想了想,便开始弹琴。

她的手指流畅而优美地掠过琴键,琴声也流畅而优美地在琴房中回响。琴声在不同人眼前展开了不同的画面,使人沉浸、陶醉。

弹完了。她转过身,扬起眼看了孙策和人们一眼,那目光是问:“行吗?”

“太棒了!非常有意境!”男生中有个人直率地赞道。

兰秋含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宽和的讥讽微笑,看了看说话的人。她的目光还是对着孙策。

“你太没诚意了!”孙策正视着她,阴而冷峻地说道。

“怎么了?”

“一个艺术家永远不应该要求听众和自己一样内行。”

“你来给我讲课吗?”

孙策沉默地看了看她。

“你刚才弹的不是《月光奏鸣曲》,是多芬的第五钢琴奏鸣曲——《田园奏鸣曲》。演奏家没有权利去这样考验听众。”孙策道。

屋里静默了。

兰秋扬起脸,打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她一甩头发,转过身,抽出《月光奏鸣曲》的乐谱,摆好,静了静,开始了弹奏。

她的姿态潇洒而优美,她的神情沉静而专注。当她不时昂起头往后一甩短发,抬眼扫视下乐谱时,便让人看到了一个美丽而高傲的额头。

孙策坐在她侧面,这使他能清楚地端详她的外貌。她有一张清瘦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又黑又细,眼睛大而黑亮,高鼻梁,嘴唇薄而红润。整个脸上的轮廓和线条非常清晰,让人感到她的冷傲和尖刻。

她的琴弹得很好,在第一乐章中形象地展开了月光下安谧的大自然,笼罩着一种被人的歌声所打破的庄严的沉静,使人内心深处升起某些幻想的、愉快的、悲伤的感情,这种感情逐渐消失融化在庄严的静寂中。而在轻盈的以奇幻的舞曲速度进行的第二乐章中,则给人留下了温存的带点惆怅的微笑的印象,在最后一个乐章中,狂暴地突进的、像钢铁般的贝多芬式的节奏,使人听到人类在狂暴的自然淫威下的愤怒和哀伤的声音。

最后一个音阶完了。她在钢琴前沉思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似乎带点儿疲惫地转过身来。当她的目光和孙策的目光相遇时,又变得冰冷而尖利了。

琴房里还很静。人们还沉浸在余音袅袅的音乐中。

“提提意见吧。”兰秋瞟了孙策一眼说道。

“挺好的——”孙策说。

“我不要这种恭维。”

“——就是你太冷傲。”孙策说完自己的话。

“难道一个听众就有权利要求艺术家和自己性格一样吗?”兰秋用与刚才孙策同样的方式讥讽道,“我冷傲,关你什么事?”她哗地伸手合上乐谱。

“听众当然没权利要求你改变性格,要求你对人不冷傲。但是听众有权利指出,演奏家不应该把冷傲加在原本并不冷傲的曲子中。”

兰秋抬起眼看着孙策。

“第一乐章中的月光应该是温和的,可你的演奏让我觉得是冰冷的、甚至有一丝凛然和严肃。”

兰秋垂下了眼,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孙策。

“作曲家的曲子融化着他的性格和情感色彩。演奏家除了忠实地去表达作品外,当然也可以——也不可免——加入自己的性格、情感色彩。”孙策从容诚恳地说道,“不过,总应该不损害原作,总应该追求更美。”

兰秋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孙策,然后转过身,打开了《月光奏鸣曲》的乐谱,眯着眼凝视地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了弹奏。

月光是温和的。

第一乐章弹完了。她停住了,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转过身。

“温和了吗?”她冷冷地问。

“是温和的,很抒情。”孙策说道。

兰秋瞥了他一眼,一关琴盖站了起来,拉开房门,丢下一屋怔愣的人,走了。

这就是他们第一回见面。

有了这样的第一回见面,自然就有第二回,第三回。每回都是这样针锋相对的一番性格较量,谁都不甘示弱,谁都要凌驾对方。结果,谁也没能凌驾对方,双双越陷越深,陷入的是不可自拔的爱情旋涡。

最后,孙策得到的是异常温柔的爱。

“你太强……”月光下,两个人在操场边的树荫下并肩缓缓散步,兰秋把头倚在孙策肩上,隔着移动的稀疏柳枝仰望着月亮,说道。

“你喜欢,是吗?”孙策轻轻搂着她纤细的腰说道。

“不。”

“不喜欢?”

“也不。”

“那是什么呀?”

“我可能是太喜欢了吧。”

孙策笑了,吻了一下她在夜色中冰凉湿润的脸:“为什么是可能呢?不情愿吗?”

“我没办法……”

孙策笑了,又要转头吻她。

“别捣乱,”兰秋用手挡住他,“你看月亮。”

“为什么看月亮?”

“月光温和吗?”

孙策笑了:“要是你现在弹月光曲,月光一定是最温和的。”

俩人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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