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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后

2019-10-08李庆伟

牡丹 2019年10期
关键词:小吃街秋水饭馆

李庆伟,河南沈丘人。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已在《中国作家》《小说界》《北京文学》《阳光》等文学杂志发表文学作品多篇。小说《探亲》获全国职工文学大赛二等奖、散文《母亲的情书》获第二届老舍散文奖。

秋水从长途车上下来,已是下午四点。他拉着行李箱,沿着一条绿树半掩的小路往矿街走。一只乌鸦追着他,一边飞一边“嘎嘎”叫个不停。他扬扬手,乌鸦像没看见似的,依然叫个不停。莫非家里出了啥事?秋水这样想着,拐过街角,看见妻子开的“矿嫂饺子馆”店门紧闭。他顿感诧异,昨晚妻子打电话说到郑州买冰柜,这快一天了咋还没回来?

正疑惑间,忽见隔壁开烩面馆的白鹅奶着孩子走出来。看见秋水,她忙用衣衫把那只饱满的白奶掩了掩,撇着嘴说:哟,这不是秋水哥回来了?

秋水说,孩子该上高中了,回来看看。

快进店歇歇喝点茶。白鹅热情邀请道。

秋水进店。白鹅倒杯茶递过来,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不知道,嫂子跟你家厨师好上啦!

当头挨一闷棍,就是这种感觉。疼是不疼,秋水只是感觉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他的头有些麻木,有些大,似乎还有些晕。按道理,血往头部奔涌,他的脸应该红才对,可不知啥道理,他的脸是苍白的,连一点血色都没有。渐渐地,秋水脸上有了血色,他咬着发青的嘴唇说: 不可能,不可能。

嘁,我能骗你吗?白鹅像是急了,她冲对门招了招手,开拉面馆的胖女人红粉颤着一身肥肉奔过来了:你说是秀梅跟金明那事呀,白鹅说得一点也不假。那天半夜,我起来解手,见金明骑车带着秀梅从矿院往外走,秀梅抱着金明的腰,哎哟,抱得那个紧哟。你说,黑更半夜,一男一女出去会干啥好事?

秋水颤抖着手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镜片,复又戴上。说,谢谢,谢谢恁两位的关心。说着,提起行李箱跨出店门,咕咕噜噜地往矿院走。

凸凹不平的街巷里,不断有人打招呼,秋水只是敷衍地应付了一下。他心乱如麻。妻子与自己结婚十幾年来,她虽说长相出众一些,可从没听说过她不三不四的话,她也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转念一想,这事也不能不信。金明三十来岁,长年在外打工,老婆不在身边。再说,我这一走几个月,孤男单女天天蹭来碰去的,谁能保证不会发生擦枪走火的事?

他走进矿院六号楼,有气无力地爬上五楼那间属于自己的家,赶忙给手机充电。从贵州大山里出来,坐了两天两夜的车,昨天夜里手机就没电了。充了一会儿,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妻子的手机。电话响了好一阵,没人接。停了一会儿,他又打过去,依然没人接。秋水疑心陡起。两个女人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回响:秀梅跟金明好上啦!黑更半夜一男一女出去会干啥好事……

秋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像一窝蜂一样“嗡嗡”作响。他现在才后悔,当初咋就同意让妻子开这个饭馆呢?

秀梅原在矿职工食堂上班。三年前,矿上清退临时工,妻子下岗了。她在家闲了半个月,就再也坐不住了。天天到街上转悠找生意。那天,她喜滋滋地回来说,小吃街有一家饭馆转让,咱接着吧。秋水说,你好好在家歇着吧,我一个人的工资能养活不了咱一家?妻子说,你一个月开那三千多块钱,够弄啥的?人家都在市里买房,你还想要让孩子上重点高中,算算得多少钱?靠你一个人工资中不中?秋水知道妻子的性格,倔犟得像一头母牛。当姑娘时,她爱上了自己,可父亲嫌他家穷,又是个下窑的,说啥也不同意。父亲要她嫁给镇供销社于主任的儿子。一天在地里干活时,父女俩又闹翻了,秀梅一气之下跳进了波涛汹涌的泉河。爹吓坏了,看着在水里一沉一浮的闺女,流着泪嘶哑着嗓子喊:闺女,你上来吧,爹依了你……

夫妻俩来到矿院西南角那条偏僻的矿街。秋水正在拨门上留的电话,却见对面开拉面馆的胖女人走了过来。

胖女人问,咋,想接这家饭馆?

两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妻子说,是,想开家饭馆。

胖女人说:这家饭馆已经转手三家了,你……能干起来吗?

