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探寻生命与爱的终极

2019-09-25张越

中关村 2019年9期
关键词:媚俗伊甸园牧歌

张越

这本书与我之前读过的所有书都不一样。它是一部极其烧脑的作品,即便少数人读一遍即可读懂大意,却很难完全读透作者埋藏在字里行间的隐喻。这部小说的几乎每个人物,每个情节,乃至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都是隐喻。而整部小说,就是隐喻套着隐喻创作完成的。

米兰·昆德拉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归纳总结,无非就是这三组词及其之间的关系:轻与重、灵与肉、媚俗与牧歌。

细心的读者一定发现了,以上三对词组,都是相互对立的。但米兰·昆德拉显然不想描写浅层次的三组对立的词,而是要写出它们之间模糊不清的分界线(即彼此无限接近,乃至融合),以及每一组对比词之间的相互转换。这也是这部哲理小说最大的魅力。

重与轻

生命抑或灵魂,是否可以永恒轮回?

千百年来,无数人被这个问题所惑。直至今天,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宗教都会给出不同的解答。

米兰·昆德拉也陷于“永恒轮回”之思考。但他并不纠结于答案,而是在这一思考的过程中看到了问题的两面性:如果永恒轮回存在,即是轻;如果永恒轮回不存在,即是重。然而,重便真的残酷,轻便真的美丽吗?

昆德拉通过描述让我们看到了正反两个层面的对比:“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消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

轻与重,我们到底该追求什么?

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认为轻者为正,重者为负;而贝多芬似乎将重当做某种证明的东西——“重、必然和价值是三个有内在联系的概念:必然者为重,重者才有价值。”

昆德拉,到底倾向于谁呢?事实上,他没有任何倾向,他是保持中立的。因为他看到,轻无恒轻,重无恒重,轻与重会因不断的累积而相互转换。于是他设置了故事的四个主人公:托马斯和特蕾莎,萨比娜和弗兰茨。托马斯和萨比娜是生命之轻的代表,特蕾莎和弗兰茨则是生命之重的代表,有趣的是,作者偏偏不按性格配对,非要打乱他们的顺序,让托马斯爱特蕾莎,让弗兰茨爱萨比娜,又让萨比娜谁也不爱。

这四个人中,内涵最丰富的就是托马斯与特蕾莎的组合,他们正隐喻生命之轻与重的融合,故事开始于他们矛盾的结合(对立的结合),结束于他们矛盾的统一(二者一同消亡:托马斯与特蕾莎共同死于一场车祸。而就在去世之前,他们彼此从生命的轻与重中解脱了)。

小说中的“女二号”萨比娜,也是一个“非如此不可”的设置。她一生都在不停地背叛,她背叛了亲人,背叛了爱情,甚至背叛了国家,直至最后,当亲人、爱情和祖国一样也不剩,还有什么好背叛的?萨比娜感觉自己周围一片空虚。这空虚是否就是一切背叛的终极?

萨比娜看似一生没有压力、没有责任,甚至让人略有些羡慕的命运,其实并不是幸福的,而是可怜的。“她的悲剧不是因为重,而是在于轻。压倒她的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所有的情节都看似是偶然的,却都是必然发生的。在这部作品中,情节是无足轻重的,只是哲理表达的一种辅助工具。我们只读到书的一半,就可以看到结局。但这并不会让读者扫兴,因为我们在阅读的过程中,早已被昆德拉一步一步设下的哲学陷阱所吸引,我们并不关注故事本身的结局,而是想找到层层哲理最底层的那个宝藏——即哲学的终点——虽然我知道,哲学并无终点。

灵与肉

这部小说从始至终,都未摆脱“灵与肉”的对抗与妥协。

与其说摆脱不了,不如说昆德拉根本就没想摆脱。他直接将人性最本质的灵与肉统统拿出来,赤裸裸地摆在读者面前,让抱着极大“欲望”的读者,最终“冷淡”地合上书。

相信所有读过这本书的人,都会发现一个规律:小说中没有任何一个是所谓的反面人物,也没有任何一个是正面人物,以至于我们无法去恨或者反感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因为真实的世界即是如此——“世界只不過是一个巨大的肉体集中营,一具具肉体彼此相像,而灵魂是根本看不见的。”

