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 亭

编者按：新疆儿童文学研究会成立于2002年，系新疆作家协会领导下的二级分会。目前新疆儿童文学作家队伍有四十余人。许多作家不断有作品在全国报刊发表，有上百部著作出版，多位作家获得诸如天山文艺奖、西部文学奖、新疆科普文学奖等文学奖项，研究会已举办两次儿童文学评奖，为繁荣新疆儿童文学作出了贡献。本刊特约新疆儿童文学研究会部分成员作家，在2019年六一儿童节为小朋友们送上一份文学作品礼物。

烈 狼

乃  亭

公狼乌尔克一家已经有半个月不曾进食了。

一双儿女小狼饿得吱哇乱叫;母狼叶尔丽趴在窝里，一声不响，将头放到伸在前面的两条细腿上。它自己，公狼乌尔克则在狼窝外踱过来，踱过去。尽管，外面飘着雪花，冷风嗖嗖地吹着。

在不冷的夏天，它们不会为吃而郁闷，无论是在草地，还是山谷里随便什么地方，小动物随处可见。随着秋天的到来，天气一天一天变冷，小动物们就一天一天见少;起初，只要勤快，总可以抓一只老鼠，捕一只兔子，一家的肚子不至于饥饿。可是，随着温度骤然下降，尤其是西伯利亚冷空气吹来，整个山谷里的那些小动物们，全待在温暖的窝里不出来了。尽管公狼乌尔克和母狼叶尔丽每日出勤，到处寻觅，甚至翻过几座高山，然而，半个月以来，一无所获，简直无计可施了。

其实，情况本没有这么糟，如果不是公狼乌尔克的阻挠，母狼叶尔丽早就弄回来食物，不光可以叫孩子们吃饱，而且，它俩也不会挨饿。

在这塔尔巴哈山谷里，居住着一家牧民，他们家不但有羊，有牛，还有马，到夜半，只要悄悄潜入那儿，怎么说，也会偷来一只半只羊的。

可是，几年来，只要母狼有去这个牧民家偷羊的迹象，公狼乌尔克就会和它拼命。

为什么呢？

原来，这是有故事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公狼乌尔克出生不久，它的身体还没有普通猫儿那么大，家里遭难了。那是一个早晨，确切地说，发生事情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先是一股浓烟向它们的窝里灌进，见到那像魔鬼似的浓烟，大家先是往后缩，可是浓烟像石头云一样向前滚，以至于充满窝里，大家终于受不了啦，一个一个拼命逃出，在啪啪啪的枪声中，乌尔克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丧命了。只有它，偷藏在一堆石头的夹缝里活了下来。

幼小的公狼乌尔克亲眼看见那些猎人将自己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尸体弄到马身上，然后扬长而去。

那时候，它怕极了，钻在那个石头夹缝里不敢出来。身子瑟瑟发抖。

直到太阳出现在天空上，整个山谷响着激烈的鸟儿叫声，它才慢慢爬出那个小洞。

它悲伤极了，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它看见前面有一矮峰，想到那个矮峰上去，朝四周看看。然后，再去决定干些什么。

可是，它那么小，没跑几步，刚到那条小道上，突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声响，它停下脚步，将头转过去看。

有两个猎人，骑在马上，都端着枪，枪口正瞄准着自己。

小家伙悲伤极了，到此刻，它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它想，打死我吧，打死我吧，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猎人说话了。

一个猎人说：“别克大叔，是个小狼崽子，杀不杀它？”

另一个猎人说：“好了，给它一条活路吧！”

这两句话说完，他们的枪都收了起来。可是，他们没有马上离开。那个老一些的猎人，名叫别克的，从马上跳下来，向小公狼乌尔克跟前走去。

小家伙不知道是被吓呆了，还是绝望，看见猎人向它走来，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它只是忧伤地看着他。

猎人走过去把它抱起来，在它的头顶上摸着。然后，把它抱上马。

两个猎人离开了那里。

那个年轻的叫加沙爾的猎人说：“大叔，它毕竟是一条狼，它的父母兄弟不知道吃掉我们多少羊，难道您还打算养着它吗？”

这个大胡子的别克说：“它没有吃掉我们的羊，它生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让它饿死的！”

加沙尔说：“大叔，您把它养大了，别让它回过头来吃您的羊！”

别克说：“它就是将来吃我的羊，现在我也要把它养大！”

就这样，小公狼乌尔克跟着牧民别克回到他的家里。它家的所有牧羊犬都围攻它，儿子帕拉提汗也要杀了它，可是，老牧民别克却像一只老母鸡，把小公狼乌尔克护得严严实实。不久，它就成了这个牧民家的一个正式成员了，所有的人和动物，全认可了它。

可以说，从此，小公狼乌尔克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自然，后来它也和所有牧羊犬一道，为这个家牧羊。在漫长的岁月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故事，直到它长大，偶然认识了母狼叶尔丽，它恋爱了。为了心爱的狼姑娘，它怀着依依不舍的沉重心情，在一个月夜里，偷偷地离开了这个牧民家。

老猎人别克，就像它的父亲一样，那些牧羊犬，就像它的兄弟一样。

几年来，它离开了他们，可是，一直在心里默默地想念他们。

在饥饿的时候，母狼叶尔丽多少次地要去袭击别克家的羊，可是，都让公狼乌尔克阻挠了。

可是，现在，它们一家实在活不下去了。

在塔尔巴哈山谷里，以及它们能去的所有地方，现在，只有别克家的羊，才能挽救它们一家的生命。

已经犹豫四五天了，再犹豫下去，一双儿女就得先要饿死，公狼乌尔克的脑子里多少次地说，去吧，去吧，我们大家总得活下去。

可是，它害怕他们一家任何一位成员，看见是它在偷他们的羊。

突然，它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它激动起来。

在它们石窝旁的崖壁上，生长着一个直直伸出的尖利石柱，公狼乌尔克跑向那儿，将脸对准那刀子一样的石柱，狠劲地撞，狠劲地戳，直到它的脸血肉模糊。

当母狼叶尔丽看见它血肉模糊的样子时，惊诧了，伤心了，用嘴不停地舔吻它的脸，发出爱怜而悲伤的呜呜声。

這一夜，月明风清，公狼乌尔克和母狼叶尔丽出发了，向着牧民别克的家进发。

翻过一座矮山，转过几个沟道，它们进入牧民别克家所在山谷里的森林中。借着广阔无垠的斑驳树影，它俩轻跑到别克房子的背后。

别克家由土坯房子和毡房组成，两三间并不高大的土坯房子的右前侧，有两顶毡房，这些住房左侧，则是马厩、牛棚和羊圈，牧羊犬们居住在靠土坯房子外墙搭建的一间低矮的小土坯房子里。

月光如洗。牛在吃草，在反刍，马在吃草，在反刍;几只狗在窝里，有的端坐，有的侧窝;羊白天已经吃饱，晚上静静地站在一起，老实得像一个个乖孩子一样。

公狼乌尔克和母狼叶尔丽隐藏在树影里观察这里的一切。

终于行动了。

先有一个影子像闪电一样跳向羊圈背后的高台上，几乎没有停留，又闪电一样跳向羊群。

接着，又一个影子像闪电一样跳向羊圈的高台上，也没有停留，像闪电一样跳向羊群。

羊真是太老实了，两只狼跳进羊群中，羊群居然无声无息，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公狼乌尔克真是太厉害了。

