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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札记三则

2019-10-20水滴

青春 2019年4期
关键词:西塞山格兰格非

水滴

黑夜里再多火山爆发,世界也不过如此

——读严歌苓《密语者》有感

她在十岁的时候就相信,她会比山村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走得远——比那些去上海、南京的棉纺厂做了女工的女人走得远;比上世纪五十年代跟着土改队走了的女人走得也远;比上世纪六十年代考上同济大学的女人走得还要远。

她成功了,从闭塞落后的小山村里一步步走出来,到达南京、北京、美国。这一路,她跟随内心渴求,沉溺于激情,伴随着身败名裂,亲手打破自己千辛万苦追求得来的现世安稳。几乎是踩着一路的碎玻璃,鲜血淋漓地抵达世界的另一边。她希望有更大更好的世界在前面,有更理想的男人等她去爱,最终却发现一切不过如此,深深地厌倦和失望。

她不知道拿自己的失落感怎么办,不知怎样对付时常出现的黯然神伤。她深知自己的内心涌动着一座火山,随时可被点燃。她对自己感到恐惧,却无能为力。

此时,有人在网上一再给她来信,赞美她诱人的女性魅力,好像只有他闻到了她在黑夜里散发的花香。他说:“你身上隐藏着对男人的默许,幸好只有极少数男人能看到它。”他大加赞赏她的衣着打扮,不断品味她漫不经心的性感,深深理解她的寂寞和渴望。

他甚至不断变换身份和性别,用语言挑逗她的危险的难以压制的情愫。他说:“望远镜把你拉进我怀里。这是我的胸膛,还够宽阔吧?这是我的肩膀,还够结实吧?这是我的皮肤,有一股长晒太阳的气味,并且体温偏高。你的手上来了,手掌那么清凉,这下面是你焦渴的肌肤。这就是你的眼睛了,含有一份邀请的黑眼睛。邀请同情、懂得、甚至进犯。于是这是你自找的了,你已经逃不掉了,进犯总是有一点疼痛。接下来,你一下张开自己,接受了我。”

他的语言排山倒海地袭击了她的灵魂,如同一场海啸。

她惊讶、慌乱、恐惧,甚至愤怒。依然敌不过好奇,敌不过内心深处被挑动起来的汹涌的情欲和激情。

她在矛盾纠结中期待他,拒绝他,又期待他。忍不住一次次对他倾诉,向他坦言自己不可告人的过往的隐情。激情地倾诉竟然令坐在隔壁的小男生以为她毒瘾发作,向她推销大麻。也让她的丈夫格兰含蓄地对面色潮红的她说:“其实网上的倾诉等于和自己谈了一场恋爱。”可她都顾不得了,管不了廉耻,管不了现实,再一次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了。

这样的不管不顾,对她来说不是新鲜事。

她曾经的生活、曾经的婚姻都來之不易。她是她们那个小村庄方圆几百里,上下几千年唯一考上军事外语学院的女孩。那年她十六岁,是考生里最年轻的一名。她的丈夫也是她自己追求来的,是在军队纪律的禁忌中背着处分得到的。这一切在遇到异国来的男人格兰后迅速崩塌。

当格兰以奇妙的声调在课堂上说出“我爱你”时,她就开始走火入魔。

她被他来自异国的情调和富有国度的风度深深吸引。她对网上的密语者描述:“他总是为两个人点六个人的菜,付账的时候,格兰并没有停止嘴上的轻声谈笑,眼睛也没离开她的脸,右手伸到西装左侧的内兜里,抽出一个黑色皮夹。他还是那么漫不经意,以食指和中指钳出一张信用卡,向上一抽。动作小得不能再小,却是挥金如土的动作。他还在跟她谈,偶尔纠正一下她的英文句法,总是温存地道声对不起。服务员把单子又捧回来,他从口袋拔出笔,落在账单上。只见他手腕动了几下,再有力地往斜上方一提,完成了一个签名。完成的,是一个来自最富有国度的,神气活现的形象写照,是不在乎金钱的有钱人的一记手笔。”她坦言:“格兰,这个年长我二十多岁的美国男子,打破了我已知的世界,打开一片广漠的未知。在那片未知里,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触碰都有那么好的滋味……当我们最后的防线崩溃时,我觉得我可以为之一死。”

