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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梦和机器人吉吉

2019-10-14卢颖

少年文艺 2019年10期
关键词:吉吉槐花姥爷

卢颖

1

放学回家,我的脑袋刚钻进门,就看见机器人像一尾鱼一样在屋里游来游去。

“妈,这是你买的?买给我的吗?”我一脸诧异。

“鱼梦,你姥爷生病了。我买了个机器人专门照顾你姥爷。”妈妈的眼睛里好像装进了一面湖水,但没有一丝波澜。

“什么?”

“你俩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已经把你的资料储存进机器人的人工智能数据库里了,它能照顾你姥爷,也能帮我照顾你。”妈妈又补充说道。

“你好!鱼梦,我是吉吉,很高兴认识你!”机器人闪烁着脸部电子屏幕上的蓝色光芒,眼部直线弯成了钩。它绅士一般地微微弯着腰,友好地向我伸出仿真手。

我疑惑地和机器人吉吉握了握手。他的手可真凉。

“嚯,这电子皮肤还做得挺逼真,除了没什么温度,皮肤组织挺像人类的。”我小声嘀咕。

“你说得没错,我们将改进得越来越像人类,很多人类会的,我们也都会。”

这话把我吓了一跳,心想着 “我们才不一样呢”。

两天后,我和机器人吉吉将要一起被妈妈送到姥爷家里。爸爸常年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几乎很少回家。妈妈将要去纽约进修,一去就会是大半年。这下可好,“留守儿童”的我和“空巢老人”的姥爷,再加上一个机器人吉吉,将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双手往头后轻轻一拢,躺在床上琢磨。其实嘛,一个家庭有一台机器人,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就像拥有汽车那样普遍。

我们班上的好多同学家里都有机器人。许巧巧家里的机器人会陪她练习跳芭蕾舞,还能给出一堆数据纠正她的动作。她还能通过机器人的电子屏幕和国外的名师“面对面”在线学习。吴迪家里的机器人会陪他做作业、下象棋、练书法、弹钢琴、拉小提琴、练唱歌,他爸妈把所有原本帮他报名的才艺课都取消了,转为在机器人商店购买在线学习课程。吴迪成了学校里的小明星,他多才多艺,走到哪里都聚集一片羡慕的眼光。好多家长向吴迪妈妈打听那台机器人在哪里买。小胖子张杨家里的机器人嘛,每天早上陪他跑步,中午陪他做俯卧撑,晚上陪他练跆拳道,张杨在一个学期里减重8斤。

我越想越觉得好奇,我家这台机器人吉吉能胜任好它的角色,照顾好姥爷和我的生活吗?

2

姥爷一个人居住在槐花巷的旧屋里。那条巷子里的房屋楼层都不太高,最高的只有两三层。好多人都搬离了槐花巷,那條悠长且低矮的巷子仿佛一条沉睡的龙。

几十年前,姥姥得了癌症,不幸早早去世了。姥爷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我的妈妈。他一手带大了我的妈妈。妈妈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我成了姥爷唯一的外孙女。

来姥爷家的路上,一路堵车。妈妈“哒哒哒”地按着汽车喇叭,她看上去有些烦躁。她要去赶飞机,再晚一点恐怕就要误机了。

妈妈开汽车把我和机器人吉吉送到槐花巷口后,就匆匆离去了。

我拖着一个薄荷色的行李箱,和机器人吉吉一起走向槐花巷9号。一阵风将我的发丝吹得微微凌乱。

我用钥匙开了姥爷家的门,往里走的时候四处寻找姥爷的身影。

“姥爷,鱼梦回来看您了,您在吗?”我尖着嗓子喊道。

过了好一会,姥爷才从院子里头回应我。他这时候正坐在一棵槐树下,眼神呆呆的,灰褐色的皱纹像蜘蛛网一样盘结在眼角。

“鱼梦呀,姥爷很开心你能来,住下来吧,陪姥爷说说话。”

“姥爷,这是机器人吉吉,妈妈派它照顾我们俩。”

姥爷脸上的表情,同我初见机器人吉吉时的表情一样,十分诧异。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滑动轮椅,向屋内缓缓移动。

姥爷在前阵子摔伤了腿,从医院回来后就只能坐在轮椅上。我从姥爷身后看着他摇轮椅的背影,有一点点担心。

满院子的槐花香气扑鼻而来,我却嗅到了一丝丝咸咸的味道。眼角滑落的一滴滴泪水,还是出卖了我心里的脆弱。这下,妈妈是真把我寄存在姥爷家里了。连姥爷一起,我们都被妈妈寄存在槐花巷9号的旧屋里。