为了更加突出灵与肉的主题,昆德拉将小说的背景设置在1968年苏俄入侵捷克的特殊历史时期。从大背景强国对弱国的“入侵”,到故事中强者托马斯对弱者特蕾莎的入侵,赋予“灵与肉”多重视觉、不同深度、不同层面的意义:“绝望攫住了整个国家,控制并压垮了一个个肉体,一直渗透到了灵魂。”

难道现实社会中的人,就真的可以摆脱“肉体集中营”的命运吗?否则,我们有何理由去恨托马斯和萨比娜?

正如小说中所揭露的可怕现实:“集中营,就是日日夜夜,人们永远挤着压着在一起生活的一个世界。残酷和暴力只不过是其次要特征(而且绝非必然)。集中营,是对私生活的彻底剥夺。”

正是基于“集中营”这个真实的社会背景,昆德拉通过一系列描述,让乐于享受“生命之轻”的托马斯和萨比娜显得并不龌龊。托马斯看似践踏肉体,实则他最懂爱,他是全书中唯一懂得真爱之人,也是唯一付出真爱之人。他为了特蕾莎放弃了几乎所有,甘愿一步步堕落:从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到乡村医生,再轮流到玻璃清洗工、卡车司机……他没有丝毫怨言,恰恰相反,他很享受自己愈来愈轻的生命:“当你发现自己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使命时,便是一种极大的解脱。”直至他生命中的一切都失去,只剩下爱——沉重的爱。轻至极限,竟成了重!这就是昆德拉让我们去体会的。

肉体和灵魂,到底有怎样的分界线?

昆德拉终于写出了一句无需我们思考、痛苦抉择的定论:“肉体是囚笼,里面有个东西在看、在听,在害怕,在思索,在惊奇;这东西在肉体消失之后还在,还残存,它就是灵魂。”

媚俗与牧歌

比起轻与重、灵与肉这两重思想,媚俗与牧歌这一组关键词,更加抽象,也更富深意。这也是昆德拉这部心血之作最重要的哲学表达。

小说的最后两部《伟大的进军》和《卡列宁的微笑》即是对“媚俗”与“牧歌”的诠释。

昆德拉说,媚俗的根源就是对生命的绝对认同。

而牧歌其实代表着最原始的一种情感。昆德拉直接将伊甸园的画面插入小说之中,最原始的“人”的感知是怎样的呢?在伊甸园,亚当对着泉水俯下身时,他还不知道水中看到的,就是他自己。更直接地说,在伊甸园中,人还未成其为人。因此,伊甸园中的人,对肉体与灵魂的两重性一无所知。“更确切地说,那时人还没有被抛入人之轨道。而我们,我们早已被抛入其中。对伊甸园的怀念,就是人不想成其为人的渴望。”

牧歌,只能是人无尽的追求,永远无法得到的追求。“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将牧歌献给另一个人。只有动物能做到,因为它没有被逐出伊甸园。人与狗之间的爱是牧歌一样的。这是一种没有冲突,没有撕心裂肺的场面,没有变故的爱。”

媚俗与牧歌,其实都是对生命的绝对认同。归根结底,媚俗不过是大写的牧歌的表现和美本身。

固然,所有人,都在用生命追求着美。人生如同谱写乐章。人在美感的引导下,把偶然的事件变成一个主题,然后记录在生命的乐章中。犹如作曲家谱写奏鸣曲的主旋律,人生的主题也在反复出现、重演、修正、延展。

在追求美的过程中,我们体验到了所有的善与恶,悲与喜,幸福与悲痛,这是追求美所必经的过程,只是,当生命走向终点——深深的绝望时刻到来之时,自己却一无所知。

猜你喜欢

媚俗伊甸园牧歌
这座偏远小城,能成为年轻人的伊甸园吗
主流媒体要旗帜鲜明地拒绝逐利媚俗
伊甸园
抑或媚俗
田园牧歌难不难?
永远的牧歌
天山牧歌
杨乃文 不媚俗的声音
桥头牧歌
媚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