秀梅脖颈挺了挺,笑笑说,生意在人做,只要饭菜做的有味,还愁没人吃?

秀梅把饭馆接下来,她让房东把店内重新粉刷了一遍,起了个“溢香饭馆”的名字。置卖齐了东西,就到郑州找厨师,可没想到找厨师那么难。年轻人听说到煤矿去,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问为啥不去?说煤矿又脏,又偏僻,俺才不去那个地方呢!后来,先后找了几个愿意到煤矿来的,可不是人遢邋,就是年龄大,手脚不利索。有的当场许诺啥菜都会做,可一到饭馆就露了原形,炒的菜少滋没味。凑凑合合干了一年多,生意始终没有起色。

春节,夫妻俩回老家过年时,表舅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黑红脸堂,身材壮实的小伙。表舅说,这是我女婿,叫金明,在北京一家饭馆当厨师。那家饭馆拆迁,暂时没活干,看能不能给你们当厨师?夫妻俩询问了一些情况,说好了工资,年初六,就带着金明回到了石湾矿。

到底是在大地方干过,金明掂起锅,煎、炒、烹、炸,样样在行,热炒凉拌色香味俱佳。食客们吃后连连夸奖:味道不错!生意一天天好了起来。

金明发现,这家矿街开有烩面馆、拉面馆、手工捞面,唯独缺一家饺子馆。何不开一家饺子馆呢?在金明的建议下,秋水把饭馆改成了饺子馆,专营饺子。有三鲜饺子、大肉饺子、羊肉饺子、莲菜饺子、茴香饺子……

一天,金明站在饭馆门前对着牌子瞅。瞅一下摇摇头,瞅一下摇摇头。秀梅问瞅啥?金明说,溢香饭馆,这个名字不美,一点特色也没有。秀梅问,那起个啥名字好呢?金明说,我看来吃饭的矿工不都是喊你矿嫂吗?就叫“矿嫂饺子店”算了,又亲切,又响亮。

两口子一听十分高兴,对,就起这个店名!三天后,一块长方形白底红字的“矿嫂饺子店”的大牌子就挂了起来。

接着,金明又推出他的拿手菜,一个是“扒羊脸”。做出来的这道菜色泽好,紫红透亮,味道也好,吃起来酥烂,香而不腻;一个是大盘鸡。做出来的鸡子色泽金黄,皮紧骨挺,香味醇厚。并在矿院大门口贴出吃一百送五十,优惠三天的广告。食客们一品尝,味道绝不亚于城里大饭店的味道。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来吃饭的客人与日俱增。

矿嫂饺子店很快在石湾街上打响了。石湾矿是个大矿,职工家属四五万人呢。以前,他们从不把处于偏僻一腢的小吃街放在眼里,认为那都是一些乡下娘们做的饭,还不如自己老婆做的有味。他们想出去吃饭,骑上摩托车日一下就到了五里外的柳树镇。那里小吃品种全,味道也好。可自从有了这家独具特色的饺子馆,他们也不往柳树镇跑了。是啊,本矿就有美食佳肴,何必舍近求远呢?

每天中午和晚上,来吃饭的顾客蜂拥而至。店内挤得满满的,秀梅就在店外支上几张桌子。秋水一下班就赶紧往这里跑,帮忙收碗,抹桌子。

生意好了,人也有了精神。秀梅像上足了发条的闹钟,又像一个旋转的陀螺,和金明在锅灶前后忙碌着,在店堂内外奔跑着,直把“矿嫂饺子店”闹腾得红红火火,小吃街里终日回荡着她那响快的说话声和“咯咯”的笑声。

可饺子品种再多,也有吃腻的时候。客人想换换口味,隔三岔五,就到烩面馆、炒面馆、拉面馆搓一顿,渐渐地,把一条街的生意都带动起来了。

矿嫂饺子店生意的火爆让邻居们侧目,让邻居们咋舌。小吃街哪有这等热闹过呀?以往逢到饭时,来吃饭的顾客稀稀拉拉,一天撑死也卖不了一百块,可现在轻轻松松就能卖上三四百。尽管她们沾光不少,可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闲暇时,几个女人常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哼,俺们干几年了,生意都不咋的,她可好,才干上一年多,生意就恁红火,难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是啊,咱如今是比以上卖钱了,可跟人家能比吗?人家吃肉咱喝汤罢了。这样说着,她们心里就难受,就忿忿不平。

可嫉妒归嫉妒,人家依法经营,公平竞争,你有啥办法?