我还在院子里看槐花树的时候,机器人吉吉就已经开始它的工作了。它通过电子屏幕拍摄房屋里的各个角落,然后滴答一声,报出“扫描完毕,启动清洁模式”。很快,吉吉忙着在屋里屋外打扫起来。

灰尘在空气中起舞,阳光把每一粒尘埃都烤得有点发烫。我觉得我的脑壳也有点发烫。

刚住进姥爷家没多久,我就发烧了。

姥爷守在我的床旁边,给我的额头换上冷敷的毛巾。

当然,机器人吉吉也守在一旁。这时候,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姥爷身边的机器人吉吉,温顺得像一只大狗。

姥爷见我醒了,端来一杯温水和几粒药片。

“姥爷,你出去买药了?”

“药不是我买的,是它买的。”

姥爷指了指吉吉。

我喝到喉咙里的水差点把我噎着。

吉吉这时候亮起了它心脏位置的一块电子屏幕,上边显示我发烧的温度和症状描述。屏幕上还有给我远程诊断的医师的头像和诊断结论。

“吉吉,药是怎么送上门的呢?”我有点好奇。

“我只需要根据医师给出的药方,点击一下购物车,就会有机器人药店的机器人自动配药,再发加急快递送货上门。费用嘛,从你妈妈原来绑定的银行卡账号里扣。”

“原来是这样啊。”我喝了温水,吃了药片,在迷迷糊糊中又睡着了。

睡梦中,我梦见姥爷生气地要赶走吉吉,他拿起那根放在门背后的大扫帚扑向吉吉。可是当吉吉的电子屏幕上突然显现妈妈的头像视频,姥爷就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脆弱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3

现在是暑假,暂时不用去上学的我,留在姥爷家里陪姥爷。

姥爷每天一大早就摇着轮椅出去逛逛,买回一些菜来。早晨,穿过窗户的阳光把我的床铺照得光亮。躺在床上睡懒觉的我,揉揉眼,看一看床头的钟表。

我换好衣服,来到客厅。

桌子上摆好了早餐,一碟鸡蛋饼、一碗青菜碎肉粥,还有一杯热牛奶。我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姥爷和吉吉对话。姥爷好像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你不要跟着我出门了。”

“啊?被您发现了。鱼梦妈妈给我输入了这项指令,我没法取消。”

“那你告诉我怎么取消,我来取消!”

“这——恐怕做不到。”

姥爷这时候就把目光投向了饭桌上的我。他摇着轮椅靠近我身边,温和地对我说:“鱼梦啊,姥爷对你好吧?”

“好呀。”

“你帮帮姥爷,姥爷实在不喜欢连出个门都要被机器人监视着。鱼梦你聪明,帮姥爷看看怎么把这个‘跟踪功能取消了。”

“好,姥爷。”我实在不忍心扫了姥爷的兴,虽然我也不太懂怎么操作机器人的那些功能。

挠了挠脑门,我突然眼前一亮。我在手机社交软件“滴答”上发布了一条朋友圈,并且屏蔽了妈妈。这是一条求助消息,询问怎么才能取消机器人“跟踪出门”的服务功能。

最先给我留言的竟然是吴迪!

“等到机器人没电了,你充电后重新启动机器人的时候,选择恢复出厂功能设置,就能重新选择你需要的功能。”

恢复出厂设置?这会被大洋彼岸的妈妈发现吧。我摇了摇头。

过了五分钟,我又看到有一条新留言,留言者是小胖子张杨。噢,他现在已经减肥成功了,我不应该再叫他小胖子。

“在机器人心脏位置的侧门,有一个小阀门,你拉开那个小阀门,摁下‘调整功能的按钮,就能修改机器人的功能。”

哈,这个法子不错,既不会被妈妈发现,又能满足姥爷的要求。我心里打定了主意。

“鱼梦,你要做什么?”

就在我打开吉吉身侧的小阀门时,它惊恐地发出声音。

“吉吉,不要怪我,姥爷让我这么做的。”

“鱼梦,你有没有想过,修改了功能,我就不能全方位照顾姥爷和你了。”

“放心,我挺好的,姥爷也挺好的。我们可不需要机器人的全方位照顾呢。吉吉,这几天你挺累的,也该歇歇了。我这是在帮你减少‘功能作业呢!”

