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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1948

2019-11-11李凯斌

牡丹 2019年28期
关键词:徐福文具店栋梁

李凯斌

马勇, 1985年出生于河南省确山县,毕业于河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洛阳文学院签约作家。

一  西安缉凶犯

1948年初夏,古都西安。

沈栋梁混在一群人力车夫之中,散坐街头的树荫下,等待雇主,招揽生意。

不久前,解放洛都的战斗正在激烈进行,战士们還在和敌人进行巷战。侦察排长沈栋梁奉命从前线撤下来到敌工部报到,接受新的任务。原来,洛都工委和公安局已经在战火中成立,他的老首长张一凡任公安局长,老首长提名他担任侦察科长。

见到老首长,老首长说:“怎么样,跟我到地方工作吧!”

老首长继续说:“让你去当侦察排长,是因为你是洛都人,对洛都熟悉,现在让你随我到洛都公安局,也是因为你是洛都人,对洛都熟悉。”

虽然沈栋梁不大情愿离开部队,但还是表态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老首长说:“好,我们现在就去见工委杨书记,接受任务!”

然而他们刚刚上任,公安局还没有组建完毕,就传来了海资暴动的枪声。

3月31日,农历三月初三。国民党特务史巴子、伪国民党海资乡乡长张世荣等组织反动庙道和反革命匪徒暴动,残忍杀害了洛都县第二区区长黑真同志和11名区干部。工委杨书记迅即部署平叛,命令张一凡带领公安人员配合部队前往海资镇剿匪。

刚刚成立的洛都公安局只有一匹从部队带来的骡子。张一凡就骑上这匹骡子,带领沈栋梁等人急行军出发。到达海资镇,市工委新派来的区长甄德宽已经摸清暴动的基本情况,他们和部队、区政府协调,提出“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的口号,迅即展开抓捕。

在人民群众的协助下,当天,伪乡长张世荣等14名首恶分子落网。然而,反复搜查,海资暴动主犯、匪首史巴子却不见了。沈栋梁马上审讯在押人犯,有人供认:史巴子在暴动的当天早晨就逃往西安,向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邀功请赏去了。

没有抓捕首犯,平叛工作就不算圆满完成任务。这在张一凡局长和沈栋梁心里,都留下了遗憾。5月,西北传来消息,西安解放。沈栋梁立即向张局长请战,到西安缉拿匪首史巴子。张一凡局长让他带上侦察员小陈前往,并请求西安市公安局协助。

侦察员小陈虽然年轻,却是沈栋梁当侦察排长时的老兵,胆大、机灵,在历次侦察任务中表现非凡。他们找到西安市公安局,一位姓柴的局长十分热情,说已经接到洛都公安局的求援。但他说,西安市公安局其实才成立不到半个月,他也是刚从部队下来,给他们提供的帮助十分有限。但他告诉沈栋梁:“据我们掌握,国民党的军特宪警虽作鸟兽散,却大都没有离开西安。西安街头那些人力车夫和小贩中,就有好多西安及周边各地来的匪特,我们正在下大力气甄别,如发现你们缉拿的史巴子,会立即逮捕归案。”

沈栋梁听罢,略加沉思,对柴局长说:“我们能不能参加你们的甄别行动?”

柴局长听了哈哈大笑:“可以啊,但那是个吃苦的差事,你们能干得了啊!”

原来,柴局长他们组织了一个便衣队,化装成人力车夫、街头小贩等,深入西安各个人口密集场所,探查各色人等的真实身份。沈栋梁说:“柴局长,咱都是从部队出来的,啥苦没吃过?别说拉个架子车,就是当装卸工,咱也不含糊!”

于是,柴局长叫来便衣队长,吩咐他给沈栋梁配备一辆架子车,随便衣队一起行动。其后,便衣队长又向沈栋梁介绍了人力搬运的行情、行话等市场基本情况。于是,沈栋梁和小陈拉上一辆架子车,随同便衣队的一个小组,到了钟鼓楼街头。

由于还没有雇主,沈栋梁就安排小陈装作闲逛,在不远处观察情况,他和别的人力车夫没话找话地瞎吹胡侃,以图了解有用的线索。然而不多时,一位推着自行车的清瘦男子在他身边停下来,并对他仔细端详。沈栋梁警觉地站起来:“先生要运什么货?”

那人端详再三,却说:“你不是沈家老三沈三娃吗?”听到那人叫出自己的小名,沈栋梁判断他是家乡人,脑海飞速旋转,却想不起他是谁,于是迟疑地问:“你是……”

“我是你福堂表叔呀!小时候到你家串亲戚经常见到你,后来听说你到兰州上学了,咋在这里拉起了架子车?”

沈栋梁想起来了,这是邻村他舅爷家的孩子徐福堂,小时候见过几面,因为他很早就离开村子到西安来了,所以就没了印象。然而他竟然知道自己到外边上学了——当年他的小学老师介绍他报考延安抗大,对外说的是到山西上大学——沈栋梁判定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就说:“是福堂表叔啊!你这几年变化大,我都不敢认了?”

徐福堂说着就拉起沈栋梁:“想不到能遇见你,走走,也晌午了,咱到对面吃羊肉泡馍,说说家里的情况!”

他们进了一家羊肉泡馍店,要了两份羊肉泡馍和二两酒,边吃边喝拉起了家常。

原来,徐福堂当初来西安投靠了他们村一个在陕西省政府当处长的叔叔,那位叔叔为他在长安县买了一个科长的位置。去年长安县解放,他害怕被清算,就携家带口逃到西安,现在在大白杨一家砖厂管后勤,今天来这里就是采购面粉、蔬菜等各类物资的。

沈栋梁叹了口气,用事先编好的来由告诉他说:“福堂表叔啊,我在山西上学,被阎锡山征调到了军队,太原被解放军攻下,部队被打散了。我就跑到这里,遇到一位小兄弟,他在这里拉架子车,我就先和他干起了这活计——吃饭要紧啊!”

