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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双胞胎

2019-10-18达聂拉·玛塔莉亚

海外文摘 2019年10期
关键词:桑德拉帕金森斯科特

达聂拉·玛塔莉亚

同卵双胞胎由单个受精卵分裂而成,其基因遗传物质相同,性别也相同。

双胞胎马克和斯科特穿越星际,吉姆1号和吉姆2号的故事奇妙而闻名,两位卡尔洛在世界拳击锦标赛中拔得头筹,非洲白化病小姐妹拉拉和马拉12岁就登上《VOGUE》時尚杂志,山姆和约翰则帮助解开了自闭症的部分神秘谜题。还有艾迪——三胞胎中心灵最脆弱的一个,因为一次大胆的科学实验而自杀身亡。

同卵双胞胎的命运说不上异常,却也多舛。从出生那一刻起(4‰的概率),他们作为特殊的存在便于世人面前暴露无遗。而一旦被科学盯上,就再也逃不掉了。他们一直被视作“行走的生物实验室”,像袜子一般被翻来覆去地查看:19世纪甚至有个德国医生对同卵双胞胎身上痣的位置进行比对观察,最终没有得到任何结论;如今,他们又处于表观遗传学的漩涡中心,对于多变的环境和生活方式如何影响身体自带DNA的研究举足轻重。

截至目前,科学界最著名的双胞胎很可能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一对51岁双胞胎宇航员斯科特·凯里和马克·凯里。从2016年开始,他们先是在同样的环境下生活,后有11个月经历了不同的宇宙环境:斯科特在国际空间站,马克在地球。这是一次前无古人的实验:有助于科研人员弄明白,在DNA相同的情况下,地外这样的极端环境——尤其是较长的时间里——对人体有多大的影响。任务结束后两年,科学家们发现斯科特的部分基因组表达发生了变化:作为对环境压力的反应,有基因被激活,另有一些则归于沉寂——举例来说,免疫系统受到了影响。两人对自身的基因表达少有担忧,继续他们的“世界巡回”。去年夏天,他们刚应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王储的邀请去了阿布扎比,并作了题为《天空并非极限: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凯里兄弟的人生课》的讲座。

这真是迪士尼般的童话故事。圣丹斯国际电影节上一部纪录片所讲述的可是另一番光景。导演蒂姆·瓦德尔拍摄的《孪生陌生人》讲述了三胞胎兄弟罗伯特·沙弗朗、大卫·科尔曼和艾迪·格兰德的故事:三人出生后分别被不同的家庭收养而离散,19岁那年机缘巧合得以重逢,他们又惊又喜,事件也得到广泛报道。然而,没多久真相浮现——原来,三胞胎因一次疯狂(而隐秘)的实验故意被送到不同阶层的家庭抚养,凭着他们基因相同的定量,来监测文化和教育的不同对他们成长的影响。事件曝光后,三人中心理最脆弱的艾迪遭受巨大压力而自杀。

双胞胎对于科学家和医生很重要,是因为通过他们可以分离自然和文化的变量。上世纪80年代“吉姆双胞胎”后,科研界对此兴趣更浓。两位吉姆生于1939年,被两个不同的家庭收养后就没了交集,直到39岁才重逢。然而,在他们身上竟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巧合:这对双胞胎都叫“吉姆”(分别姓“斯宾杰尔”和“李维斯”), 都是身高1米82、体重81公斤,两人养的狗都叫“小玩具”,第一任妻子都叫“琳达”(而且都离了婚),第二任妻子的名字还一样——“贝蒂”,他们都喜欢自己动手制作东西,常去同一个地方度假,诸如此类。

童话与现实之间心理医生、神经学家和精神分析师亚历桑德拉·皮翁德里写的《世界上的双胞胎》(科尔蒂娜出版社,361 页,售价26 欧元)一书,讲述了不同社会对待双胞胎的方式。

马克· 凯里( 左) 和斯科特·凯里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宇航员,也是科学界最著名的双胞胎。斯科特曾于2016年在国际空间站生活了11个月,而马克留在地球。该实验的目标是:弄清长期在宇宙空间生活对人体的影响。

对此,科学家和记者们都摸不着头脑。这一案例显示双胞胎是平行的神秘世界,一切都值得深入研究。前些年,专家们找到了其他一些出生即分离、长大成人再聚首的双胞胎(20年有137对),写成《明尼苏达关于分离双胞胎的研究》报告。通过15000个问题,研究人员搜集了关于智商、视觉记忆、生理及用药状况、性经历、语言能力等数据,触及寿命、智力、疾病、身份等问题。

