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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深处的锈铁皮

2019-10-22何雨婷

上海戏剧 2019年5期
关键词:西斯手提箱霓虹

何雨婷

城市的夜晚霓虹闪烁,街上的过客行色匆匆,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的故事,谁也不知道那些擦肩而过的手提箱里的秘密。就如同谁也不知道,流光溢彩的灯光后面是锈迹斑斑的铁皮,轻轻触碰就会留下微小却足以致命的伤口。

英国霓海剧院的《手提箱里的死狗》可看性非常强:扑朔迷离的悬念、跌宕起伏的情节、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接二连三的反转让人一度以为这是一出佳构剧;绚丽多彩的灯光、各类音乐元素的加持、木偶和滑滑梯等饶有趣味的元素、变幻多姿的舞蹈,以及演员卖力的表演和层出不穷的笑料,则带给了观众丰富的感官刺激。

它的呈现方式绝对不是阳春白雪,这也是剧院一以贯之的理念。“霓海”音译自英文“Kneehigh”,意为“膝盖高度”。正如编剧卡尔·格罗斯所说,剧院选择许多音乐、欢乐、高能量的方式表达,是为了让“膝盖高度”的观众也能看得明白。20世纪80年代,英国康沃尔郡的一名乡村教师在业余时间组织进行戏剧的排演,将戏剧作为一种“游戏”,逐渐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艺术家,霓海剧院也发展成为了一个世界知名的剧团,屡次获得包括奥利弗和托尼奖在内的多项世界性戏剧奖项提名。

不要被流光溢彩的霓虹迷惑,以为《手提箱里的死狗》是供人娱乐的那类音乐剧。这出怪诞又烂漫的戏剧,像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手提箱,真正带给人们震撼的“死狗”悄然藏匿其中。如同品味一杯精心调制的鸡尾酒,一层一层地喝掉各种口味的果汁和汽水,最后是后劲十足的龙舌兰、伏特加。刚开始,你会以为这是一出悬疑剧;后来,你以为是一出闹剧;再后来,从天而降的巨大死狗连同热辣的台词一起,振聋发聩得让人隐隐作痛。

市长古德曼被暗杀,连同他的狗。他的太太什么也没有剩下。名利,地位,丈夫,温暖,全都离她而去,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夜之间拥有的只有手提箱里的死狗。是谁杀了市长?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怜的女人拖着她的手提箱,想要一个真相。杀手麦西斯开了枪,可他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他的手提箱里是否装着自由?警察和麦西斯玩着猫鼠游戏,新上任的市长雇佣了麦西斯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而杀手麦西斯则和他们的女儿们有着剪不清理还乱的三角恋情。四个手提箱被四次搞混,于是手提箱里的死狗、行李以及行贿的现金,改变着人们的命运。但也只是暂时的。决定命运的绝不是手提箱里放了什么东西。随着人物关系一次又一次的反转与推进,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可是,当真相真的曝露在世人眼前——又能如何呢?真正死去的只有麥西斯一人。麦西斯绝不是一个好人,他滥情,贪心,罪有应得。但是又该用什么来回应他的底线与良知?

《手提箱里的死狗》改编自布莱希特的《三分钱歌剧》,而《三分钱歌剧》则改编自音乐剧的鼻祖《乞丐歌剧》。那是创作于18世纪的讽刺喜剧,当时歌剧还是贵族的消遣品。而《乞丐歌剧》则像是沉默的蝼蚁们打出的一记重拳,势如破竹,最终繁衍出了今日的音乐剧。

首演于1728年的《乞丐歌剧》讽刺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不公正和腐败,数百年前的故事从未过时,在今天的舞台上依旧鲜活而张扬,充满生命力。当麦克白式的欲望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膨胀,又会炸裂出怎样的火花?世界就像是喧嚣而破败的游乐场,诡异、荒诞、惹人发笑。

《手提箱里的死狗》是好看的,但绝不是完美的。导演对原故事进行了解构和重塑,但也因为太过用力,想要填充的东西太多,失去了留白,显得略为冗长。不同风格的表演形式杂糅在一起,拼盘式的混搭在烘托故事的同时也稍显杂乱。环环相扣的故事情节由于铺垫太多,就需要花费大量笔墨去解扣。

当然,作品的思想性使得全剧得以升华,瑕不掩瑜。最沉重的题材也可以用轻松幽默的方式展开;有深度的严肃戏剧也可以有包袱迭出的逗人情节。嬉笑怒骂从心头划过,只剩下巨大的绳索从天而降。歌声像一张黑色的网:“法律是为每个阶级的人所制定,为了抑制心中的恶。如果每一个有罪的人都被绞死,那么土地将变得地广人稀,因为刑场上将挂满尸体。”

巨大的死狗的骷髅从剧场的顶端直愣愣地砸下来。所有人脖子上好像都有了一根绳索。黑色的空间内,霓虹灯一般的魔术落幕,只剩下锈铁皮刮擦着心窝。

抬起头来,你能不能看到弥漫的灰色雾霭尽头还有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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