徐福堂闻听,说:“你还有一位小兄弟?他在哪里,也叫来,也叫来!”

沈栋梁赶紧出去找小陈,小陈就在不远处盯望。沈栋梁简要对他说了情况,两人进了羊肉泡馍店。

小陈见过徐福堂,徐福堂又为他要了一份羊肉泡馍。他们重新坐下来,徐福堂接着说:“我在的那个窑场,大多是咱们河南人,老板是我们家亲戚——要不他要我管账?这样,你俩先随我到大白杨窑场。我们老板也缺少一个写写画画的人,你有文化,我介绍在那里干,总比你在这里蹲街头好得多。”

沈栋梁听徐福堂说他们窑场大多是河南人,就心头一动,认为应该到窑场查一查,兴许能有史巴子的线索。这时听福堂要介绍他到窑场,就顺势说:“中啊,表叔!幸亏遇到你,我可算有落脚地了!”

小陈呼呼吃完,对沈栋梁说:“哥,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咱架子车别丢了!”说着,他离开羊肉泡馍店,迅速和西安便衣队的组长通报了情况,让他回去报告柴局长。

饭后,徐福堂骑了他的自行车先走,沈栋梁和小陈拉了他采购的东西,去往大白杨。

徐福堂引沈栋梁见了老板,老板见是徐福堂介绍来的人,很高兴,说:“咱们窑场越来越兴盛了,就缺文化人,就让他跟着你在后勤上写写画画。”他指着小陈又说:“这小伙子挺精干,安排他去销售上吧!”

就这样,沈栋梁和小陈在大白杨转窑场安顿下来。

数天后的一个夜晚,徐福堂对沈栋梁说:“三娃,咱们都是吃党国饭的人,如今流落到这步田地,咱是亲戚,知根知底,我问你,你还有心为党国出力没有?”

沈栋梁吃惊地说:“党国被打败了,这洛都、西安都成了人家的天下,咋为党国出力?”

徐福堂摇摇头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沈栋梁现出迷茫状:“嗯……”

徐福堂接着说:“长江以北国军是吃了败仗,可长江以南国军还有几百万军队,马上就要反攻过来。将来谁胜谁败,鹿死谁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沈栋梁装作更加吃惊说: “啊!”

徐福堂说:“现在一批有识之士还在为国军打过来做工作,你没听说海资暴动?”

沈栋梁强压怒火,平静地说:“听说了,杀了他们十几个干部!”

徐福堂压低声音说:“最近洛都还要组织暴动!”

沈栋梁回应:“是吗?”

徐福堂又神秘兮兮地说:“我引你去见一个人,他正在组织国军失散人员,听说你也是国军,十分感兴趣,要见见你!”

沈栋梁问:“他是谁啊?”

徐福堂声音极低却很清晰地说:“海资暴动的总指挥史巴子,听说过吗?”

沈栋梁心中一震:史巴子果然在这里!

原来,海资暴动是史巴子献给胡宗南的见面礼。他原是臭名昭著的盗墓将军孙殿英的特工科长,1947年孙殿英在汤阴被解放军俘虏,史巴子逃到西安投靠胡宗南。此时,洛都解放,胡宗南不甘心失去这个战略要地,遂委派史巴子去收集情报,他几经周折也没搞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在自己的家乡海资镇策划暴动。暴动当天上午,他就想方设法逃到了西安,向胡宗南“报喜”。

然而此时的古都西安已经解放,胡宗南在解放军的炮声中逃离西安。史巴子目睹了解放军威武的入城式,心惊肉跳,如惶惶丧家之犬无处存身,只好到亲戚家开办的这家窑场暂且藏匿下来。

沈栋梁听了徐福堂的话装作很意外的样子说:“史巴子?听说过呀,他在哪里?”

徐福堂说:“他就在这里,奉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的命令,正在组织洛都暴动!”

沈栋梁在一间低矮的屋里见到了史巴子。此人中等身材,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有一束光在沈栋梁身上扫来扫去,他说:“听福堂老表介绍,咱都是亲戚。国军快打过来了!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咱们共图大事!”

徐福堂也说:“咱表哥是胡宗南胡长官亲自任命的洛都反共救国军司令,这几天他就要到洛都组织各路人马,发动反攻。跟着他干,将来咱们都是功臣,好日子就来了!”

史巴子还要到洛都组织暴动!沈栋梁心中又是一惊。但他不动声色,点头表示同意。史巴子说:“刚好,我这里有一封信,你把它送到七贤庄,今晚务必送到。”

辞别史巴子、徐福堂,沈栋梁赶紧找到小陈说明情况,小陈说:“用不用先把这封信送到西安市公安局,让技术科看看信的内容!”

沈栋梁说:“不用,这封信没什么价值!”

小陈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

沈栋梁说:“你想,这信如有机密,他肯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这是试探,小儿科。”

小陈问:“那咋办?”

沈栋梁吩咐说:“这样,我去七贤庄按史巴子的要求送信。你立马借故出去向柴局长汇报,请示行动方案!”

小陈离去,沈栋梁找徐福堂借了自行车,赶紧出发去七贤庄。

第二天晚上,史巴子又约见沈栋梁。这次热情多了,说有啥困难他和老板说。沈栋梁瞥见,他送的那封信在史巴子的桌上,他有意把信封的左上角折了个小角作记号,小角还在。史巴子随后说:“你就当我的副官吧,你在晋军是中尉书记官,等国军打回来至低也是个校官,到那时再行任命!”