年底,秋水和秀梅一算账,打干出净,小饭馆净赚八万。照这样下去,干上几年,两个孩子上大学费用有了,还能在市区买套房。两口子被这这一美好的梦想鼓舞着。

过罢春节,矿上在贵州投资兴建的煤矿急需一批安装工,秋水成了其中的一员。临走的那天夜里,秋水緊紧搂着妻子,说,我担心我这一走,你一个人招呼不了。

妻子说,你放心,咱开两年饭馆了,人都混熟了,没有人敢找咱的事。

还有……还有……

还有啥?妻子问。

你那东西,好好跟我守住。

妻子拧了他一把说,就你,一肚子坏水。你放心,我这辈子嫁给你,就是你的人,别人休想占我半点便宜,你走时啥样,回来保证还是啥样。

真的,我可要留个记号呢。秋水说着,手就往下捞摸。两个人说笑着滚在了一起。

难道,难道自己才离开几个月,秀梅就守不住了?

秋水狠秀梅,狠这个不贞的女人;又骂自己,为了多挣几个钱,把妻子丢在家里,让人家给自己戴上绿帽子,真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呀!想到这里,他叹口气,失神地望着屋顶,倦意像潮水一样袭上来。他强压着不让自己睡着,可一闭上眼,如雷的鼾声就徐徐地响了起来。他睡得好沉好沉,就像一个麻袋沉入深深的水底。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他看见妻子和金明正赤身裸体缠在一起,他气得浑身打颤:狗……狗男女!举起棍子就要打,手机的蜂鸣声把他唤醒了。睁开眼一看,是妻子的电话。他的气不打一来:你干啥去了,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

妻子说:商场里人山人海,当时我没有听到。出来给你回了好几个电话,你就是不接,你回来了吗?

早到家了!

手机里一片嘈杂声。好好,饺子熟了,熟了!这就给你们端过去。哎呀,我忙得脚底板都不连地,你快来帮帮忙吧。

秋水赌气坐了一会儿。是去还是不去?最后,他决定,还是去看看,看看那两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

夜幕已经降临,小吃街灯火通明,食客们川流不息,喧哗声,划拳行令声像潮水一样从各家饭馆里涌出来。秋水看见,满面红光的金明正赤膊炒菜,脸上汗津津的,妻子正把一个湿毛巾往金明脖子上搭,动作是那样的亲昵,就是跟自己也少有这般亲热过。妒意像火苗一样倏然在他心中升腾。

金明看见他,停下手中的炒勺笑着说:俺哥回来啦!妻子脸红了一下,冲他一笑,嗔怪道:不请你还不来呢!

他没有笑,端起主人的架势走进饭馆。

结账!三个客人从里面走出来。妻子赶紧说,秋水,你快把那张桌子收拾一下。

秋水极不情愿地收拾碗筷,抹桌子。

忙活了几个小时,客人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渐渐退下去了,饭馆里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单间里还在吆五喝六地划拳行令。忽然,一个人冲外面喊道:老板,掂壶茶!

秋水掂着茶壶过去。撩开门帘,缭绕的烟雾中,两个人从饭桌后站了起来,是徐树良和李正:哎呀,秋水哥回来了!两人紧紧握住他的手说:秋水哥,你这好几个月没回来啦?来、来,坐下喝两杯。

秋水说:不、不啦,你们喝吧。

徐树良说:你放心,别担心不给你酒钱。

哪里?哪里?秋水只好坐下来,喊妻子加两个菜。

不大一会儿,一热一凉两盘菜端了过来。

大家吃着、喝着,讲着各种各样的段子。徐树良讲了一个笑话:俺队连喜家老婆长得俊。有一回,他爹给他打电话,吞吞吐吐地说儿媳妇在家偷人了,他一听气炸了肺。半夜他摸回村,翻过墙头,悄悄趴到窗户下,果然听到老婆正跟一个男人在睡觉呢。大概已经折腾好几回了,男人要走,老婆说:慌啥,再干一盘呗。男人说,要是让你公公听着了咋办?老婆说,他听着咋啦?我整天旱得地里冒烟,他儿子不回来,咋,还不让人家浇浇?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散场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送走几个朋友,秋水忽然想起手机没有拿,就返回来。可刚拐过街角,看见妻子和金明站在一起,两人脸对着脸,贴得那么近。妻子穿着浅红色的低领汗衫,高耸的乳峰几乎挨住了金明宽厚的身子,不消说,那深深的、诱人的乳沟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金明面前。金明正一只手拨妻子的右眼,张着大嘴“噗噗”吹。

秋水妒火中烧,他真想窜上前,每人给他们一记耳光,可他还是忍住了。心里说:董秀梅呀,董秀梅,看来白鹅和红粉没有冤枉你!当着我的面就和金明这样放肆,背地里还有啥丑事做不出来!