然而结果颇具争议性: 75%的智商由基因决定。通过分析,研究机构于2000年得出结论称,即便同卵双胞胎在不同环境下成长,他们的智商水平依然类似,外界的刺激及文化因素并没有多大影响。如今,大家都知道不存在什么“智商基因”,但是我们依然必须承认,人的智力由DNA决定,也就是遗传决定。

那么,在基因起关键作用的基础下,文化、生活方式等又有多大的“操作余地”呢?为了寻求答案,全世界一半的科学家每年八月都会离开自己的实验室,飞往美国俄亥俄州的特温斯堡,去参加国际双胞胎节。2018年,该节日的主题是“双玩家模式”,致敬电子游戏、纸牌游戏、角色扮演等等:双胞胎们列队游行,装扮成红桃K、超级玛丽、“大富翁”角色、国际象棋棋子……在喧闹声、音乐和啤酒之间,他们由各大医学摊位“捕获”,受邀留下血液和唾液样本。

除了特温斯堡三天的节日活动,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双胞胎登记系统。其中,70个成员共同组建了一个国际登记网络。尤其受分析师欢迎的是同卵双胞胎(或称“单卵双胞胎”)——也就是由单个受精卵分裂发育而出生的双胞胎。“从2001年起,意大利共有约3万名双胞胎加入了国家登记系统,”该系统负责人玛利亚·安东内塔·斯塔奇介绍说,“他们捐献DNA,填写问卷调查,参与探访和检测的项目。”

2001年第一批注册的人中,就有桑德拉和西尔维娅。她们35岁,都是医生,一个是麻醉师,另一个是急救医师。两人向我们讲述了自己的科学奇遇。“那一年,我们去里米尼参加双胞胎年度盛会。我俩在家乡奥尔齐诺维是唯一的一对双胞胎。母亲推着双人婴儿车,收获的是各类疑问。在日常生活中,其他人常常分辨不出我们来。”西尔维娅回忆说。“或许你是桑德拉?”——反正她们在电话里的声音都一样。

“简而言之,在那次活动上也有意大利国家注册机构的人,于是我们就加入了,”桑德拉继续说道——我们也拿不准,讲话的也许是西尔维娅,“研究人员请我们捐献DNA样本,而从那以后,我们参加了一系列研究项目,内容包括抑郁、银屑病,诸如此类。也正是在实验中我们发现自己得了一种很罕见的银屑病。”西尔维娅和桑德拉参与的项目是“双胞胎研究”的冰山一角。科学家们以其研究多种疾病,探究个中的诱发因素。原理如下:如果双胞胎的其中一人得了糖尿病、帕金森综合征或银屑病,而另一人无事,除了共同的基因外,又是什么在起作用?

比如,关于帕金森综合征,就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论:通过研究一对二战的双胞胎退役老兵,科学家们发现,抽烟更多的那位在疾病面前反而更有抵抗力。也就是说,吸烟量与帕金森综合征的患病概率成反比,烟草似乎保护了大脑。

还是和帕金森有关。不久前,多份报纸刊登了一幅整版广告:两位上了年纪的双胞胎女士,一个精心梳洗打扮,穿着得体,目光清澈;而另一个满脸皱纹,妆容混乱,双眼无神。“其中的差异只有一个:帕金森综合征。我们正在寻找双胞胎。”广告下方的文字如是说。出面寻人的是格里乔尼基金会,他们长期致力于研究这种疾病。

参加俄亥俄州特温斯堡双胞胎节的一对双胞胎。这是全世界最大的双胞胎盛会,每年夏天都会吸引成千上万人。不少科学家在此收集DNA 样本。

人们开始慢慢搞懂一些事情。帕金森的起源有一个关键要素,那就是肠道微生物群,或者也可能是人体内的微生物共同起作用。“肠道菌群中的某些细菌是帕金森的病原,它们能通过迷走神经,通达人的大脑。”意大利帕金森综合征协会主席、格里乔尼基金会主席贾尼·佩佐理解释说。那么,这与双胞胎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同卵双胞胎的菌群相似,那偶发差异则可以归咎于外部因素——诸如生活方式、食品摄入、感染接触等,”佩佐理继续说道,“而追踪这些差异将有助于找寻疾病的根源。”