“唉——”吉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修改好了原本妈妈给机器人吉吉设置的功能。原来这么简单啊,还好张杨告诉了我。等开学,我要送他一桶他最爱的爆米花。

姥爷知道机器人吉吉的“出门监控”功能被取消后,高興得咧开了嘴。他满脸的皱纹好像缠绕成了一个大麻花。

我喜欢看见姥爷开心的笑。

姥爷和我坐在小院子里的槐树下,细碎的槐花瓣落在我的肩头,随风又飘落到我的米白色裙摆上。吉吉趴在地上,晒着太阳。它真的愈看愈像一只大狗了。

其实呀,我有一件事没告诉姥爷,我在修改功能的时候,给吉吉删减了“出门监控”功能,增加了“电子宠物”功能,具体选择了“狗”这一类别。

姥爷应该不会怪我的吧。我从小就特想养宠物,可是妈妈坚决不让我养。爸爸在电话那头总安慰我,找机会送条狗狗给我,但是爸爸长期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他答应我的事,应该早已忘记了。

4

姥爷走丢了,这真是个糟糕的事实。

就在我修改机器人“出门监控”功能的两个月后,有一天晚上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姥爷回家。我慌极了,瘫坐在沙发上。客厅镜子里映照出我的模样,真像一个蔫了的茄子。

凌晨时分,我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给妈妈,她那边此时应该是白天吧。

“妈妈,姥爷……姥爷他……”

“姥爷怎么了?你倒是说呀,急死我了。”

“姥爷走丢了。”

“什么?你把情况再说清楚一些。”

听我说完,妈妈把我骂了一顿,因为我私自取消“出门监控”功能的事。可是,事已至此,眼下找姥爷才是最紧要的。妈妈说她那边有个紧要的考试,没办法赶回来。

为了寻找姥爷,妈妈远程从吉吉那调取了之前吉吉拍摄的姥爷的照片和视频,并且发布在网络朋友圈上。我也在“滴答”社交软件上,发布了寻找姥爷的启事。还有吉吉,它在机器人朋友圈也发布了寻人启事。

下雨了,天空黑沉沉的。

姥爷这时候会在哪儿呢?我好着急,若是再寻不回姥爷,那可怎么办呀。

我撑了一把橘红色的雨伞,给吉吉套上了一件透明的雨衣,就出门寻找姥爷去了。

也许是在槐花巷住了有一阵儿,突然出槐花巷去寻找姥爷,我反而觉得这外面的世界好像变得陌生了。我愈往前走,槐花的香气愈淡。

街道上湿漉漉的,人们风也似的匆匆拥进地铁口。地铁口一字排开了一排绿色的共享雨伞。有几个人掏出手机扫了扫雨伞上的二维码,把雨伞快速取走了。

我收了雨伞,带着吉吉一起进了地铁。我和吉吉一起过地铁闸口的时候,我走的是人行通道,它走的是机器人通道。我刷的是手机屏幕,它刷的是电子脸。

坐在地铁座位上,我突然发现就在这个狭长的车厢里,人类与机器人混杂在一起。有的机器人还穿上了人类的服饰,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摩登女郎。有的人穿的衣服上有一块电子屏幕,会发光还能播放视频。某一瞬间,我有点头晕目眩。

出了地铁,我看见一个机器人交警身着荧光色的交警马甲服,站在十字路口,指挥着汽车通行。

路过一个卖瓜果蔬菜的自助型超市,机器人站在收银处收费。

一辆汽车飞快地从我身边掠过,溅起地上的水。我的裙边被泥水弄脏了。

“姥爷会去哪里呢?”我想了又想。

就在我烦恼的时候,吉吉身上的一个红灯亮了。吉吉对我说:“接到朋友圈提示,姥爷找到了。”

“找到了?姥爷在哪里?”

“在旧葫芦小学。”

等我和吉吉赶到旧葫芦小学的时候,姥爷正坐在教室门口发呆。这儿原本是个小学,确切地说,是我妈妈小时候上学的学校。旧葫芦小学离槐花巷其实并不远,我怎么就没想到来这儿找姥爷呢?可姥爷又为什么会来这儿呢?我想不明白。

等我找到姥爷,他第一句对我说的话是:“小遇,爸爸来接你放学回家。”

“姥爷,我不是小遇,我是鱼梦啊。”我耐心地提醒姥爷。

小遇是我妈的小名。

我推动姥爷的轮椅,祖孙俩踉踉跄跄回家。

“姥爷好像把我给忘了,但过一会儿又能记起我。还有,姥爷也把吉吉给忘了。”

“姥爷每天到了中午十一点和下午四点就想出门,嚷嚷着要去接小遇放学回家。”

“姥爷清醒的时候还能做菜给我吃,有点儿不清醒的时候就坐在槐树下发呆。”

“姥爷到底是怎么了?”