它闪电一样跳进羊群，一口咬向一只羊的脖子，头一抖，羊就躺下了。待它的爱人母狼叶尔丽跳进来，它已经撕开了那羊的皮。

香喷喷的羊肉，瞬间就裸露在那羊群中。

那死去的羊，不曾叫一声，就变成了肉。

两只狼在那里大餐，羊群既无反抗，又不发出一丝叫声。

半个月以来，肚子空空的两只狼，吃着这样新鲜这样温热的羊肉，多么香呀，不到五分钟的光景，两只狼就将那羊吃光了。

它们不想糟蹋别克家过多的羊，因此合吃了一只。接着，它们用同样的绝招，咬死了两只，本打算各背一只，越过高台，进入林中，带回家去，让一双儿女享用。

而这时，羊群里终于有一只羊咩地一声大叫了。

接着，其他羊被启发了，一只一只咩咩地叫起来。

在静谧的月夜里，羊群突然发出这样悲惨的叫声，立刻引起一连串的反应，牛叫起来，马叫起来，牧羊犬自然从窝里扑出，大咬大叫。

老猎人别克被惊醒，迅速穿好衣服，提了枪，跨上了马。

无论是动物，还是牧民，都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狼乌尔克和母狼叶尔丽本来打算吃掉一只羊，咬死两只，各背一只，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儿溜掉。谁知，事情并非预想的那样，在羊的叫声中，偷猎败露了。它们只好改变思路，这也是它们联合完成任务的惯常做法。一旦被发现，就兵分两路。母狼叶尔丽故意跑向月光下，将牧羊犬吸引到它的身边。而公狼乌尔克，则负责将两只战利品运回家中，因为它的负重，自然去走隐蔽的森林暗影处。

母狼叶尔丽跑到月光下，故意不跑得特别快，它想将所有的牧羊犬都引到它的身边来。当然，它的目的达到了。五六只牧羊犬全冲向它，汪汪汪地叫，咬，一只一只不要命地向前扑。

如果背上一只羊，对于公狼乌尔克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它要不贪，也许早就离开了。可是它一嘴咬着两只羊的脖颈皮，交叉背到背上，走两步，一只羊就掉下来，等将这只羊甩在背上，另一只羊又掉下来，两只羊甩在背上，走两步，都掉下来了。它不得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在别克家背后那个森林中，很久，它走不出五十余米。

老牧民别克骑在马背上，没有立刻冲向牧羊犬们发出叫声的地方。他不愧是一位老牧民、老猎人，他站在毡房的附近，心思没有聚在眼睛上，而是聚在耳朵上。他凝视静听。虽然此刻偶尔还有一两声羊的叫声，牛的叫声，马的叫声，可是他很快就听出房子背后的森林里有动静。他的手一拍马的屁股，腿一夹马的肚子，马就向黑黢黢的森林中走进了。

母狼叶尔丽只想将牧羊犬吸引到自己这边，目的的确达到了。可是，它没有想到，被吸引过来的牧羊犬，五六只，吸引过来容易，摆脱却十分困难。它们一只一只像是发疯了，全向它扑咬。起初它想，等公狼乌尔克安全进入森林，自己就放快速度逃跑。可是现下的情况是，它想跑，跑不了。它被众狗包围。狗们不依不饶，不断开咬。

母狼叶尔丽不得不下狠心，用了全力，只几招，就将三只牧羊犬撂倒。

剩下的三只，却并没有害怕，越咬越凶。

母狼的身上挂花了。

老猎人别克一走进森林的阴影里，马上就看见了公狼乌尔克。但是，他一定没有认出它是自己养大的乌尔克。因为，在乌尔克离开的几年里，虽然有狼不断地来偷羊，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乌尔克前来骚扰，他相信，乌尔克是一只有良心的狼，至少，它是不会来偷他的羊。他只是看见一只狼，身上驮着两只羊，很艰难地向前跑。他一打马的屁股，马跑了起来，在离乌尔克二十多米的时候，老猎人别克扣动了扳机。

啪，一声。一颗子弹飞过去，打进一只羊的身体里。

正在跑的公狼乌尔克听到枪声，抖了一下。它感觉到了，子弹没有进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进入它背上的羊的身体里。

它也感到，老猎人别克，现在端着枪，一定在瞄准着它。

它立刻扔掉两只羊，向右边的大石背后跃去。

啪，啪啪。又是几枪。

两颗子弹从它的背上擦着飞去，一颗子弹从它的尾巴根儿上擦着飞去。公狼乌尔克命大，它已经藏在那块大石的背后了。

这是一个有经验的老猎人，它不会白费自己的子弹，也不会随便朝前追去。他知道，狼藏在石头的背后，子弹再射，也射不到它的身上;另外，追得近了，狼一跃扑出，弄不好，不是自己在猎它，而是让它猎了自己。

他卡住马的缰绳，让马的步子停下来，枪依然端在手上，他极用心地朝那白白的石头那儿看着。

他想，他一定比狼有耐心，狼一定会从左或从右走出来。到那时，他要将子弹用到最应该用的地方。

一般来说，狼绝对没有人有耐心，尤其没有一个老猎人有耐心。可是，今天这只狼，不是一般的狼，是曾经跟随过他，一起猎过狼和豹的狼。它很了解这位正在跟它斗心眼儿的老猎人，它知道，他现在一定就在这石头的背后，他在等待着自己走出。它想，只要自己一现身，一颗子弹，或者更多子弹，一定会打在自己的脑袋上或身上。

它想，只要自己不出去，等到一定的时间，他一定会自己走过来。

它要做好他过来那一刻的准备。

它把身子藏在那块大石的最边缘，离马能到的那个地方最近，只要他到了这里，它马上就可以采取行动。

等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出气声都没有。

连马仿佛也有了灵性，一丝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起初，哈萨克族老猎人老牧民别克很有自信，他觉得狼一定会在几十秒钟走出来，可是，几十秒过去了，他再等，一分钟过去了，他再等，两分钟，三分钟……到八九分钟的时候，他的耐心就开始动摇了，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也许昏花了，是不是狼已经逃走，自己没有看见。可是，他依然稳定着自己的心，说，再等等，再等等。

他等待到十五分钟左右的光景，思想完全变了。他想，让这个狡猾的家伙溜走了。一只野兽，不会有这样耐心的。它怎么可能藏在石头背后这么久不出来呢？

不会的。

虽然这样，他还是想到石头背后去看看，这畜生是从哪儿跑掉的呢？

老猎人判断错了，他要为这错误的判断付出代價。

当他骑着马刚刚到达那块大石边缘的时候，公狼乌尔克跃了起来，哇的一声大叫，那么准，他的四爪朝老猎人蹬去。老猎人在这个时候毫无防范，被它蹬得一个跟头翻下，手上提着的步枪，飞了出去。只见那狼，没有先过来攻击他，而是扑向步枪，叼起它，向旁边的小溪的方向跑去。它将他的枪，扔向溪水里。

老猎人的血热了起来，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向再折回来的狼迎了上去。

可是狼走过来并没有马上向他攻击，而是狰狞着破了相的脸，蹲下身，做着凶相威胁他。老猎人气恼了，扑上去，用匕首去刺它。

老猎人的动作十分凶猛，可是狼的动作迅速，刺了几下，都被它躲了过去。他已不再年轻，几招过去就气喘吁吁。正想喘口气休息一下，狼向他反扑过来。它跃起，落站在他的肩上，在那瞬间，它一定会张嘴咬他的脖颈。老猎人害怕了，向地上一滚，可是这狼太凶了，等他刚一倒下就咬住他的领子，狠劲儿一撕，他的衣服就扯开了。

在那一瞬间，老猎人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他一爬起，几个大跨步，没命般地跨上马。只听狼呜哇呜哇向他吼。他狠劲儿打着马屁股，向前跑去。