她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危险性格的女人,内心的火山涌动着种种不安和激情,不断寻求着突破。她为此被拘禁,丢了军籍,丢了城市身份,丢了安稳踏实的婚姻。然而当她千疮百孔,身败名裂地奔赴异国他乡与格兰成婚开始一种新生活时,竟然再次疯了一般地爱上被她不顾一切抛弃的前夫建军。当建军和格兰对调了位置,变成了她重新获得却马上要诀别的情夫时,突然变成另一个全新的男人,再一次使她着了迷。因此,在她即将离开中国的前一周,她潜伏在前夫的房间,与他缠绵悱恻,生离死别。

她在痛苦中也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她总是在无意中编织错综复杂的关系,总要把有名份的、非份的、明面的、秘密的打乱重编。她只能在一团糟的关系里才能获得满足。因为这迷乱的关系总是指向神秘而未知的不确定的地方。她知道她这样一个小村庄来的女孩,向往遥远,向往一切不具有本地意味的事物和人物。不顾一切追求来的男人也好,千辛万苦得到的生活也好,一旦得到,就渐渐开始熟悉,以至渐渐沉闷无趣和麻木。

她把这一切都倾诉给了那个不断来信的密语者。她还告诉他,一个安徽的小村庄里一夜间死去的二百多个处女。她们在日本兵进犯的前夜,在草垛子里安静地死去。她还告诉他,童年时候在草垛里和大城市来的男知青玩的性游戏。

那个密语者就这样用语言一次又一次勾引她袒露了自己,而他却一直躲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窥视她的一切。她发了疯一样想找出这个人,这个人已经彻底撕掉了她生活的彩衣,让所有埋藏在底下的失望和不堪展露无遗。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经又一次完全被摧毁了。

于是她一次次去赴约,然而一次次遇到的,都是自己的丈夫格兰。

当最后一次去赴约时,她在心里几乎再一次坚定了必死也要去爱的信心。不管明天谁和谁成了敌人,谁又和谁和解,只有她是不变的、永恒的,只有她总是要爱下去的。她带着这种不再需要任何退路的激情,决定明天就把这个约会告诉格兰。悲哀的是,她不知道必将遇见的,依然还是她的丈夫格兰。

生活对于她,永远都是一个扮着可爱鬼脸的恶作剧。

或许一切就是这样,毫无办法。

格兰一次次给她留字条:“我总是令你失望。”密语者在网上一再说:“我总是令你失望。”而这些同样拼写错误的词语“失望”,也一再被她漠视了。她漠视了男人的无奈和疲惫,执意在婚姻里越走越远。他漠视了女人从肉体到灵魂的挣扎,冷眼旁观。

严歌苓的《密语者》,用无比精准细腻的文字,描述了一个非常残忍的故事,有一点点庄子戏妻的味道,只是更加残忍。一个固执地追随着自己灵魂感受的女人,在现实里被赤裸的无趣冲刷和淹没。在暗地里,又一次次被撕掉普通人正常生活必要的掩蔽,直面人性的荒凉和孤独。

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勇敢,多么坦诚。即使直到海角天涯,她最终面对的世界,依然是一块碎玻璃,注定了要失望。

尘世间的独行者

——读格非《蒙娜丽莎的微笑》

读格非的小说是从他那篇《蒙娜丽莎的微笑》开始的,2007年第5期的《收获》杂志上,这篇小说作为当期头条出刊。读罢真是百感交集,怅然若失。近十年间,又陆续重读了三五遍。每次读完,依然是那种白茫茫一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和虚无感。

小说描述了上世纪 80 年代初期,在经历了一个时代与知识的断层之后,一批知识分子重新回到大学校园。“胡惟丏是其中一位奇人:年龄比别人大四五岁,好谶讳之术,落拓不羁,一副名士派头……”然而他比一般人思维的深刻,学术的精进,都使得他的思想、灵魂以及他这个人本身远远地超越了周围的人群。在小说的前半部分,众人仰慕胡惟丏,老教授们都想争他入门,同学们更是视他为大神。但渐渐,精神和现实的种种背离都开始在他的身体里扭曲和奔袭,无所适从的他已然与周边的世界格格不入。最终,作为一个尘世中的独行者,他越来越隐逸出热闹的人群,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深夜,从高楼纵身一跃,遗体很快被积雪覆盖,隐喻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世间再无胡惟丏!