我把这一连串信息发给了手机社交软件那端的妈妈,也输入进吉吉身上的医诊视窗里。过了五分钟,妈妈还没回复我的信息,吉吉心脏位置的电子屏幕上显示了一行字:“姥爷有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的明显倾向。”

紧接着,电子屏幕上自动播放了许多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典型病症视频。我看了四五条,发现视频里的患者都是老人,他们的情况和姥爷的很相似。

在电话里,我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妈妈。妈妈在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她说她不久后回国。在她回来之前,还是吉吉照顾姥爷和我。

5

“小遇,快把桌上西瓜吃完,吃完就做作业吧。”

“哎,好的。”

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条细细的羊角辫,戴着一条红领巾,穿着校服,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写作业。

这个女孩是我,发型和姿态却是模仿旧相片里母亲小时候的模样。

为了讨姥爷欢心,或者说为了不刺激他的情绪,我装扮成妈妈小时候的样子。反正我和妈妈长得极像,我翻看妈妈小时候的相片就发现了这点。在姥爷的眼里,我就是他的女儿小遇。

我修改了吉吉的外形功能,好让它尽量不在姥爷视线里移动。吉吉调整了一下身体,伸出几片盖子,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方形的冰箱模样。姥爷有几次走到吉吉扮成的冰箱前,想拉开冰箱门,却怎么也拉不开。我在一旁咯咯笑。姥爷看到我笑,他也笑了。

姥爷的病情好像稳定了许多,我说的稳定是指他更愿意把自己的记忆调到过去的日子。他现在只记得女儿小遇,却忘了他的妻子,忘了他唯一的外孙女鱼梦和机器人吉吉。说真的,我还挺伤心的呢。

原来,被一个人遗忘,心里会那么冰凉。

姥爷还保留着看报纸的习惯,虽然他现在大多数时候看不懂报纸,只是看着报纸发呆。他的手颤巍巍地拿着报纸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片单薄的叶子,随时可能被风吹远。

妈妈回国了,把姥爷接到了医院里。我和吉吉成了姥爷病床边的“护工”。回国后,妈妈大多时候还是挺忙碌,她总是不停地在打电话。阳光把她的身影映照在姥爷病床边的墙上,好似一个贴上去的黑色剪影。

姥爷口里叫着:“小遇……小遇,你在吗?”

我一边答应著“嗯,小遇在”,一边伸出手紧紧握住姥爷那苍老如干枯树枝的手。

吉吉在一旁,这一次它变成了一个柜子。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有姥爷和小遇的合影。

一阵风吹来,我好像嗅到了槐花香。

6

姥爷去世了,他安详地走了。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神志不清,他在睡梦中好似化成一缕风,飘远了。

我的眼睛哭肿得像个红彤彤的水蜜桃。

妈妈的眼睛里好似燃烧着灼灼的火焰。她坚强地处理完姥爷的丧事。

槐花巷9号里的小院子,再也不会有一位老人,安静地坐在树下发呆。我有点想念那个小院子。姥爷去世后,妈妈把我接回了她的身边,她告诉我,接下来她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我,再也不会和我分开了。妈妈还向我坦白,她其实已经和爸爸离婚好几年了,爸爸现在有了新家庭,再也不可能回到我们这个家了。现在,我是妈妈唯一的至亲。

“那吉吉怎么办?”我问妈妈。

“我打算把吉吉退回机器人商店,它也算完成了照顾你姥爷和你的使命。”

我和吉吉拥抱了一下,像老朋友一样道别。虽然我知道它不是人类,不可能有人类那样丰富的情感,但我还是要感谢它。它曾经帮我找回了走丢的姥爷,也曾在姥爷生病的时候照顾过我。

“把我的芯片取出来吧,里面有个视频,是送给你们的告别礼物。这里边有个秘密哦。”

我和妈妈一起拆下了吉吉心脏位置旁的一个小芯片。机器人吉吉被恢复出厂设置,送回机器人商店。

妈妈把吉吉的芯片插进智能电视机里,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视频。看完吉吉留下的那个小短片,妈妈哭了,她和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原来,吉吉在变成冰箱和柜子的这段时间,悄悄拍下了姥爷和我的生活片段。我装扮成小遇和姥爷相处的画面,都被吉吉记录下来了。

妈妈眼角流下的泪珠滴落在我的手心,热热的。我记得,姥爷过去握着我的手的时候,他的手也是热热的。

我喜欢这样的温度。春风吹醒槐树上的嫩芽的时候,也带着这样的暖。

发稿/庄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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