丢了武器的猎人，已经沦为猎物的猎物了。

今天这种情形，公狼乌尔克要是换成另外一只狼，或者，它遇到的是另外一个猎人，猎人的脖子早就断裂了。

看见恩人的身影消失在森林的远处，公狼乌尔克没有马上离开。它站在那儿，心里充满悲伤。它真的不想对他发威，可是，它又不能不向他发威。

站了一刻，它再回到两只死羊跟前，将两只羊甩到背上，慢慢地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在这一瞬间，它的脑子里是一双儿女吃着羊肉的景象。

母狼叶尔丽今天可是遇到劲敌了。它本想在牧民别克家附近，撂倒几只狗，剩下的几只就不敢追它了。可是没有想到，有两只狗对它穷追不舍。一路上，它们吠着，咬着。母狼叶尔丽跟它们斗一阵儿，向前跑一阵儿。

现在，叶尔丽已经翻过了山，跑到自己家所在的山谷里。而这里，离自己家的距离，也就一半公里的样子。它想，不能再向前跑了，再跑，狗就看见它们的窝了。那就是说，猎人们随时可以消灭它们了。除非，它们搬家。

它不能让它们发现自己的家。

要么，就在这里杀了它们，要么，把它们赶回去。

不管花费什么样的代价。

这样想的母狼叶尔丽，正好跑到一堆大石跟前。它想，这儿正可以隐蔽，等它们来，给它们一个突然袭击。因此，它隐藏在一块大石背后。

现在追击母狼叶尔丽的两位，是别克家最厉害的两只牧羊犬。一只是德国黑贝嫯拜，它的力量很大，体型也很大，比母狼叶尔丽大出一圈;另一只，是别克家祖传的牧羊犬赛德力，它的体型虽小，长了一身黄毛，可是它的优点是忠诚。为了主人家的利益，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利益，它都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黑贝嫯拜十分聪明，它是狼犬，有狼的血统，因此它在战斗中和狼一样，不声不响;而黄犬赛德力就有狗的明显特性，边战斗边吠叫，仿佛那吠叫是它的战鼓，叫得越响，就越有力气。

它俩追着，追着，突然母狼叶尔丽不见了。

看见旁边那一堆石头，它们俩怀疑叶尔丽藏在那背后了。聪明的黑贝，立刻放慢了脚步;而忠诚的黄犬则大叫着向前乱咬，当它的头刚一伸向那大石处，母狼像一支箭似的冲出来，幸亏黄犬提防着，向旁边一躲，叶尔丽本咬向它脖颈的嘴，咬住了它的腰。

黑贝嫯拜看见同伴被咬，也像一支箭似的向母狼冲去。

母狼聪明着呢，它知道它们是两个，见没有咬着黄犬的致命处，立刻用尽全身力气，一甩，将赛德力甩出一丈开外，等黑贝向它扑来，它早转了身。

黑贝有力的嘴，咬了个空。

一丈开外的赛德力大声地汪汪叫，并且向它扑来。

黑贝再一次向它发出了攻击。

母狼叶尔丽不和它们蛮干，长期的狩猎，战斗，使它练就一身躲避的绝招。它就在那一块的方，转身，挪动，像闪电一样。尽管两只拼命地狗不断向它攻击，可是很久，连它一根毫毛也不曾伤着。

叶尔丽边战边想，眼前这只大狼犬，要一口咬死它并非易事，可是，这只黄毛牧羊犬，如果处理得当，可以一口结束它的生命。于是，它且战且退，想，先把情势稳定下来。

两只狗拼命地咬，一只狼慢慢向后退，它们三个形成一个稳三角。

汪汪，汪汪，汪汪。黄毛赛德力颤抖着全身，愤怒地吠叫。

呜，呜。黑贝嫯拜睁着凶恶的眼睛，低声吼着。

突然，母狼叶尔丽向黑贝嫯拜那个方向做了一个假攻的姿势，嫯拜不由得向后一躲，而黄毛赛德力却借机扑了过来，母狼迅速收住，只一回头，一口咬去，准确无误地咬住黄毛赛德力的脖颈，它将力全攒在这一口上了，咬下去，狠地一抖，可怜黄毛赛德力汪汪的叫声没有出现第三个音节，脖颈断裂，立即毙命。

几乎同时，黑贝嫯拜一跃扑来，一口咬向母狼大腿上方一块肉上。它也用尽全力，一下将那块肉咬了下来。

剧痛传遍母狼叶尔丽的全身。它清楚，现在不能恋战，弄不好，会丢掉性命的。它扔下黄毛赛德力的尸体，向它自己家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只母狼太厉害了，即使在这生命攸关之时，头脑一点都不混乱。

它要跑向那面悬崖处，把黑贝嫯拜引到那里，如果战胜不了它，就和它同归于尽。

月夜下，山谷中，树影婆娑。一只狼在前面跑，一只犬在后面追。

公狼乌尔克背着两只羊，跑跑停停，走走停停，运送得十分艰难。可是，它终于回到家里。两只小狼崽看见老爹背回来吃的，又蹦，又跳，又叫。乌尔克将一只羊扔到窝的最里头，另一只羊立刻撕开皮，当那还带着热气的羊肉裸露出来时，一双狼儿女扑过来，撕着，吃着，哼哼着。

看见两个小狼崽那么高兴地进食，公狼乌尔克心里充满了喜悦，充满了慈爱。

当两只小狼将那只羊吃到大约五分之一的时候，正在幸福着的公狼乌尔克突然想到了母狼叶尔丽，它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它应该早回来呀，怎么不见它的踪影？

它的心里緊张了。

它有点害怕起来。

它马上奔出石窝。在月光下，它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它知道，它的亲人母狼叶尔丽应走的路线。它跑着，为叶尔丽的安全焦急着。

顺着那个沟道，跑了大约一公里的光景，它一拐弯儿，就看见悬崖上两个猛兽一跳一跃地咬着。在寂静的夜里，它们边咬边发出凶恶的低吼声。一看就知道，它们两个正拼命。

它的心里沸腾了，它再不能用那不紧不慢的步子前行了，它跳跃起来，身子腾空，在月的光芒里，向低空划出一道一道优美的弧线。若从侧面看，美丽极了。

只三两分钟的光景，它就赶到那高高的悬崖处。

就在这关键时刻，黑贝嫯拜一口咬住从空中向它扑来的母狼叶尔丽的脖颈。它正要用全身力气那么一抖，抖断叶尔丽的脖颈，那么，它就可以成为这场小战斗的胜利者。

在这一刻里，凶猛的狼犬嫯拜，已经觉得胜利在即了。

可是就在它要做下一个动作的时候，另一只狼，比那一只母狼更有力量的公狼乌尔克扑上来，咬住了它的脖颈。

按说，它在死前，应该搞死一个才划得来。在理智的时候，让它选择，它一定会这样选择。不能白死，死，也要弄死它一个。可是，即便凶猛如狼犬黑贝嫯拜这样的动物，甚至人，在自己将要丧命的一刻，都会害怕，是那种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惧。这种恐惧，使它的精神散乱了，意识模糊了，它本能地张开了嘴。

母狼叶尔丽挣脱开来，它解放了。

谁都知道公狼乌尔克的力量大极了，只要一用力，那么一抖，那么，今天的战斗就结束了，狼犬黑贝嫯拜的生命就宣告终结，它们还可以将它驮运回家，当作储备食物的。

本来，事情应该这么简单的。

可是，有时候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它偏偏就不简单。

狼犬黑贝嫯拜因为被制，呜呜地哀号着。它太懂得这事情了，下一步，就是一抖，它的命就结束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公狼乌尔克最后一个动作就是不去完成。