沈栋梁装作感激的样子,说:“全凭长官栽培!”

史巴子又吩咐:“你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回洛都办点事。”

沈栋梁明白,史巴子要溜了。

当天夜里,西安市公安局突然包围了大白杨砖瓦场。沈栋梁看到小陈和公安民警的到来,立即带领他们冲向史巴子的住室。史巴子刚从床上爬起来,见是沈栋梁进来,急忙说:“沈副官,什么情况?”

沈栋梁一把按倒史巴子,说:“目前的情况是,你被捕了!”

史巴子看着沈栋梁说:“你是共产党?”

沈栋梁义正词严地说:“我是洛都公安局侦察科长沈栋梁!”史巴子绝望地瘫在地上,没了往日的凶悍。

当年七月,洛都人民政府在体育场召开公审大会,海资暴动主犯史巴子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二 侦破假币案

1948年8月16日,沈栋梁和小陈在洛都东关一家牛肉馆吃饭,刚进门就看见了徐福堂。双方目光相撞,沈栋梁吃了一惊,心想,这位表叔怎么跑到了这里?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吗?谁知徐福堂却热情地打招呼:“三娃,你没有被公安局抓住,也跑出来了?”

沈栋梁忙说:“是呀,那天西安公安局到咱砖窑场抓人,把我也審查了几天,我就是个出力跑腿的,他们审查完就把我放了。”

沈栋梁在侦查科会议上曾经部署说:印制假币,需要高档胶印机、油墨和纸张,要在这几方面秘密查访。他们到了火车站,立马就有几个侦查员走过来,说:“沈科长,没有查到胶印机,却发现几件好像印刷机的部件和几桶油墨。”

沈栋梁问:“发到什么地方?”

侦查员说:“印刷机部件发给洛北福隆机械加工厂,油墨发给魁星文具店。”

沈栋梁心中一动:“洛北福隆机械加工厂,魁星文具店?”

侦查员回答:“是。”

沈栋梁安排侦查员继续监视,就和小陈去寻找洛北福隆机械加工厂。

几经打听,他们在洛北郏鄏市街一处荒僻的地方找到了这家工厂,发现厂院里很冷清,也没有机器轰鸣的声音。问讯附近居民,他们说这家工厂也不知道是生产什么的,开工几天歇几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说话间有人力车夫拉着几件机器部件走来。沈栋梁他们前去搭讪,见架子车上装的就是侦查员说的印刷机部件,外包装上写着收件人郭西来。沈栋梁见人力车夫拉着很费劲,就帮他们推车子,一同进了厂。

人力车夫在厂里喊了几声,从一间厂房里出来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青年前来接货卸货,想必这就是郭西来。因为情况不明,沈栋梁没有和他搭话,以免引起他们的警觉。

当晚,沈栋梁和小陈赶到教堂,徐福堂匆匆从里面跑出来,说:“挺准时呀!不过赵掌柜让通知你们,集会改时间了,另行通知!”

沈栋梁和小陈相互看了一眼,会心地笑了。徐福堂接着说:“赵掌柜还要见你们哩,走吧!”

他们又到了魁星文具店,赵掌柜已经在那里摆上了酒席。见他们到来,热情地说:“你们初来乍到,我总得为你们接风洗尘呀,来,坐坐!”

沈棟梁见状说:“赵掌柜接纳我们,我们得感谢你才是!”

赵琦端起一杯酒说:“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愿咱们精诚团结,迎接国军回来!”

四人碰杯。赵琦对沈栋梁说:“你就暂时担任我的联络参谋!军衔等国军打回来后再行颁授。”

沈栋梁表示:“愿为党国效劳!”

赵琦继续说:“徐参谋已经和你们说了,为扰乱共产党市场,我们要印刷中州币!”

终于查到印制假币的确切消息,沈栋梁十分兴奋。嘴里却说:“中州币?那可是共产党的纸币呀!”沈栋梁装作很吃惊。

赵琦接着说:“是,我们要印制假中州币,投放市场,让洛都市场一片混乱,甚至瘫痪——我们也好用这些假中州币采购物资不是,我们还有大动作,没钱怎么行?”

沈栋梁连声附和。赵掌柜转身从桌斗里抽出一张纸来,说:“这是吴司令的手令,明天你和福堂拿着它,就以联络参谋的身份去见郭九,看他们的印刷机准备得怎么样了。”

吴司令?怎么又出了一个吴司令?沈栋梁脑海旋转着。但从赵琦的话里可以确定,印制假币的印刷机在九宫道道首郭九的手里。他接过纸条,见上面写着“见字接洽”四个字,署名“吴”,就问“郭九住在什么地方?”

“福堂知道。”郭九说。

第二天一早,沈栋梁和徐福堂就赶到北关的九宫庙,徐福堂敲门,大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一颗脑袋,见是徐福堂,大门全开。走进院落,沈栋梁看到院里青松翠柏,烟雾缭绕,木鱼声声,信男信女在这里烧香跪拜,有几个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徐福堂领着沈栋梁进了一处殿堂的偏房,敲开房门,看到一个胖和尚正在打坐。徐福堂俯身说:“总坛主,祖师道赵坛主的联络参谋向你问安!”

这胖和尚正是郭九。他慢慢睁开眼睛,打量着沈栋梁,说:“联络参谋?以前没有见过呀!”