人应该如何活着?知识分子应该如何坚守自己的内心?世界到底是存在的还是虚无的?而我们这个时代终将走向哪里?这或许是这篇小说让我们百感交集的根本原因。小说面世之后,人们纷纷把胡维丏投影到上世纪90年代跳楼自杀的上海评论家胡河清身上。胡河清生前正是格非的好友,不可避免地,小说全篇浸透着一种深沉的哀伤,这是对曾经有过丰盛繁茂的人文精神岁月的凭吊,也几乎是致给随那个年代一起消逝了的一代知识分子的一曲沉郁的挽歌。

不久前,格非来南京开讲座,终于有幸和他面对面聊了一聊这篇《蒙娜丽莎的微笑》,对于小说中这种强烈的存在和虚无的拷问,格非是这样说的:我们今天的社会是绝大部分人朝一个方向走,但是有一小部分人朝相反的方向走,某种意义上比上世纪80年代有所进步。上世纪80年代是所有的人朝一個方向,只有一两个人朝相反方向,因此这一两个人很惨。因为他完全没有能力生活在那个极具变化的时代,一旦这个社会在剧烈的变革中抛开了曾经存在他世界的那种理想化的保护,他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了。格非引用了他所喜欢的诺贝尔奖得主、意大利诗人蒙塔莱曾写的一首诗来进一步解释。大致是:如果有一天清晨,他和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但他突然回过头去,看见了身后一片虚空。当他心里怀着这个秘密的时候,他的生活就不一样了。这次和格非短暂的交流,也许只是让人伤感地明了,人生路上总有人会回头凝望来时之路,所以这个世界也总有人会远离潮流,选择孤独。

为什么这篇小说以《蒙娜丽莎的微笑》为题,显然值得深入回味和解读。众所周知,《蒙娜丽莎的微笑》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达芬奇的名作,流传于世,举世闻名。在小说里,也说明了是胡惟丏脸上那种神秘微笑。但读者们也很轻易地联想到了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在巨大的变动之后,很多东西重新解冻,复苏。思想和文化再一次不可阻挡地蓬勃生长,呈现出一片热烈繁盛的景象。但是这场至今让人记忆犹新的中国式的“文艺复兴”并没有持续多久,仿佛是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顽皮地朝我们眨了一下眼,又飞快地溜回去了。一个时代就这样黯然消逝在突如其来的下一个时代的浪潮中,人们纷纷被裹挟着跟随市场经济的车轮向前奔去。

小说的结尾写道:“我们班上是否真的有过一个叫胡惟丏的人,他和我们同学4年,却似乎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悄悄告别了这个世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我甚至已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唯一还能想起来的,就是他脸上暧昧古怪的笑容。”对此,作者别有意味地用这段话结束了全篇小说:“它是一种矜持的嘲讽,也含着温暖的鼓励,鼓励我们在这个他既渴望又不屑的尘世中得过且过,苟安偷生。”

“渴望又不屑”,深刻地指出了胡惟丏尴尬而无奈的精神局限,也是那一代知识分子必须共同面对的现实窘境。那一群人短暂地获得了属于他们的年代,然而昙花一现,世界重新出牌。无所适从的他们,只好跟随人群走入现世。有谁?怀抱着理想转过身去,独自远去。

从瓦尔登湖到西塞山,寻找真实的自由

——读梭罗《瓦尔登湖》

不得不承认,当下的中国正悄悄显露出一种归隐山林,退居田园的潜流。很多时尚杂志、畅销书不时地推出这类逃离城市,散淡乡野的生活故事,让挣扎在滚滚红尘的城中人向往不已。

物质和消费的不断繁荣刺激着当下荷包渐鼓的国人,膨胀过后,人们也遗憾地意识到物质生活的浅薄和匮乏,开始怀念曾经的简朴生活,向往一种与自然更接近的生活状态。这很像曾经的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逐渐在热闹的世俗中承载这些重估与期待。

或许,这是人类社会一条必然的,不断巡回反复的必由之路。

最早的中文译本《瓦尔登湖》是由徐迟翻译、上海晨光出版公司在1949年10月出版的《华尔腾》,当时并没有引起国人关注。那正是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欢腾时刻,人们热情洋溢,一切百废待兴,有谁会想去隐居?显然这样一本书是不合时宜的,那个时候读过此书的人,必然寥寥无几。直到1982年,徐迟在初版基础上重新进行校译,由上海译文出版社重新出版,书名正式定为《瓦尔登湖》。这一校译本在此后10年左右的时间里,成为《瓦尔登湖》的中国唯一版本。

1989年3月26日,25岁的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当时,海子身边带了4本书,其中就有一本是梭罗的《瓦尔登湖》。《瓦尔登湖》由此被更多人注意和阅读。海子在生前写过不少关于梭罗的文字,他曾说,“梭罗对自己生命和存在本身表示极大的珍惜和关注,这就是我诗歌的理想……”