母狼叶尔丽焦急了，它在旁边站了一刻，马上向这边扑来，它的嘴张得老大，那目标再明确不过了，是狼犬黑贝嫯拜的脖颈，它只要咬住那儿，一定会立刻完成那最后的一抖。

可是，就在它将要咬住的一刻，公狼乌尔克稍一用劲儿，就将黑贝的脖子拉到一旁。分明，公狼乌尔克不让母狼叶尔丽咬住狼犬嫯拜的脖子。

分明，它不想杀死狼犬黑贝。

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想一想，都可以想到，猜一猜，都可以猜到。如果是你的兄弟，你能咬死它吗？尽管，这个兄弟刚才就要杀了你的老婆，甚至，你放过它，它还有可能杀掉你。

当乌尔克咬住黑贝脖子的时候，按它的性格，它的习惯，都会迅速做那下一个动作的。可是，当它咬住黑贝的脖子，闻着黑贝身上熟悉的气味，听着黑贝熟悉的呜呜声，它的脑子里不断地出现它们过去在一起的景象。

它和它，不知道多少次，和老牧民别克放牧，保护着那些羊群。

多少次，黑贝豁出性命救了它的生命。

多少次，它豁出性命救了黑贝的生命。

它永远忘不了那一次，四只雪豹围攻它，一只咬住它的脖子，黑贝冲过来，像疯了一样，边吼边咬，使那四个家伙不但放开了它，而且连连后退，可是，当黑贝想撤退时，四个家伙却咬住了它的脖子，它的后腰，它的腿……要不是老猎人别克恰好赶来，几声枪响，黑贝必死无疑了。

……

想一想，它怎能杀了它的兄弟？

可是，它也不想让它的兄弟在这种时候认出它。

因此，在母狼将要咬到它脖颈的一刻，它拉到一旁了，紧接着，它用力将黑贝甩了出去，甩到五米开外。

马上，它做出极凶的样子，大声地向母狼吼，又做出极凶的样子，向黑贝吼。

母狼叶尔丽开始不懂它这是在干什么，后来，它感觉仿佛明白了公狼乌尔克的意思，它是让它离开，让它脱离危险，另外，也是让它赶紧回家，去照看两个狼崽。

当公狼再大声地吼叫几遍之后，母狼听话地离开了，它头也不回地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了。

借公狼看母狼离去的身影的时候，狼犬黑贝猛地扑过来。它用尽全身力气，咬住公狼乌尔克的脖颈。

在这最危急的时刻，公狼乌尔克只要用它的那个绝招，回头朝黑贝脖子反咬，以它的力量，只那么一下，既可解危，也可以战胜对方。

可是，它没有动，它的一滴泪流了下来，只一瞬间，黑贝的脖子一抖，公狼乌尔克的脖子就断裂了。

就在那一刻，它死去了。

奇怪的是，胜利了的狼犬黑贝嫯拜并不像平常那样因取得胜利充满兴奋，反而感觉懊丧，感觉迷惑，仿佛哪儿不对，不对……它突然感觉仿佛有一股熟悉的味儿，这么熟悉，十分强烈，它愈加感觉不对，有些害怕，可能铸成大错……它颤抖着凑到那个破了相的狼的身旁，嗅着，闻着，它突然闻出来了，这是乌尔克啊，这是它的兄弟啊。

它的眼泪就在这一刻长流出来。

它用爪子翻开那狼的大腿，腿根处有一块大大的伤疤。

是它杀了它的兄弟啊。

它用爪子撕自己的脸，用头在旁边的大树上撞。

它用最大的声音哭嚎。它想杀了它自己。

它弄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会发生这一切？

[乃亭，本名刘乃亭，陕西户县人，儿童文学作家。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小说、童话、文学评论、散文、随笔等作品近400万字。出版儿童文学著作38部，其中10部被翻译成维吾尔文出版，一部被翻译成哈萨克文出版。出版绘本作品4册。在中央电视台等拍摄的电视剧《西部少年奏鸣曲》中编剧6集。动物小说《猎人与赤狐》进入《2014中国儿童文学年鉴》，《角马过河》等数十篇童话收入各类名家名作集，曾获第五届天山文艺奖、首届西部文学奖、首届及第二届新疆儿童文学奖、第三届新疆科普文学奖等文学奖项，被誉为新疆儿童文学的领军人物。中国西部儿童文学研究中心副主任，新疆儿童文学研究会会长，第六届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儿童文学作家班）学员

镶金边的女孩

刘慧敏

乌伦古湖的芦苇像竖琴一样，等待着风的弹奏。黑颈鹤和野鸭把头伸出芦苇，“嘎嘎”丢了两个音，云从天上掉下来，往水波里沉。紫月在白色的沙滩上慢慢走着，看起来有点单薄。紫月个子不高，有着一头浓密的短发和一个秀挺的鼻子。她出生在附近一个村庄，跟随姨妈在乌鲁木齐读过几年书，不幸的是，姨妈前年去世了。紫月只好回家来。偏偏爸爸生了病，需要她照顾。紫月辍学了。十八岁，紫月心里还有很多不断生长的梦。但是，她还是决定嫁人了。男人是县城里的一个英语老师，是个努力的年轻人。他们结婚后，他非常疼爱紫月，称她为：我的乌伦古玫瑰。很快，紫月怀上了孩子。清晨或者黄昏的时候，她走很远的路，去水边看升起的太阳和落下去的太阳。那些时候，天空中的云，被金色的晨光或者夕阳镶上一层金边，十分绚烂美好。夜晚的时候，紫月也常常踱到路灯照不到的地方，看星星，看月亮。月光和星光，把树梢和屋顶镀上一层金边，柔和如梦境。这种时候，紫月总会想起她那未曾实现的梦。有一次，紫月看一档电视节目，里面有一个天才小女孩在舞台的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就好像镶了金边儿一样。紫月对丈夫说：“我希望能生下一个镶着金边儿的女孩儿。”丈夫哈哈大笑，揉着她的头发说：“乌伦古玫瑰，我祝你梦想成真！”

不久后，紫月生了一个女儿。孩子出生的时候，金光闪闪，好像被镀了一层金，整个产房都被照得金碧辉煌。医院里的医生都很惊奇，这在医学上实在解释不通。亲朋好友们，都来祝贺紫月夫妇。他们称赞婴儿美丽，说她如此与众不同，将来肯定非常有出息。紫月很骄傲，她和孩子的父亲非常疼爱这个孩子，给她起名若熙。若熙一到上学的年龄，他们便拿出所有的积蓄，让她上最好的学校，给她请当地最好的钢琴老师，上最好的小明星舞蹈培训班。用所有的休息时间，陪她去上各种补习班。若熙一周上两节钢琴课、两节舞蹈课、四节课外辅导课，还有每天做不完的作业。若熙很不开心。她希望能有和家属院的小孩一起玩的时间。她抗议很多次了，可是紫月说：“宝贝。咱们要为了梦想加油啊！”若熙的梦想是什么呢？紫月做梦也想不到。那就是把金边儿去掉，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因为有了這个金边儿，大家都不喜欢和若熙待在一起。虽然，谁也挑不出若熙有什么不好的毛病，只是和若熙在一起，就会黯然失色。比如，若熙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她就会抢了别人的风头，好像过生日的人是若熙;照集体照的时候，照片中的她镶着金边儿，其他同学都黯然失色;学校的活动，只要她是主持人之一，谁也不愿意跟她搭档……若熙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啊！

有一天，若熙做作业的时候，听见窗外有响声。她打开窗子，看见窗外的树杈上坐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嗨，你在那里做什么？”若熙问。

“在等你召唤我呀。”男孩说。

若熙很惊讶：“你是谁？”