徐福堂忙说:“总坛主是没见过,他从前是史司令的副官,现在跟了赵坛主。”

“史巴子的副官?”郭九站起身来,说:“史巴子遇难时你在哪里?”

沈栋梁回答:“我在史司令身边,也被抓了去。因为共产党不知道我是他的副官,优待俘虏,就放了出来。”

徐福堂也附和说:“对对,那时我们都在西安大白杨砖窑场。”

郭九愤愤地说:“前几天共产党在体育场枪毙他,我去看了,他也看见我了。”

沈栋梁装作悲痛样:“史司令就义时我还没被放出来,感谢总坛主为史司令送行!”

郭九叹气说:“当然要去,大家毕竟同事一场。当初胡宗南胡主任组建洛都反共救国军,他为司令,我和赵琦为副司令,大家同为洛都老乡。如今史巴子遇难,上峰又派来个吴顺轩吴司令,就会发号施令,不知道如今洛都是共产党的天下,做事艰难!”

原来这“吴司令”就是吴顺轩,国民党军统洛都情报站的站长,洛都解放时不见了踪影,却又当起了洛都反共救国军的司令,印制中州假币应该就是他策划指挥的。沈栋梁顺势拿出那纸条,递给郭九。

郭九拿过纸条看了看,说:“这么说,赵琦的东西准备好了?”

沈栋梁虽然不知道赵琦准备的是啥东西,但还是立即回答:“是,准备得差不多了!”

郭九说:“你去对他们说,我这还差最后一批零件,如今天到货,明天就能组装完毕。”

沈栋梁突然明白了,他们的胶印机不是整机运来,而是拆分成零件,分几次运输,而后再行组装。而油墨等其他材料则运抵魁星文具店,最后集中到一起开始印刷。

告别郭九,沈栋梁和徐福堂向赵琦报告了郭九的情况,见天色尚早,沈栋梁就借故告别他们,和小陈赶到火车站。守候在那里的侦查员见到沈栋梁,就报告说:“今天又有一批机器零件发运给福隆机械加工厂,还有一吨道林纸,发运到魁星文具店。”

情况愈发清楚了:郭九的胶印机马上就组装完成。赵琦这边的油墨、纸张也已经运抵,他们不日就要开印。天色渐暗,沈栋梁和小陈乘着夜色回到公安局,张一凡局长还坐在办公室里。见到他们,说:“欢迎侦察尖兵归来,怎么样?情况清楚了吧?”

沈栋梁说:“清楚了!”

接着,他把侦察到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张局长说:“机器、油墨、纸张,要害是假中州币印制模板还没有发现。”

沈栋梁说:“对!”

张一凡局长说:“这样看来,我们还不能分别抓捕,分别抓捕证明不了他们是印制假币。要在他们集中开印的时候抓个现行,一举歼灭!”

沈栋梁说:“好,我们继续去侦察模板在哪里,一有情况我们会马上汇报!”

接下来几天,赵琦布置沈栋梁和徐福堂巡查各道教。这些反动会道门的情况令人吃惊:有天仙道、磕头道、太乙道、红枪会、九宫道、一贯道等十余种。更为严重的是,他们在准备长矛大刀等各种武器,囤积粮食,制作黄白布条,似乎有大行动。

一天傍晚,徐福堂急匆匆赶到沈栋梁他们的住处,说:“快走,今晚有任务!”

沈栋梁:“小陈还没回来,等他一块去。”

徐福堂说:“走吧,赵掌柜只叫咱俩去!”

沈栋梁不知赵琦搞啥名堂,只好给小陈留一纸条,便随徐福堂赶往魁星文具店。

进到魁星文具店,沈栋梁颇感意外:郭九正和赵琦发牢骚:“该出成品了,不让我们到现场,这不是不相信我们吗?”

原来,他们的假币印制各项工作准备就绪,但模板在吴顺轩手中,他迟迟不肯送来。就在刚才,那个吴顺轩吴司令传话,为了安全,他的特派员带着模板和技术人员到现场印制,要赵琦、郭九他们都不去现场,而是各派两个人到现场见证,印成品由特派员封存运走,任何人不得私藏。

赵琦也不满地说:“咱们跑前跑后,他来个一锅端,叫咱们不沾边,还怕咱们私藏票子,你说这叫啥事儿?”

郭九说:“吴顺轩紧攥着模板不给咱,就是防咱们嘛!他派人印制就叫他派人印制,到分配时再说,咱总得打发住入股人吧!”

赵琦说:“就是,要是分配不均,谁还给他出力?”

郭九看了看沈栋梁和徐福堂,说:“他俩去见证?”

赵琦说:“对!”

郭九对他身后的两个人说:“你们过来。”

那兩个人站过来,郭九继续说:“今晚你们四个人去看着他们印票子。”他指着其中一个黑脸汉子说:“由麻三带队。从现在起,你们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晚上准时出发!”

这情况很突然。沈栋梁急速思考:假币今晚开印,是对他们集中抓捕,人赃俱获的好机会,可是,他们印制的地点还没有最后确认。但应该是福隆机械加工厂,因为张一凡局长已经派人日夜监视这家工厂,只发现有货物运进,没有看见货物运出,那么大的一架印刷机,还有裁装机,他们要运到别处不可能看不到。如何把情报送出去?

傍晚时分,他们在文具店吃了饭,赵琦还特意拿出几瓶酒来,祝他们印制假币成功。饭后,赵琦看了看怀表,让人推出两辆自行车,让他们两人乘一辆,由麻三带路,赶往印币地点,并吩咐两辆自行车之间要间隔一段距离,否则目标太大,会引起注意。沈栋梁接过一辆自行车,对徐福堂说:“来,我力气大,我蹬车,你坐后架上!”