时代的浪潮很快奔涌而来,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经济社会和物质生活纷至沓来,现代化节奏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破坏,精神家园逐渐迷失,于是《瓦尔登湖》渐渐受到追捧。在过多却常常失于浅薄的追捧中,《瓦尔登湖》仿佛形成了一种神话,于是争议出现了。《读书》杂志1996年第5期发表了程映红的《瓦尔登湖的神话》,作者引用梭罗的一些生平资料来说明,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两年真正生活,“离他所宣称的隐居和简朴差得很远。实际上,他几乎每天都要到康科德镇上转悠,每天都要回到其父母家并常常满‘载而归。”“《瓦尔登湖》中对隐居生活的赞美和对世俗社会的抨击也给人以故作姿态和过甚其辞之感。”

人们开始失望,也开始质疑所谓的隐居。究其原因,或许是朴素生活与隐逸情怀在“神话”中被过度消费了。《瓦尔登湖》本不是一本易读的书,连译者徐迟都说“本书十分精深,不是一般的读物。在白昼的繁忙生活中,我有时读它还读不进去……”它连续多年的畅销和重复出版,本身并不正常。而且,不只梭罗与《瓦尔登湖》,近年来,朴素、极简、淡然甚至已经成了一种新的消费流行,一种被广泛复制的商品风格,在商业化的大潮中变成了它本身的反面。

这或许真是现如今国人的特色。

关于归隐,其实是中国人精神世界里一直以来的一种文化基因。

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对于功名权势,世俗利益的追逐和向往,或者说难以真正割舍的内心渴求,也许那些一直被我们推崇的大诗人们都无法真正释怀。而封建文化中有些所谓归隐的文人,有的是因为得不到,有的是因为得到太少,有的是因为要得到而以这种归隐的姿态来讨价还价,有的则一开始就是欲擒故纵,半推半就。

真正的隐者,在我有限的阅读感受里,或许只有那个消失在西塞山烟波里的张志和才算得上一个。甚至,同样消散在历史长河里的西塞山,也才算得上真正意义的隐者之地。

西塞山,是一座神秘而孤独的山。

一千多年前,它的桃花流水,斜风细雨,曾经携着一袭诗人的白袍飘然出尘而去。

翻遍故纸,张志和的诗现在能找到的仅仅只有9首。这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当他还是一个16岁的少年时,他应该也是天真而热情的。出众的文采和才学,使他得以明经擢第,以文字相侍君王,真可谓前程似锦。偶然的事件使他父亲猝亡,他意识到原来生命是如此的飘忽。学者们都认为是他父亲的死,促使了这个20多岁的青年从此远离功名,隐逸凡世。我也相信这是一个诱因,遥想那个悲伤的夜晚,从千里之外的长安风尘仆仆地往家奔丧之路上,定有一种灵光般的东西在他的血液里升起。生为何物?命似无常?别再在嘈杂的集市里浪费短暂的年华,投身到无尽的自然中去。西塞山,划着舴艋舟,从此在烟雨中抱月而眠。

于是,这个曾叫张志和的少年开始自号“烟波钓徒”,以荷叶为衣,以果蔬为食,以树木为棚,以日月为灯,垂钓明月间,泊舟烟波里,与西塞山朝夕相依相伴,相融相生。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一阕流传,风流千古。

读完张志和的《西塞山》,我们再来读梭罗的《瓦尔登湖》,这种不同的感味相比于国画和油画带来的不同体验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相对于张志和来说,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两年隐居生活,更像一个文明社会的学者对简朴生命的实践和证明。而张志和,他不需要实践和证明,他的一切已脫离这个尘世的束缚,他甚至不需要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喧哗和争夺,早已被他鄙弃,他的青箬笠下,绿蓑衣里,舴艋舟上,西塞山中,早已自成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

这是一个真正获得了大自由的人。

红尘中的我们,无论是身处庙堂或江湖,旷野或集市,大时代下,我们未必找得到一个一转身就一劳永逸的世界。风搅长江浪搅风,鱼龙混杂一川中。普通人要为生计奔波,要为稻粮谋划,活着活着也感慨日子过得太忙太乱甚至太小了,于是读一读瓦尔登湖,读一读西塞山,还可以读一读桃花源。

在身不由己的生活里,阅读能给世人带来大隐于市的安宁和自由。书里那些宽袍明眸的智者,他们各自不同,却也殊途同归,他们的身影从来不曾真正远去。

或许此刻孤舟小,去无涯。但每每捧书在手,这小小一卷书香,足以成为我们手心里秉着的那支烛火,带着我们的灵魂,穿过污浊和虚伪的横流,去自由地远游吧。

从瓦尔登湖到西塞山,这或许才是我们所需要的真正的简单,也是真正的自由。

责任编辑:李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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