“我是你的愿望啊。今天下午，你不是希望有一个朋友，所以画了我吗？”小男孩说。

若熙这才想起，下午体育课。老师要他们组成六个自由结合的小组。这是一个类似躲猫猫的活动，可是，所有的小组都不要若熙。因为她金光闪闪，藏不住，一下子就会被捉住。若熙很伤心，她跑到跳远的沙坑前，在沙地上画了一个朋友。她的眼泪还滴到了小男孩的脸上，想到这里，若熙的脸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若熙问。

“我还没有名字。你给我起一个名字好吗？”小男孩说。

“我吗？”若熙有点不好意思：“叫你小树可以吗？”

“小树？好呀，我喜欢这个名字。”小树说着，飞到若熙的窗台上来了。若熙近距离地看小树，发现他真的很小。还没有书包大呢。

“你爬这么高，不怕掉下去吗？”若熙朝楼下看了看，黑漆漆一片。

“不怕。你给我画了翅膀呀。”小男孩说：“我来树上救两只小鸟。它们的妈妈死了。”

“小鸟？在哪里？”

“这里。”小男孩说着打开手掌，里面是两只带着褐色花纹的小蛋。

“这不是蛋吗？小鸟呢？”若熙好奇地问。

“在蛋里呀！”小男孩说：“如果你不救它们，它们也会死的。”

“可我该怎么做呢？”若熙问。

“你可以把它们轻轻夹在胳肢窝里，要非常非常轻，就好像怕弄疼它们那样。”小男孩说。

“可是，我害怕。如果不小心弄碎了它们怎么办？”若熙说。

“你把它们放在手心，就知道该怎么对待它们了。来……”小男孩把蛋轻轻地放在若熙的手掌上。

“真轻啊。”若熙说：“好像我稍微动一下，它们就会碎掉。”

“没关系，只要你用心照顾它们，它们远比你想象的顽强。”小树说。

“好的。我一定非常小心地照顾它们。”若熙说：“那么，你住在哪里呢？小树？”

“我，”小树嗫嚅着说：“我，还没有家。我，我就住在树上吧。”

“可是，外面多黑呀！夜里，还会刮风。不如，你住在我的壁橱里吧？”若熙说。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住在你的壁橱里吗？”小树高兴极了。

若熙的壁橱很大，里面有好几层。还有两个抽屉。若熙腾空一个大抽屉，在里面铺上毛巾，把自己的薰衣草香袋也送给小树做枕头。小树有家了！两个人都很开心。

夜里，若熙躺在床上，把小鸟蛋轻轻夹在胳肢窝里。她不敢睡着，怕弄坏了小鸟蛋。可是，早上她却被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唤醒了。她坐起来一看，哎呀，小树正逗两只小鸟玩呢。

“这是哪里来的小鸟啊？”若熙问。

“就是你昨晚捂在胳肢窝里的鸟蛋变的呀！”小树说。

“真的吗？那我岂不是它们的妈妈了？”若熙惊喜地说。

“是啊。它们又有妈妈了。”小树高兴地说。

“它们真漂亮。一个绿色，一个黄色。绿的尾巴长，就叫它小尾巴吧。”小绿鸟听懂了，高兴的在房间里飞了一圈。小黄鸟站在台灯架子上，巴巴地望着若熙。

小树说：“小黄鸟不高兴啦。它还没有名字。”

若熙说：“小黄鸟圆咕隆咚真可爱，就叫弹珠吧。”

“弹珠好！弹珠好！多可爱的名字。”小树高兴地拍手。

小黄鸟听了，拍打着翅膀绕着若熙和小树飞。

这时，紫月的声音忽然响起：“若熙，你在做什么呢？你的房间怎么有人说话呢？”说完，紫月探头进来。

“妈妈，我正在听英语呢。”若熙坐在书桌前，音响里响着英语对话。

“嗯。好孩子，你好好学。妈妈给你准备便当去。本来妈妈想给你请假，可你爸爸说，也该让你参加一下集体活动，锻炼一下身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爸爸万岁！”若熙说：“妈妈，你能教我自己做便当吗？老师说，中午我们可以来个厨艺大比拼。同学们都打算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艺呢。”

“好了。还是妈妈帮你做吧。你抓紧时间学习就行，生活上的事你不要分神。”说着，紫月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唉……”若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是植树节，学校组织学生们去乌伦古湖附近植树。昨天放学时，同学们都很兴奋。植树造林，中午大家可以拼餐吃饭。每个同学都借机展示自己的美食，分享学习做饭的经验和趣闻。若熙知道，妈妈肯定给她准备了米饭和红烧鸡块。每一年植树节午餐，同学们都会夸她的红烧鸡块很好吃，她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我妈做的。同学们则会七嘴八舌报告自己的做饭体会。去年丽丽带了煎蛋，用绿色的蔬菜，给煎蛋做了两条辫子，用西红柿做了裙子;小智煎了牛排，他说在妈妈的指导下他是怎么把牛排煎焦的;阿玲得意地展示了她的扬州炒饭;李超请大家品尝自己的肉饼，问大家是不是糊了也别具风味？丁灿说他的花菜炒肉为什么比平时好吃，是因为大胆放了调料包;同学们还七嘴八舌地说怎么打碎了盘子？削萝卜时妈妈怎么担心的？大家互相调笑，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将来能当大厨。

在大家热热闹闹交谈时，若熙只能悄悄地蒙头吃饭。妈妈平时从来不让她做这些事，妈妈说她是干大事业的人，可是，什么是大事业呢？若熙心里很迷茫。妈妈总说，将来她会成为一个社会精英，可什么樣的人才是社会精英呢？若熙还不太明白。趁着大家吃饭的时候，若熙悄悄地走开了，向着乌伦古湖的湖边，慢慢地走着。这时，小树从书包里跳出来，弹珠和小尾巴也从树枝上飞过来，他们绕着若熙，转来转去。

“若熙，看，天多蓝呀，大地暖洋洋的，不如我们一直走到湖边儿去玩吧？”小树蹦蹦跳跳的说。

若熙不吭声，只是蒙头走路。

“若熙不开心！若熙不开心！”弹珠叫道。

“若熙不开心！若熙不开心！”小尾巴也叫道。

“若熙不开心！若熙不开心！”小树学着弹珠和小尾巴叫道。

若熙“扑哧”一声笑了，她说：“你们是复读机吗？”

“复读机现在启动录音功能。咔嚓，若熙同学，请你如实说来，你为啥烦恼？”小树模仿着机器的声音。

“因为……”若熙迟疑着：“我想和大家一样，做个普通的女孩。都怪我生下来就镶着金边儿，妈妈才认为，我是与众不同的人。我觉得，还是做一个普通人的好。可是怎样才能把金边儿去掉呢？”

小树说：“你真的想去掉金边呀？”

若熙点点头。

小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掉你的金边。但是，如果你穿金色的衣服，金边不是就显不出来了吗？”

若熙说：“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若熙回到家，缠着妈妈要金色的衣服，金色的鞋子。紫月说，你没发烧吧？摸了摸若熙的头，正常着呢。

“妈妈，你一定要给我买金色的衣服，要不我不练琴了。”若熙拿出杀手锏。

“好、好，妈妈给你买。你好好学习，啊？”紫月叮嘱道。

过了两天，妈妈真的带回了金色的T恤、金色的裙子和金色的鞋子。若熙穿上T恤和裙子，显得很好看，金色镶边真的看不出来了。若熙在学校里转来转去，希望大家没有注意她。但是，不一会儿有一个男生就来问她：“若熙，你参加校话剧团了吗？”还有一个大嘴巴女生嚷嚷着问她：“若熙，这是什么节目的演出服装呀？”若熙很沮丧，真的，有哪个人会把金色的服装，当成寻常的休闲服来穿呢？若熙回到家，把金色的衣服塞进了柜子。她很发愁，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带着该死的金边儿，像个木偶一样生活，真是糟糕！生活不是应该更自然一些吗？若熙眼泪一颗颗掉下来。小尾巴和弹珠，在书桌上跳着滑稽舞，也没能把她逗笑。