他装作没有看见,进店抓过手机就走。一进家,秋水从拉杆箱里翻出为妻子买的金项链,一把扯断,扔到墙角。他躺在床上,胸中的怒火像雨积云一样酝酿、膨胀。

终于,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秋水闭上眼,把被单盖在身上,脸朝里,侧身躺在床上。

妻子走进屋,拉亮灯。屋子里静悄悄的。她有些诧异,碎步走到床边,晃了晃丈夫的肩膀,小声问:你怎么啦?

秋水狂怒地甩去被单,瞪着痛苦的、凶狠的双眼吼道:你自己知道是咋啦!你说,你跟金明那小子都干了些什么?!

妻子一下子愣住了。她知道,金明给自己拨眼让丈夫看见了。我眼里飞进一只蠓虫,让金明拨拨咋啦?

能光是拨拨吗?

咋,你还怀疑我跟他有啥见不得人的事?

他逼视着妻子问:那天半夜,金明带着你上外面干啥去了?

妻子愣了一下,说,你出差走的那天傍晚,我给你下了碗捞面,你急着乘车没有吃,我想着倒了怪可惜,就吃下去。谁知半夜肚子疼起来,上吐下泻。没办法,我喊醒金明,让他带我去医院。

秋水头一拧:哼,编,编吧,鬼才相信!

秀梅瞪大了愤怒的双眼,指着秋水吼道:我日你姐,你侮辱人!我是那样的人吗?!她两只饱满的奶子随着胸脯的起伏像两只愤怒的鸽子在汗衫里上蹿下跳,眼里噙着泪水说:我辛辛苦苦在家支撑一个饭馆,容易吗?你回来不问候一声,反而怀疑我。你是听谁说的,是不是白鹅那个坏女人?

哼,我谁也没有听,我自己就看出来了。

我找她对质去?妻子说着就去拉门。

秋水一把拽住了妻子的胳膊:黑更半夜,你找人家干啥!

别管我!妻子猛推一把,秋水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碰翻了门后的洗脸盆,一盆水正好浇在身上。秋水恼坏了,他站起来,抡起胳膊,照着妻子就是一巴掌。妻子伸出手抓他,他拽住妻子的头发,一下子就把她拽倒在地,骑在妻子身上,劈头盖脸打起来。一边打一边骂:你个骚货、荡妇,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妻子在他身下翻滚着、哭骂着。直到邻居张老师过来,才把他们拉开。

张老师走后,妻子还在呜呜咽咽地哭泣。

秋水低低地吼道:要号丧你出去号丧去,别影响人家休息!

妻子停止了哭泣。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梁秋水,你叫我出去是吧,好,我出去,我出去,让你一个人过清静日子!

话音刚落,秋水就听见窗纱“哗”地一声。他睁开眼,窗户大开,就听楼下面“咕咚”一声,不好!他一个健步窜到窗前往下看,惨淡的月光下,他看见楼下倒着一个黑糊糊的人影。

秀梅!秀梅!他呼喊着向楼下跑去。

两年后一个冬日的夕阳西下的黄昏,秋水回矿借钱。路过小吃街,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前年还红火热闹的小吃街不知啥时候变得一片萧条。家家饭馆关门,门前的锅台上都落满了一层灰尘,有的店门上用粉笔写的“转让”二字已经发黄,店前那些衰败枯黄的杂草在寒风中呜呜咽咽。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靠近丁字路口老吴的小卖部还开着门。看见秋水,老吴有些吃惊:呀,秋水回来啦,矿嫂好些没有?

秋水摇摇头,还没张口,喉咙就有些哽咽:还是那。

老吴叹口气,唉,矿嫂是个好人呀,还很能干!你看,自从矿嫂出事后,这条街上的生意慢慢都不中了。矿嫂是这条街上的招牌呀,人家来,就是冲着矿嫂饺子店来的。那些女人,自己做生意不中,看矿嫂生意好了就嫉妒、就眼红,说她这那,纯粹是捕风捉影。秋水,你中了人家的离间计了!

夕阳缓缓地向西山坠去。秋水沿着狭长的矿街向矿院走,冷风嗖嗖地从脸颊上刮过,秋水一声接一声地叹息。两年来,为给妻子看病,已花费了八十多万,借了一屁股债。儿子的重点高中梦破灭了,到市区买房的梦破灭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怪谁呢?怪谁呢??

想到这,秋水摇了摇头,又摇了搖头,冰凉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地往下滴落……

责任编辑   婧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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