于是,麻三他们在前,沈栋梁他们在后,乘着夜色出发了。离开南关不久,麻三领着到了北大街。沈栋梁再一次确认,印制假币的地点就在郏鄏市街福隆机械加工厂。自行车驶到中亚大药房门前,只听沈栋梁“哎呀”一声,车子“咚”地一声撞到了门墩上,徐福堂也摔到地上。药房还亮着灯光,大门闻声而开,李掌柜出来询问:“谁呀!干啥的?”

沈栋梁骂骂咧咧地说:“真他妈倒霉!你家的门墩咋安装在路边,撞到了我的自行车,这不是坑人吗?”

李掌柜一边帮着去扶自行车,一边说:“你自己骑车不小心,还赖我们家门墩!”

沈栋梁去接自行车,乘机把一张写好的纸条塞到李掌柜手里,嘟噜着:“算我倒霉!”

这时候,麻三他们也拐回来,抡起胳膊就要打李掌柜,沈栋梁掂了掂自行车,拦住说:“好在车子没碰坏,算了,赶路要紧!”说着又扶起徐福堂,说:“走吧!走吧!”

于是,他们继续行进,出了北关,进了郏鄏市街,麻三领着他们进了福隆机械加工厂。和往常异样的是,厂门口已有两个着便衣的人在游动,像是岗哨。他们见了麻三,做出一个方向的动作,沈栋梁一行进了厂子。

在靠近角落处的一处车间里,放有两台机器,三个人站在那里,从装束上看,两个人是印刷工人,另一个应该就是那位特派员了。看见沈栋梁他们四个人进来,那个特派员模样的人说:“你们来了,咱们就开印!”

印刷机开始运转,第一张连版假中州币印出来,那位特派员让机器停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末了,又让麻三和沈栋梁他们看,说:“你们看,和真的中州币一样!”

沈栋梁拿过假中州币,凑近电灯很认真地看了一番,心想,谁制的模板,简直以假乱真。嘴里却说:“不过仔细看,还有些不一样,有没有放大镜?”

那个特派员“哦”了一声,吩咐一个工人去取放大镜。其实,沈栋梁是在拖延时间,心里焦急地盼望张一凡局长带领军警到来。放大镜取来了,沈栋梁认真地查看那张假币,许久又指给特派员看,说:“你看油墨着色稍稍浅了些,这里的曲线有毛边。”

特派员又拿过放大镜和假币仔细查看。就在这时,门口的岗哨匆匆跑进来,说:“不好了,不好了,解放军开过来了!”

众人一阵慌乱,霎时间就听到有人高喊:“里边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原地不动,举起双手,接受检查!”与此同时,一路民警冲进来,在“不许动,举起手来”的喊声中,那位特派员和麻三等未作任何抵抗,做了俘虏。沈栋梁也举起双手,和徐福堂等人一道,被公安干警带上了手铐。他看到,那两台机器和纸张等被公安人员查封、收缴,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三  平暴大戏院

印制假币的阴谋被粉碎,国民党保密局洛都情报站站长、洛都反共救国军司令吴顺轩十分恼火,把他的两位副司令郭九、赵琦好一顿臭骂,说他们无能,并说:“共产党对我们印制中州币的时间、地点掌握得如此清楚,精准打击,你们说,是哪里出了问题?”

郭九和赵琦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问题在哪。吴顺轩拍着桌子说:“问题很清楚,我们内部不干净,有人向共产党通风报信!”

郭九和赵琦十分惊愕。吴顺轩接着说:“要查,查一查你们内部有没有共产党卧底!”

离开吴顺轩,郭九对赵琦说:“谁是共产党卧底?”

赵琦说:“要有共产党卧底,咱早被抓了,还能等到现在?我看,是他吴司令身边有共产党卧底!”

郭九说:“有没有卧底,咱们回头查。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把麻三他们捞出来!”

赵琦点头称是。

沈栋梁被“逮捕”关在看守所里。深夜,通知提审。他随民警到了审讯室,只见张一凡局长和小陈坐在那里,看见沈栋梁,张一凡局长说:“沈科长,受苦了!”

沈栋梁说:“没关系!那天夜里我真是紧张,唯恐你们收不到情报。”

小陈说:“李掌柜随即就把你的纸条送给张局长,我们紧急出动,使得此案全面告破!”

张一凡局长说:“此案虽然全面告破,但国民党反共救国军和各股庙道组织尚未侦破,你还得留在他们那边,随时掌握敌人的动向,所以也把你一同逮捕。”

沈栋梁说:“我明白。”

张一凡局长说:“我已通知审讯科,除那个国民党特派员外,抓捕的其余人取保候审,让小陈去告诉赵琦,让他来保释你出狱!”

小陈到魁星文具店见到赵琦,对他说:“我沈哥被共产党抓去,你可不能不管呀!”

赵琦说:“放心放心,听说徐福堂、沈栋梁他们都只承认他们是印刷工人,共产党审查结果,要取保候审,我正安排人去保释哩!”

就这样,沈栋梁和徐福堂被释放出来。几天后,赵琦为他们设宴压惊,安抚他们说:“印制假币算是失败了,吴司令说有内奸,纯粹推卸责任。不过你们还是要打起精神,咱们有大行动,行动成功了洛都就是我们的天下,到时候你们功不可没,前途无量!”

有大行动?他们又要干什么?