“若熙，你不要哭啊？”小尾巴说：“我打听到一个野鸭先生，他是一个巫师，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不过，他很贪心，要用他看来有价值的东西交换。据说，还不许讨价还价。”

“真有这样的巫师吗？”若熙泪眼婆娑地问小尾巴。

“我是听麻雀说的。当时，我就想野鸭先生是个贪心的人，也许他想要你的金边儿呢？”

若熙说：“他真的有办法拿走我的金边儿吗？”

小尾巴说：“当时弹珠也在场，它也听到了。不信，你问弹珠。”小尾巴说。

若熙看看弹珠。弹珠说：“这个，哦，那个，好吧，我们也是听麻雀喧慌时听来的。”弹珠吞吞吐吐地说完，跳到小尾巴面前，狠狠地瞪着小尾巴低声说：“你不该告诉她这个，会害死她的。”

可是若熙，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又怎么会放过弹珠和小尾巴呢？她央求它们说：“你们一定要带我去找野鸭先生。”

小树说：“你的光环不是也给你带来很多荣耀吗？老师们不是都很喜欢你吗？学校也以你为荣！”

“我不要他们喜欢我。我讨厌这个虚伪的光环。”若熙下决心地说：“我们这就去乌伦古湖。”

“我们现在出去，你妈妈会发现的，假如她再昏倒怎么办？”小树担心地说：“你妈妈最近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我没有让你去。”若熙没好气地说：“都是你的馊主意，让我在学校出糗。”

“我也是为了帮你啊？”小树委屈地说：“你也没想出更好的主意啊。”

“你还顶嘴。”若熙气呼呼地说：“赶快从我面前消失。”

小树很生气。他跳到窗台上，回头说：“哼。自大狂。我还不喜欢待在这呢。”说着，飞到窗外的树枝上不见了。

吃完早饭，若熙背着书包出了门，走出小区。她习惯性地向身后看了看，然后朝车站走去。

“咱们走错方向啦。”小尾巴落在若熙的肩上，提醒她。

“我们去乌伦古湖找那个野鸭先生去。”若熙低声说：“你和弹珠给我带路。”

“你真的要逃课吗？”弹珠飞到她耳边说。

“对。一定要去。”若熙说。

乌伦古湖一碧万顷，岸边芦苇丛生，传出各种嘀嘀咕咕的水禽声。若熙站在岸边，远远看去，就像一粒闪光的微尘面对着浩瀚的宇宙。“野鸭先生……”若熙把手圈在嘴上，对着湖心大喊。喊声吓了她自己一跳。她茫然四顾，世界就像静止了一般，连苇荡的窸窸窣窣声也没有了。乌伦古湖瞬间空了。

“哎，若熙，这样可不行啊！”弹珠说：“水禽们都被你吓坏了。这会惹恼野鸭先生的。”

“那該怎么做？野鸭先生才肯出来见我呢？”若熙问。

“得有仪式。请野鸭先生得有诚意！”弹珠说。

“怎样的仪式才能表达我的诚意呢？”若熙问。

小尾巴说：“这个就交给我和弹珠吧。你站在这里，恭迎野鸭先生。知道吗？”

若熙说：“好的。”

弹珠说：“待会儿野鸭先生出来，你要行屈膝礼。说话一定要谦虚。懂吗？”

若熙说：“好的。”

于是，小尾巴和弹珠开始在白沙滩上空，跳起了一种奇怪的舞蹈，叽叽喳喳地叫着。然后它们又俯飞到芦苇的上空，叽叽喳喳地叫着，同样跳着奇怪的舞蹈。就这样跳了一会儿，从湖心里游来一只野鸭，尾巴上长着好看的红色羽毛。

“是谁？是谁在召唤我？”野鸭先生问。

若熙向前迈了一步，行了屈膝礼，静静地看着野鸭先生说：“是我。”

“你召唤我，想要什么呢？”野鸭先生说。

“野鸭先生，我听说您有魔法，并且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您看，我是个镶了金边儿的女孩。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个金边儿。我想把它送给您？”

野鸭打量着若熙：“呜，你果然是个镶着金边儿的女孩，多么好看！我是说这个金边儿，简直是价值连城。”

“那么您要它吗？”若熙问。

野鸭狐疑地看着若熙，慢慢地说：“这个灿烂的金边儿显得你很重要，比任何人都尊贵，这不好吗？人人都想成为重要的人，你却不要这个光环？你知道有多少人梦想着自己成为重要人物。在世人面前金光闪闪！”

若熙垂下眼帘，轻轻地说：“我只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野鸭认真看了一会儿若熙，喃喃说道：“我真的很想收回这个金边儿。它真漂亮。谁拥有它，谁就金光闪闪。”

“那你赶快拿走吧！”若熙提高了声音：“我一点儿也不需要它！”

“可是，你的金边儿是一个女孩儿用她很重要的东西换给你的。如果我把它收回来，必须把从她那里拿走的东西，还给她。”野鸭不高兴地说。

若熙听了野鸭的话，大吃一惊。“谁？谁这么无聊？非要给我这么个金边儿？！”

“一个年轻的女孩。”野鸭先生说。

“一个女孩儿！”若熙叫道：“她用什么东西换了您的金边儿？”

“用她美妙的歌声，还有二十年的寿命。”野鸭先生说。

“她一定是疯了！我都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这么做？”若熙很恼怒。她的命运居然被一个她根本不知道的人算计了。

“我也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野鸭先生说。

“她怎么说？”

“她说，她爱你。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

“包括这个该死的金边儿？”若熙嘲讽道：“她干嘛不自己留着？”

“她想过。她甚至还收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书。可是，她遇到了很多让她放不下的人。生病的老父亲、爱她的年轻人、还有她没出生的孩子。这些人都需要她。”野鸭回忆道。

“她叫什么名字？”若熙问。

“我想想。对，她叫紫月”野鸭先生说。

“妈妈！”若熙失声叫道：“这不可能！我妈妈她五音不全，怎么可能用歌声跟您换金边儿？”

“不，你错了。她的歌声非常美妙！她是因为用歌声换了金边儿，才变得五音不全了。”野鸭先生歪着头看了一下若熙说：“你说她是你妈妈。看来她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

“不！”若熙说：“她是为了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才那么做的。”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小姑娘。”野鸭先生说：“她为了给你这个金边儿做出生礼物，送给我二十年的寿命呢。”

“那您能把这二十年的寿命还给我妈妈吗？”若熙问。

“不，寿命是这个世界上最贵重的。我不想还给她。我要留着以后续命呢。”野鸭说。

“可是，如果您收回这个金边儿，也许您能用它从别人那里换到更多的寿命呢。”若熙说。

野鸭先生嘎嘎地笑了：“孩子，你可真是天真。这个金边儿在我这里存了两百年，很多人愿意拿各种价值连城的东西来交换它。可只有你妈妈愿意拿二十年的寿命来交换。”

“那我给你二十年的寿命，还给您这个金边儿，您把我妈妈的寿命还给她，可以吗？”若熙问。

“若熙。你疯啦？”小尾巴叫道。

“若熙。你疯啦？”弹珠也叫道。

若熙没有理会小尾巴和弹珠，却向前迈了一步，对野鸭先生说：“可以吗？我们可以成交吗？”