可以使用双胞胎对比法进行研究的疾病非常多:心血管疾病、脑卒中、银屑病、呼吸道疾病、代谢紊乱……意大利国家双胞胎登记系统与罗马第二大学合作的一个研究项目是关于肥胖症的。“我们正在追踪二十几对在新陈代谢和体重方面都不一致的同卵双胞胎,”斯塔奇说,“我们让肥胖一方减肥,六个月后检查身体,由于有双胞胎的另一方作对照,我们可以观察到身体恢复正常的分子过程,从而分辨出引发肥胖的要素。”

这对双胞胎的差异只有一个:帕金森综合征。

神经科学也从双胞胎注册系统中寻得“瑰宝”。一个名为“为什么是我?”(Why me?)的计划刚刚展开,邀请一大批8到40岁有罹患心理疾病风险的双胞胎参与,研究双相情感障碍、精神分裂症等分子层面的病因。第一阶段在位于意大利莱科的临床科学研究所进行,参与者接受心理病理、抽样和磁共振检查,以期了解触发精神病的神经生物学因素以及与环境互动的因素。

从2010年开始,英国伦敦国王学院研究部招募了其他“小白鼠”,以21年为周期分析观察超过6000对年长双胞胎,研究关节炎、骨质疏松、心脏疾病、眼疾和肌肉骨骼系统疾病。总而言之,主要关注“老年病”。在这项被称为“衰老轨迹”的研究中,英国医生发现,心脏病的引发有22%来自于遗传因素, 54%与所处的环境相关。改变后者,就有可能修正“衰老轨迹”。

对这些“天生克隆人”的研究,不可忽视性别因素。至少我们知道,女性的情况较男性而言更加复杂多样。在《基因与环境之间:相同又不一样》一书中,流行病学专家蒂姆·斯佩克特以研究团队跟进的一对女性同卵双胞胎开头:贾琪很幸运,经常拥有令人满意的性高潮,而玛格丽特则备受性压抑的困扰。“贾琪和玛格丽特的案例表明,”斯佩克特写道,“虽然二人的基因相同,但人体的重要性器官之一——大脑在女性性生活中起着决定性作用。”对此进行研究难度极大。而在男性的性生活中,大脑并非如此重要,因而,男用“伟哥”的成功很难在女性身上复制。

《基因与环境之间:相同又不一样》(332页, 售价23 欧元)囊括了许多关于双胞胎的研究,作者系伦敦国王学院教授蒂姆·斯佩克特。

当然,在双胞胎的“迷魂阵”中,科学家也很容易纠结于他们的相同之处——“加密语言”、心灵感应等,陷入怪异的想法中不能自拔。心理医生、神经学家和精神分析师亚历桑德拉·皮翁德里写过《世界上的双胞胎》一书,接触过数百对双胞胎,对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见解。皮翁德里谈起,尤其是美国,有相当一段时间内充斥着对于“消失双胞胎”理论的狂热。“有时在妊娠的开始阶段,双胞胎的一个会被另一个吸收,以至于出生的只有一个孩子。理论上到此为止。不过,美国的部分意识群体认为,‘双胎消失综合征引发了自身的某些问题。由此又诞生了不少产前心理学会,在网络上非常流行。他们坚称双胞胎在子宫里就已经紧密依附。”这个理论很吸引人,但缺乏依据。

无论如何,双胞胎的魅力一点都没有减少。就连爱因斯坦在构建相对论期间,也引入双胞胎概念实施了其中一个最著名的思想实验。他想象出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以光速进行星际旅行,而另一个留在地球。根据相对论,时间也并非绝对(光速下时间更慢),因此,当宇宙旅行者归来之时,应比留在地球的兄弟老得慢一些。

如今我们有双胞胎宇航员斯科特和馬克。理论上,斯科特由于长期在太空逗留承受着更多压力,因而身体会更糟糕。这是医生们所期待的结果。于是他们检测了各项参数,甚至对端粒,即染色体末端的长度进行测量:端粒会随着年纪增长而变短,也就是说,端粒越长,生命就越有活力。与期待的不一样,斯科特的端粒在太空中变长了,而一回到地球后又开始变短。无论该如何解释,这显然与光速无关,但其结果应该能讨爱因斯坦欢心吧?

[译自意大利《全景》]

责任编辑:刘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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