但是,自从印制假币失败后,那个吴司令特别谨慎起来,接着两次召集赵琦、郭九开会,虽然沈栋梁和徐福堂都跟了去,但开会时就让他们回避,吴顺轩和赵琦、郭九密谋的啥,一时无从知晓。

这一天,赵琦带领沈栋梁、徐福堂去到北大街的佳丽照相馆。不多时,郭九也带着麻三等人来到。见面寒暄过后,吴顺轩从一间隐蔽的卧室走出来,宣布开会,照例让沈栋梁等随从人员到另一间屋子等候。

沈栋梁他们刚进这间屋子,从套间走出一个人来。沈栋梁一见,心头一震:他怎么会在这里?那人和沈栋梁的目光一对,也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此人乃史丙三,曾随史巴子参加过海资反革命暴动。沈栋梁在平息海资反革命暴动时审问过他,由于他是一般协从人员,又交代了暴动的许多情况,按照“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的原则,予以释放,不想在这里遇见。他很清楚沈栋梁的身份,面临着即将暴露的危机时刻,沈栋梁迅即上前,紧紧握着史丙三的手说:“啊呀,丙三老弟,你也在这里呀?”

史丙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沈栋梁拉着胳膊推进套间,并随即把门关死。史丙三懵懵懂懂地支吾着:“你,你,你是公安……”

沈栋梁说:“对,是公安,你要告发我吗?”

史丙三急促地说:“不敢,不敢!”

沈栋梁说:“告发我,可以,我就当革命烈士!但人民政府不会饶过你,你放明白点。

史丙三慌乱地说:“不不,我不是反革命,你听我说:你教育释放我后,就是因为家里负担太大,经人介绍我到这佳丽照相馆当了账房,谁知道这里是反共救国军的据点……”

沈栋梁反问:“反共救国军?”

史丙三说:“对对,那个吴司令就住在这里,照相馆掌柜是他的亲戚。”

沈栋梁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史丙三回答:“掌柜除让我打理照相馆生意外,还帮着吴司令抄抄写写,每月多给我两块大洋。”

沈栋梁说:“咱们的事情已经摆开,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史丙三急急地说:“其实我也知道如今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成不了啥气候,可咱运气差,实实在在想打工谋生,却又遇上这事儿,净走背字,倒霉呀!”

沈栋梁说:“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我给你指出一条光明大道!”

史丙三说:“我听你的,你说!”

“配合我为人民政府做事!”沈栋梁说。

史丙三想了想,说:“这算不算立功赎罪?”

沈栋梁坚定地说:“算,还将视其功劳予以奖赏!”

史丙三握住沈栋梁的手说:“我跟着人民政府干!”

沈栋梁说:“好,我相信你!我问你,这几天他们频繁开会要干什么?”

史丙三说:“听掌柜的说,他们要攻打洛都,成立啥中天国。”

沈栋梁嘱咐他说:“你注意他们的动向,有情况随时联系!”

佳丽照相馆的会议结束,沈栋梁秘密回到公安局,向张一凡汇报了这几天摸到的情况。张一凡说:“这几个匪首暂时都不动他,我会秘密派人监视。要摸清他们这个反共救国军的所有人员、据点,寻机一网打尽!”

张一凡局长又说:“洛都党代会即将召开。这是洛都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国民党敌特一定会搞破坏。洛都党代会要广泛宣传,还要选举代表,不可能秘密召开,我们的一切都是公開的,所以会议的安保面临的局面是严峻的,你要特别注意他们的动态!”

临别,张一凡告诫沈栋梁:“你的身份已被史丙三获知,他虽然表示愿为我们工作,但在他话的真实性得到确认前,一定要特别小心,如有情况立即撤退,不许冒险蛮干!”

沈栋梁决定,先联络徐福堂,探探他的口风。如果史丙三告发自己,凭着和徐福堂的关系,他一定会透露给自己。于是,他和小陈来到魁星文具店对面的一家餐馆,要了一碗面条边吃边瞅着文具店,等待徐福堂的出现。

徐福堂来了,沈栋梁赶忙迎出去,说:“表叔,吃饭没?”

徐福堂见是沈栋梁,说:“吃了,走吧,赵掌柜让咱们今天早点来,可能有事情。”

沈栋梁见徐福堂没有任何异样表示,确定文具店里没有危险,就说:“我一早没吃饭就来了,在这里对付了一顿。”

魁星文具店一切如故,风平浪静。

见着沈栋梁和徐福堂,赵琦说:“上次刚报过人数,这次又叫报,栋梁你去一趟佳丽照相馆,找那个史丙三,就说咱祖师道还是一千人。”沈栋梁答应着刚要动身,赵琦又说:“等等,报一千五百人,这次行动要发补贴,报少了要吃亏。”

沈栋梁大摇大摆地到北大街佳丽照相馆找到史丙三报人数。沈栋梁问:“郭九他们的九宫道多少人?报到你这里了吗?”

史丙三笑了笑说:“别说九宫道,全洛都的会道门情况都在这里,我知道这对你们,啊,不,对咱们有用,早抄写一份藏起来。”

说着,他拿出一张纸,交给沈栋梁。沈栋梁大致看了看,说:“这么多人?九宫道就有一万人?”