“你要想好。不会后悔吗？”野鸭先生说：“一旦成交。你就不能后悔了。除非有另外一个人替你交出更多的寿命，否则我是不换的。”

“我想好了。请您这就拿去我的金边儿和二十年的寿命。”若熙苍白着脸说。

“孩子。你还要给我两样东西我才能跟你交换。”野鸭先生笑嘻嘻地说。

“啊，果真是贪得无厌。”小尾巴说。

“他还想要什么呀。”弹珠紧张地说。

“你还想要什么？野鸭先生。只要我有，我都愿意。”若熙发着抖说。

“我知道你的钢琴弹得非常好，舞蹈也不错。”野鸭转了转眼珠，说：“我就要你的琴声和舞蹈。”

“那我以后再也不能弹琴和跳舞了吗？”若熙说。

“可以。但你弹出的每一个曲子、跳的每一段舞蹈，都会被我收走。其他人不会记得你。”野鸭先生说。

“可是，你要这些才艺有什么用呢？”若熙好奇地问。

“我把它们分配给臣服于我的水禽们。”野鸭先生说：“你静静地听，这湖里的歌声多么美妙，她们的身影多么优雅美妙！”

“我愿意跟你交换！”若熙说。

“你闭上眼睛。孩子。”野鸭先生说：“会有一点点疼。但很快。”

若熙浑身发着抖，闭上了眼睛。这时，她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就好像有一根针从左边太阳穴穿过了右边太阳穴。若熙昏倒在沙滩上。

“若熙。若熙。”小尾巴和弹珠围着若熙的身体低飞着，呼唤着。她们看到若熙身上的光环不见了。

野鸭先生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准备游进苇荡深处去了。

“站住！”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野鸭先生，请等一等。”

野鸭先生转过身来，看见岸边站着一个很小的男孩，个头比自己还要小。

“你是谁？你有什么事？难道你也要交换什么吗？”野鸭先生说。

“是的。”小男孩说：“我叫小树。我想跟您交换这个女孩儿的二十年寿命。”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野鸭先生说：“你想拿什么交换呢？我开价很贵的。”

“这我知道。野鸭先生。您这么尊贵的先生，自然价格也该是贵的。”小树恭维道。

野鸭先生听了很高兴，说：“那你有什么更贵的东西呢？”

“就是我自己！您的仆人！”小树说。

“你？仆人？”野鸭先生说：“不，我不需要一个仆人。”

“您这么尊贵的先生怎么会不需要一个仆人呢？在这片水域，有那么多水禽臣服于您。出来进去大家都瞧着您呐。总该有一个仆人随时在您身边替您打杂。尤其是那些有着美丽身影的母鸭们，她们会更爱慕你。”小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自己的脸倒红了。

“小树怎么这么能说了？”小尾巴和弹珠站在若熙的手臂上，在心里暗暗想到。

“这个……”野鸭先生显然动了心：“二十年的寿命太多了。”

“先生，怎么会多呢？您这是大赚了一笔啊。”小树说：“我跟从您。我不但照顾您，听您的吩咐。我的寿命也是您的。您什么时候需要，您就可以随时拿去。再说，据我所知，您的寿命多得几辈子用也用不完啊。”

“好吧。成交。”野鸭先生说：“现在，就去替我打扫苇荡里的家吧。可真是乱得一塌糊涂呢。”

若熙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若熙觉得浑身异常轻松。她站起来，看到小尾巴和弹珠正从湖边飞回来。“你们忙忙碌碌在做什么呀？”若熙问。

“在衔水呀”小尾巴说：“你感觉好点了吗？”

若熙摸了一下臉，发现脸上都是水珠。原来小尾巴和弹珠在往她的脸上洒水，希望她快快醒来呢。忽然，她想起来了。她紧张地看了看小尾巴和弹珠。

小尾巴说：“放心吧。”

弹珠也说：“放心吧。”

若熙赶紧跑到湖边，对着水里看：“真的没有了吗？真的没有了呀！”她真是太开心了。跳起来说：“小尾巴、弹珠，我们赶紧回家，我要去照镜子。”

若熙跑的欢快，她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快乐过。小尾巴和弹珠拼命地扇动翅膀跟着她。

这时，远远的苇荡上空，小树踩在一株芦苇上，目送着若熙离去。“要好好的呀！若熙。”他喃喃说道：“祝你梦想成真！”

若熙跑进家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一打开门就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哭。

“怎么了？妈妈？”若熙忘了她今天逃课了。她太高兴了。

“你跑哪里去了？有受伤吗？出什么事了？”紫月跑过来扶着若熙看，脸上还挂着泪珠。

这时，若熙才想起她没有给任何人说，就去了乌伦古湖。不知道学校会不会给她处分？好像是回答她的疑问，紫月说：“老师打电话来说，你没去上课，我和你爸爸都急坏了。老师也急坏了。你爸爸去找你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让我在家里等着你。你到底到哪里去了呀？”

“妈妈。你坐下。”若熙拉着妈妈坐在沙发上：“妈妈。今天我才知道你有多爱我。可是，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傻孩子。你快说吧。”紫月说：“妈妈不生气。”

“我把你的寿命换回来了！”若熙说。

“什么？”紫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去找野鸭先生了。我把你的寿命换回来了。”若熙一字一句地说。

紫月听明白了，她惊惧地瞪着若熙，厉声说道：“你拿什么跟他交换的？拿什么？”

“就是金边儿啊。那个一直卡着我的光环。”若熙说。

紫月这才想起若熙本来是有个金边镶着的，刚才看到她好端端的回家来，竟完全把这个金边儿忘了。这时，若熙提醒了她，她才想起女儿的光环。没了，真的没了。紫月呆坐在沙发上，看着若熙。“野鸭先生还跟你要什么了？”

“还要了我的琴声和舞蹈的天赋。”若熙说。

“还有呢？”紫月问。

“没有了。”若熙说。

“不可能。他很贪心。”紫月紧张地说：“你不要瞒我。”

“真的。妈妈。他说，金边儿价值连城。我的琴声和舞蹈比你的歌声不知强上几千倍几万倍。他也值了。”

“他真这么说？”

“是啊。他还让我赶快走。免得他后悔。”若熙故意噘噘嘴说：“所以，妈妈你可再不许去找野鸭先生了。不然，他后悔了，我怎么办？”

紫月长长舒了口气，说：“好，我不去找他。可是，你以后还怎么跳舞，怎么弹琴啊？”

“我根本不爱弹琴和跳舞。妈妈，如果我成为普通人，我就不重要了吗？”

“谁说的？无论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对妈妈都很重要。”紫月说。

“那么，妈妈，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喜欢画画，你不知道吧？我偷偷画了很多画呢。”若熙说。她想起了小树。他跑哪里去了？他就是我画出来的朋友呢。若熙想。

“真的吗？你从来没说过。”

“我不敢说啊。说了就不是爱好是要求了。我并不想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变成任务啊。”若熙伸了伸舌头。

紫月若有所悟地望着若熙，轻轻叹了一口气：“若熙。你长大了。”

“所以，妈妈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啊。”若熙说：“你还不知道吧？我的愿望是有一天成为一个画家。将来我要考中央美院呢。”

“真的吗？”紫月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第二年的植树节，若熙早早起床，跑进了厨房。一年的时间，若熙又长高了一头。

“妈妈，今天我想带卷饼，你教我摊饼子，可以吗？”若熙把面粉倒进面盆。

“我帮你弄就好。你去背单词吧。”紫月赶紧系着围裙说。

“背完了。”若熙说。

“那去背古诗。”紫月把水壶放在炉子上。

“背完了。”若熙说。

“那还有什么没完？去忙你的。”紫月说。

“有。摊饼子。”若熙说。

紫月扑哧一声笑了：“你这孩子！”

