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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与“仕”的交锋

2019-10-08常红磊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19年8期
关键词:乌台诗无辜赤壁赋

常红磊

苏轼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在诗、词、散文、书法等领域都取得了极高的造诣,堪称“千古第一文人”,其道德高尚,政绩斐然,百姓称颂,一定意义上说实现了“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生目标。苏轼一生仕途坎坷、宦海沉浮,但他豁达乐观,始终从容面对。“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仕途跌入低谷,面对人生逆境,苏轼在“隐”与“仕”之间矛盾徘徊、难以取舍。《前赤壁赋》中交织着积极进取、建功立业的儒家“入仕”精神和顺应自然、闲适恬淡的道家“隐士”思想,表面看苏轼已经释怀,但壮志难酬的悲伤和不平则鸣的愤懑隐约可见。元丰三年(1080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43岁,无辜被贬,政治失意、前途渺茫、生活窘迫、内心苦闷,苏轼选择寄情山水,暂得慰藉,然后用文人的方式借翰墨抒发心中块垒,《前赤壁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一、“隐”的流露

首先,景物描写、意境创设流露出苏轼的隐逸思想。“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清风拂面、水平如镜、雾气横贯、水天相接,营造出一个辽阔浩渺、天人合一般的意境,犹如人间仙境,使人物我两忘、悠然自得。其次,人物感受直接流露出隐逸思想。“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纵”就是放纵、不受控制、毫无羁绊,任凭小船在万顷碧波上飘荡,表现出苏轼对自由的礼赞。“浩浩乎”“飘飘乎”辽阔悠远,“冯虚御风”如神仙一般,最后直言“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由眼前景生发出辽阔浩渺的感受,再由近似仙境的意境联想到羽化登仙,境由心生,苏轼隐逸思想初见端倪。“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隐约可以窥见苏轼向往隐逸却难以真隐的痛苦心境。“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难道不是苏轼回归自然、向往自由、自我派遣的表现吗?

苏轼是眉州眉山(今属四川省眉山市)人,道家文化与思想对其影响很深,加之“邦无道则隐”一说的推波助澜,无辜遭受打击的苏轼,和历代先贤一样,产生了隐逸思想。

二、“仕”的体现

苏轼与客泛舟,“饮酒乐甚,扣舷歌之”,歌词为“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歌词内容没有明确的出处,普遍认为是化用了屈原《九章》的内容。联系苏轼当时的处境,深入分析发现,苏轼用“桂棹兰桨”这些美好的事物隐喻自己高洁的品质和才华横溢;“击空明”似乎就是苏轼追求理想、渴望建功立业的漫漫长路,但是理想之路并不平坦,往往是“溯流光”,逆流而上,这不正是“乌台诗案”的无辜打击吗?“美人”一词古今学者普遍认为象征君王和苏轼内心的政治、人生理想,那么,“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就可以解释为苏轼忠君爱国却无辜被贬,胸怀天下却政治抱负不得施展。承接前文,由美景转而凄凉,恰是“美人”追之不得引起的,客人的洞箫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怨恨“美人”却又思慕“美人”,思之不得,唯有含泪倾诉。潜蛟、嫠妇都有被遗弃之感,命运不公、待遇不平使她们产生共鸣。知人论世,这正是君王无端猜疑、政敌捕风捉影刻意构陷、理想不得实现的苦闷外现。

《前赤壁赋》看似一问一答,实则自问自答。仔細揣摩问答内容,发现了太多“仕”的痕迹,“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是曹操《短歌行》中的诗句,有人才难遇伯乐的意思。此情此景,苏轼为何想到了这首诗,“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似乎是忌惮于文字冤狱而有所保留吧。泛舟赤壁之下,而非真正的赤壁战场,这个暂且不论,赤壁之战,孙刘联军以少胜多,“困于周郎”与《念奴娇·赤壁怀古》中“樯橹灰飞烟灭”表达的意思相近。文中提及曹操这个失败者,是含蓄地批评曹操不得人才,至少没有延揽到真正的人才,以致赤壁之役的大败,以此讥讽朝廷的用人失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感叹人生苦短,功业难成,作于同一年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中苏轼感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可以猜想,苏轼仰慕的是那些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英雄豪杰,羡慕他们的功成名就。苏轼用“水”与“月”来说理,阐明变与不变的道理,江水永流,明月常在,我心依然。“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承“而又何羡乎”而来,苏轼在羡慕什么,不想取什么,推敲内在逻辑,还是封建时代士大夫那种积极建功立业的人生追求,不是不想取而是不能取,既然不能取,那就退而隐逸,享受山水、清风明月之乐,显然是苏轼的“自我放逐”。

细读《前赤壁赋》发现,45岁、步入老年的苏轼对功成名就没有完全看开,看似自我开释、自我宽慰的背后,有自我放逐的无奈,更多的是对无辜被贬、朝政黑暗的愤懑和人到暮年、壮志难酬的悲凉。在“隐”与“仕”之间,苏轼也无法给这个困扰千百年来文人墨客的人生难题一个标准答案,“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与陶渊明“期在必醉”、欧阳修“饮少辄醉”“颓然乎其间”有异曲同工之妙。《前赤壁赋》的感情基调仍是悲伤的,苏轼的“自我放逐”是无声的控诉、无言的抗争,他没有真正释怀,显然选择了“学而优则仕”,继续追寻“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人生理想。综观苏轼一生,研读其文其诗,我们发现了一个中国文学史上的“硬汉”,即便是被贬岭南,仍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洒脱,尽管苏轼一生仕途坎坷、多有失意,但他乐观旷达、随遇而安,成为古今文人在失意、逆境中的精神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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