史丙三说:“那个数字都有水分,不过九宫道人数最多,别的一贯道、红枪会,每家几百人,都不超过一千人。全洛都在教人数一万五千人左右。”

沈栋梁收起报表。史丙三又说:“吴顺轩要我通知各教,准备黄布条和长矛大刀等武器,祖师道就算通知你了。”

沈栋梁说:“看来他们要行动了。”

洛都第一次党代会如期举行。第一天是开幕式,张局长带领公安局全体干警高度戒备,会议顺利进行。第二天各代表团分组讨论,仍然没有任何异常。当天晚上,党政领导和全体代表要在中华大戏院看戏,张局长组织干警对演职人员、服装道具、戏院内部及周边,都进行了仔细检查,确保没有任何隐患。

这天上午,吴顺轩突然来到魁星文具店,见着赵琦,他们就钻进屋子密谋,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沈栋梁以送茶为由靠近屋子,吴顺轩带来的人接过茶水,把他挡在门外。

一个小时后,吴顺轩出门离去。赵琦立即把沈栋梁、徐福堂、小陈,还有另外两个跑联络的人召集到他的办公室,命令他们分头通知祖师道五个道首,下午两点准时到魁星文具店不远处的王家饭馆“吃饭”。

沈栋梁的任务是到辛店庄通知一贯道道首到会。他先到公安局,向张一凡局长汇报了这一情况,请示是否趁此机会一举抓捕祖师道上层道首。张局长说:“时机还不成熟。现在不是打击一个祖师道的问题,我们要全歼洛都的所有反动会道门,不能打草惊蛇。你要密切注视他们下一步行动,伺机全歼。”

下午两时,王家饭馆里的食客逐渐减少。祖师道的五个道首准时到达。总道首赵琦带着沈栋梁和徐福堂进入包间,他们互相寒暄后,赵琦宣布开会,他压低声音说:“国军就要打回来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吴司令下令,咱们洛都反共救国军今晚暴動,迎接国军光复!”

听到这一消息,几个道首仿佛注射了兴奋剂,连声叫好。沈栋梁大吃一惊。还未及多想,只听赵琦继续说:“今晚九宫道将在中华大戏院行动,一举歼灭共产党洛都全部首脑。得手后将包围他们的洛都工委,届时我们祖师道分两路,一路在金谷村集结,截断洛都铁路,阻止援军;一路在辛店庄集结,占据军火库,会攻公安局。然后与九宫道会合,一举占领洛都……”

赵琦把他们行动计划和盘端出。沈栋梁知道,党代会的代表和各位领导今晚是要到中华大戏院看戏,情况万分危机,要立即取消这场演出!怎么把这个紧急情报送出去?沈栋梁正在思索,赵琦又说:“现在,王道首、刘道首立即出发,组织人马。我在北大街指挥部,沈栋梁、徐福堂你们几个跟随我不准离开,随时准备与两路人马联络!”

北大街指挥部?也只有到那里再寻找机会了。沈栋梁这样想着,就听赵琦说:“散会,分头行动!”

下午四时,沈栋梁跟随赵琦骑着自行车到了北大街魁星文具店,史丙三已经在门口迎候。到了后室,只见吴顺轩和郭九端坐在那里,见了赵琦,吴顺轩说:“我们三巨头到齐了,今天这里就是我们和共产党决战的指挥部!”他接着宣布:“从现在起,所有人员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离开!”

立刻有人应声,到前店封锁大门。沈栋梁心中“咯噔”一声,觉得自己想要出去传递紧急情报的可能性没有了。只听吴顺轩问:“你们的人马在什么位置?”

赵琦回答:“我已部署一路人马在金谷村集结,一路人马在辛店庄集结,只等总司令下令开始行动!”

郭九回答:“我的人马正在分散进城,陆续赶往中华大戏院,戏票已经发给他们,要求他们开戏前零散进入戏院。”

情况万分紧急。沈栋梁看到史丙三,悄声对他说:“能不能想个办法出去?”

史丙三稍微摇头,表示不能。沈栋梁又低声说:“能到南头中亚大药房就行!”

史丙三稍作沉思,走到吴顺轩身边,说:“吴司令,还有一个问题……”

吴顺轩说:“你说。”

史丙三说:“马上就要行动,负伤是避免不了的,是不是准备一些绷带药棉等急救器材和药品?”

吴顺轩说:“你提醒的对,这些是得准备,可现在时间紧迫,哪里有现成的东西?”

史丙三说:“这条街不远处有家中亚大药房,这些东西应该都有。”

吴顺轩马上说:“好,你带人到中亚大药房去,但不要动静过大,以防走漏消息!”

史丙三答应着,说:“要不我和沈参谋一起去?”

吴顺轩说:“他马上有重要任务,你自己去吧,越快越好!”

史丙三转身离去,对外叫道:“沈参谋,用用你的自行车,驮点东西!”

沈栋梁答应着,把自行车推给史丙三,顺手把已经写好的纸条塞到史丙三手里,悄声说:“给李掌柜。”

下午将近六时,张一凡接到李掌柜送来的纸条,立即去工委向杨书记汇报,建议派部队围歼祖师道的两路人马外,请求取消今晚的中华宫演出,保障各位代表和领导的安全。

杨书记略作沉思,果断地说:“我马上和驻军联系,部署围歼事宜,演出不变。”

张一凡有些不解。杨书记继续说:“今晚看戏,我们已经向代表们宣布。”他看了看手表,接着说:“恐怕现在代表们都已开始进场。取消演出如何向他们解释?就说有反革命破坏,不敢演了,岂不是笑话?至于九宫道暴动,我们要精心部署,在保证代表安全的前提下坚决彻底粉碎!”

听了杨书记的指示,张局长倍感担子沉重。回到公安局后不久,工委主管警备的刘副书记和驻军谢团长就赶来了。于是,一个应对紧急状态的联合指挥部宣告成立,他们紧急会商,组织军警粉碎敌人的阴谋。

与此同时,吴顺轩一伙人在魁星文具店开始吃晚饭,吴顺轩端起酒杯,趾高气扬地说:“诸位,光复洛都的决战就要打响,今晚共产党的首要人物都在中华大戏院,天赐良机,我们要一举全歼,届时各路人马一齐动手,洛都就是我们的了!”

