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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虚妄

2019-10-09阿社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19年9期
关键词:老农老乡大哥

阿社

算是偶然的机会吧,我来到家乡一个叫毕村的地方出差。它让我想起了老毕。没错,老毕就是这里的人。

办完公事,我问村书记,你认识老毕吗?这里是毕村,叫老毕的多着哩。但是,老毕叫什么名字,我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也许是他年纪大我一截,叫着老毕就没记住他的名字了。书记也姓毕,耐心地听完我的描述后,说,你说的就是毕谷啊,好多年没回来喽!我说,那不对,他父亲还在呢,他经常回来的。我接着又说了一些关于老毕的特征。毕书记说,除了他还有谁呢,听说这些年在外面做包工头发达了,但是他是自幼父母双亡啊,我这个书记能不知道吗?我纳闷了,那我要找的这个人就不是你说的毕谷了,不瞒你说,既然到了这里,我想借此机会去探望他的父亲。

毕书记看我不信,便招手把旁边的小毕叫过来,小毕你给他说说。小毕小心翼翼地问我,你说的老毕他左耳下方是不是长着一颗带毛的黑痣?我一拍大腿,对!小毕说,那书记说得没错!

这怎么可能呢?

也就是前不久的事,几个老乡在一个夜总会里唱歌,当时老毕也参加了。老毕是谁带过来的,这酒一喝,我真的一点都记不住了。那晚我和老毕一见如故。老毕想必是喝多了,舌头有点打结,老弟,我问你,你一年回去多少次?我说五六次吧。老毕挥挥手,说,太少了,我每个月回一次,我都觉得少呢。上个月,我父亲又病了,这回恐怕是起不来了,我现在是隔三岔五就往老家跑,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老毕黯然神伤,男人老毕竟然有些哽咽了。我抱住老毕的肩膀,安慰道,古时说父母在不远行,可是这操蛋的生活,大伙都像逃日本一样往外面跑呢。老毕继续结结巴巴地说,这样说也不对,时代在快速发展,哪有不远行的。来,干了这杯,今晚一醉方休,明天啥时候醒,俺就啥时候回老家看我老父亲。我心想,你老毕是大老板,睡觉睡到自然醒,我可奉陪不起。趁老毕一饮而尽,我迅速又给他满上,以此来掩饰我逃酒的酒杯。后来,老毕摇晃着身軀又主动过来找我喝酒,喝着喝着,竟然抱着我呜呜地哭泣起来,老弟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知道这是喝高的表现,忙说,大哥你一句话,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答应你。老毕说,你答应我,你以后每个月必须回去一次!我哭笑不得,为了摆脱老毕越抱越有劲的双臂,我借着酒劲,铿锵有力地说,我答应你!当老毕松开双手时,顿感如释重负的我却莫名地感动起来,哥,我敬您!我把我刚才逃的几杯酒都补上了,我心里说,老毕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毕书记看我满脸疑惑,反过来安慰我,是不是你记错人了?

这还不是进一步强调他们的无可置疑吗?我心有不甘,在离开毕村前,根据毕书记他们的介绍与指引,自己找到了老毕的老屋。见屋门紧闭,我向隔壁一位正在修着农具的老农打听老毕的情况。老农一脸茫然。我又把毕书记他们说的一些情况一并端出。想不到老农说,什么卧病在床,又什么自幼父母双亡,压根就没有毕谷这个人好吗?见我还在磨磨叽叽,老农似乎不耐烦了,别以为毕村就都是姓毕的,1943年闹饥荒时,这里姓毕的全都饿死了。说着,不远处突然锣鼓响起,经声忽远忽近、时紧时疏,霎时鸡皮疙瘩遍布我的全身。

我跌跌撞撞地逃出毕村,心里越发感到蹊跷,于是打电话给那晚组织喝酒的老乡,老乡那晚估计也是喝高了,在电话里磨叽了老半天,最后反问,有老毕这个人吗?我又打电话给另外三位老乡,他们都说,哪有一个姓毕的呢?最后一个还说,那天就我们五个人啊。说得我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我想,我还是直接打电话给老毕吧,我点开通讯录,一个个翻,竟然找不到老毕的电话。可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过后我们还通过几次电话的。我还在翻找时,一个电话打进来了,我一接,是父亲。父亲说,听说你回到县里了,什么时候回家呢?我说,我办完公事就回去。父亲又说,中元节到了,十八村陆续开孤门,拜祭孤魂野鬼。1943年饥荒之年,这十八村死了多少人啊!现在中元节办得热热闹闹的,多好啊,今天可是轮到毕村开孤门,咱们村是……

是啊,咱们村又是哪天开孤门,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回拨,却没法接通。为了安排回家的时间,我只好打了大哥的电话,我说,父亲叫我回去过中元节哩,我想问问咱们村是哪天开孤门?

大哥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父亲托梦给你了?

我一惊,如梦魇中突然被喊醒,恍然大悟却又不知所措。

豆大的汗珠从我额角流下,我努力张望,企图用目光抓住某一熟悉的事物以抚慰我内心的惊悸,可是周遭的景致似是而非,茫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从梦中来还是到梦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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