有人问:“有没有国军配合我们暴动?”

吴顺轩狂妄地说:“不用,我们有一万五千人马,共产党只有驻军一个团三个营不过一千多人,加上公安局的百十号人,顶多不过一千二百人,他们哪是我们的对手?”

一伙人顿时兴奋起来,好像已经胜利在握。吴顺轩宣布:“各位参谋立即出发,检查各路人马到位情况,然后迅速报告,请示下一步行动!”

赵琦立即召集沈栋梁、徐福堂,让他们到辛店庄和金谷村查看人马集中情况。

沈栋梁离开魁星文具店,向脱离牢笼一般,骑上自行车飞奔,他们并没有驶去金谷村,而是驶向中华大戏院。在中华大戏院出口处,他看见有两个人隐藏在树丛中。他厉声喝道:“是不是九宫道的?”

那两人赶紧出来,说:“是,老大你是?”

其中一人忽然明白似的,讨好地说:“啊呀,这不是沈参谋,我见过你。”

沈栋梁顺势说:“知道就好,我是来督战的,你们的标记呢?”

他们赶紧从身上拿出黄布条,说:“在这里,在这里。”

沈栋梁说:“那还不赶快进戏院,在这里干什么?”

其中一人忙着回答:“发信号。”

沈栋梁想起,在魁星文具店,他曾见到过信号枪。就问:“信号枪呢?”

那人赶快拿出信号枪,递给沈栋梁。沈栋梁装模作样地察看了一番,递给他们,说:“一定要检查仔细,到时候信号弹发射不出去,小心你们的腦袋!”

两人争着说:“不会,不会,我们在国军里干过,保证没问题!”

沈栋梁又说:“什么时间发射信号弹,重复一下!”

其中一人麻利地说:“听到戏院里响起爆炸声,立即发射信号弹!”

就在这时,沈栋梁忽然瞟见史丙三在戏院前徘徊,就对他们说:“去,喊史账房过来!”

其中一人跑过去。不一会儿,史丙三赶过来。沈栋梁说:“史账房,老板正在找你,赶快跟我走!”

他们到了一僻静处,史丙三说:“我正急着找你呀,现在情势危急,他们的人都混进了戏院,等散戏时,领导们上台接见演出人员,就往戏台上扔炸弹,同时混进去的道徒一起动手,刺杀党代表!马上就要散戏,咋办呀?”

沈栋梁沉着地说:“走,先帮我干掉这两个发信号的!”

他和史丙三拐回去,那两个发射信号弹的匪徒还在那里。看见沈栋梁他们回来,就问:“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沈栋梁一边说着“是这样……”一边和史丙三急扑过去,那两个道徒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沈栋梁扯下他们的裤腰带,将他们捆绑结实,又用他们的衣服塞住嘴巴,扔进树丛隐藏起来。沈栋梁和史丙三立马骑上他们的自行车,快速向公安局驶去。

工委杨书记已经到了公安局,正和刘副书记、谢团长、张局长研判敌情。沈栋梁和史丙三匆匆赶到,看到几位首长,赶忙立正敬礼,而后指着史丙三对张局长介绍说:“这是史丙三,为我们做了很多工作。”

张一凡局长握着史丙三的手说:“沈栋梁同志介绍过你的情况,谢谢你!”

沈栋梁、史丙三汇报了当前匪徒暴动的动向。杨书记和几位首长紧急商议,认为进入大戏院的匪徒较多,需要部队配合围捕,于是立即做出决定:

一、通知大戏院,不得散戏,继续演出;

二、驻军一营、二营分别到辛庄村、金谷村解决祖师道的两路人马;

三、驻军三营包围中华大戏院,等待一营、二营解决战斗回师,共同集中抓捕所有反革命暴徒;

四、驻军直属特务连和公安局干警,包围魁星文具店,抓捕吴顺轩等匪首。

一声令下,早已整装待发的部队指战员和公安局干警紧急出发,一场粉碎反革命敌特暴乱的行动拉开序幕。

此时,已接近晚九时。中华大戏院里,由洛阳五月剧社演出的豫剧《赤叶河》正要落幕,忽然传来工委要求继续演出的命令,开戏的鼓点又重新响起,观众正感到奇怪,知名演员慕水旺、刘九来、王二顺、马严风的《打鱼杀家》《红娘》《老征东》等折子戏又轮番上演,他们又沉浸在艺术家们的精彩表演之中。

与此同时,集结在辛庄村和金谷村的祖师道徒,正在焦急地等待暴动信号,然而他们听到的却是威严的“放下武器,举起手来”喝令声,看到解放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知道暴动失败,大势已去,一个个只好举手投降。

在北大街魁星文具店,吴顺轩、郭九、赵琦正盼着中华大戏院的爆炸声,做着攻占洛都的美梦,却见沈栋梁、史丙三冲进来,他们身后却是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惊恐地问:“你们?你们?……”

沈栋梁威严地说:“你们被包围了,举起手来!”

吴顺轩、郭九、赵琦一伙悉数落网。

夜11时许,中华大戏院里的折子戏戛然而止。观众们正在疑惑,只见实枪荷弹的解放军战士从戏院的前后左右六个门同时冲入,舞台上出现了两挺机枪。枪口之下,有人宣布:“所有人原地不动,请党代表持代表证先行撤出!”

十分钟后,各位党代表陆续走出戏院,剩下的观众被要求一一顺序出场。解放军战士对他们挨个进行检查,发现带有黄布条和凶器的立即逮捕。

大检查结束,300余名匪徒束手被擒,中华大戏院暴动案成功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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