“反正今天的便当我要自己做。”若熙说。

“好。妈教你。”紫月摇摇头：“来，水开了，烫面吧！”

乌伦古湖不远的地方，去年栽的小树苗在春风中打了芽孢。同学们开心地分成六个小组正在防风林的另一头栽种今年的小树苗。一声哨响，休息时间到了。该午饭了。孩子们高兴地跑向聚餐的地方，各自拿出自己的便当。很快，地上的防潮垫上就摆满了好吃的。若熙也高高兴兴地打开饭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她亲手做的卷饼。“呀！若熙，你这带的什么呀？”丽丽问。“卷饼呀！”若熙脸有点红了：“我面里鸡蛋好像放多了，有点散。”“我还以为是夹沙肉做散架了呢。”“不过，味道可真是不赖呢。”李超塞了一大口在嘴里。“我尝尝。”“我也尝尝。”“嗯。若熙你可以啊，真好吃呢。”若熙开心地笑了。就在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若熙悄悄地溜走了。她背着大书包，绕过林带，向乌伦古湖的苇荡走去。小尾巴和弹珠从树林里飞出来跟着若熙。“若熙。你这是去哪里呀？”小尾巴问。

“去找野鸭先生。”若熙说。

“找野鸭先生吗？”弹珠说：“你疯了吗？你知道他有多贪婪的。”

“知道啊。所以才去找他交换。”

“你找他交换什么？”弹珠说。

“我要把小树交换回来。”若熙说：“哼，这个自负的小娃娃！真该让他在那里多受点苦呢。”

“哎呀！若熙。你真的要把小树换回来吗？”小尾巴兴奋地叫道。

“可是。你用什么才能换回小树呢？”弹珠忧虑地说。

“你们再給我说一遍，小树用什么换回我的寿命？”若熙说。

“嗯，用他自己。”小尾巴和弹珠说。

“嗯。那我就用野鸭自己换回小树。”若熙说。

“这怎么可能？”小尾巴说。

“那你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了。”若熙调皮地说。

三月的苇荡，嫩绿像针一样扎透春风，开始无边无际的占领。若熙和去年一样，站到了苇荡前。不过，她比去年长高了，看起来更自信了。小尾巴和弹珠又跳起了舞，召唤着野鸭先生。很快，野鸭先生出现了，他看起来比去年胖了很多。在他的旁边，小树还是那么瘦小，他扇动着翅膀举着一个用芦苇叶子编制的伞，替野鸭先生象征性的撑着。因为三月的阳光非常宝贵，谁也不想遮蔽，伞不过是野鸭先生摆谱的道具罢了。小树看见若熙、小尾巴和弹珠，眼睛一亮，高兴地在野鸭先生背后打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

“又是你这个小姑娘。”野鸭先生好奇地打量着若熙：“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是的。野鸭先生。托你的福，我现在很好。”若熙说。

“你长高了。奇怪的是，没有金边儿，为什么你看起来依然金光闪闪呢？”野鸭先生问。

“先生。我现在有了新的才艺。借着它的光芒，我还会长命百岁呢。”若熙说。

“什么才艺？”野鸭说：“你的才艺，不是都给我了吗？”

“我现在是学校女子足球队的队长了呢。”若熙说。

野鸭说：“我不需要这个才艺。”

“那当然。不过，我有一个宝物，你却没有。”若熙说：“如果这个宝物落到其他巫师手里，听说就会得到这个宝物三百年的寿命。”

“那是什么？”野鸭先生动心了。

若熙取下肩上的大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画框，轻轻揭掉画框上蒙着的一层薄纸。她举起画框说：“您看。野鸭先生。”

“啊！”野鸭先生叫道。

“啊！”小树叫道。

“呀！”小尾巴叫道。

“呀！”弹珠叫道。

“野鸭先生！”小树、小尾巴、弹珠一起叫道。

“為什么我在那里？”野鸭先生瞪着若熙：“天哪！他和我一模一样！”

“是的。先生。我想跟你交换一样东西。”若熙说。

“你想要什么？”野鸭先生紧紧盯着画中的自己。

“小树。”若熙说。

“不！他是我的仆人。有他我可省不少心呐。”野鸭先生说。

“那我就把野鸭先生交给其他巫师了。”若熙说：“不过，价格可能低了点。因为他还没有一个仆人值钱呢。”

“你不能把我交给其他巫师。”野鸭先生叫道：“我不能容忍。”

“那你交换吗？野鸭先生？”若熙问：“你愿意用野鸭先生交换小树吗？”

“你还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吗？”野鸭先生说：“也许，你还可以加上一点什么贵重的东西？”

“没有了。野鸭先生是最贵重的。”若熙说：“你交换吗？”

“我——换——”野鸭说。

[刘慧敏，出生于天山脚下的伊犁河谷。喜欢读书、漫游、写作、涂鸦。鲁迅文学院第十九期高研班学员。新疆作家协会签约作家。新疆作协儿童文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著有故事集《额尔齐斯河的神秘码头》、长篇报告文学《内地高中班纪实》、绘本《宝木巴之主江格尔》《远方》《寻找》等图书。曾在《北京文学》《诗刊》《山花》《红豆》《黄河文学》《西部》等报刊文集发表童话、散文、小说、纪实文学、诗歌等。] [作者简介]

逃跑的猞猁

新 霞

某市开了一家市内动物园，开业三天人员爆满，进门处大人孩子排队排到了几百米开外。

娃娃好不容易进入却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地方，没有任何动物，疑惑地看着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指了指头顶上被撕破的格栅说：它，逃跑了，不过我们会抓住的！

“切，休想抓住我！”猞猁威威龇了龇牙，舔了一下被格栅划伤的右爪，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牢笼，沿着黑暗的空调管道一溜烟就消失了。

“吱吱吱”，一阵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威威立刻站住，竖着耳朵听了听，前面晃动着一些小黑影，猞猁威威用长长的前臂附身前行，慢慢匍匐到了小黑影的跟前，其中一只一回头，大叫“猫哇，快逃！”原来是一群老鼠。威威一把抓住一只胖胖的老鼠，压在脚下，老鼠趴着四肢挣扎地大哭：“放了我吧，你这么大，我不够塞牙缝呀，快放了我吧，你让我干啥我都答应！”

“真的么？那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带我出去，这样我就不吃你了！”威威龇着牙，吓唬着这只胖老鼠。

胖老鼠头点得和捣蒜一样，急忙说：“好好好，猫大爷，我知道怎么出去，你跟着我走吧。”

威威松开按住它的爪子，胖老鼠爬起身一抖毛，撒腿就跑，威威气坏了，一个俯冲扑过去，一口咬在它的脖颈，胖老鼠顿时吓得一脸灰色，抖着说：“再也不跑了，再也不跑了，我给你带路。”

“再信你一回，再敢耍老子，你就是午餐！”威威把胖老鼠摔在管道里，胖老鼠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地往前走，威威的大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它。

突然，猞猁威威脚下听到一阵齐声起伏的鸟叫声，好奇怪的声音，像是给谁加油助威，“有翅膀也不敢飞，一群笨鸟！”威威鄙视地昂着头，继续前行。

管道里很黑，但是猫科动物的猞猁却不担心，它是夜行动物，黑暗中它也可以看得很清晰，胖老鼠还在哆嗦，带着威威左拐右拐不知道走了多远，还是没看到有什么出口。

“出口还有多远？”威威问胖老鼠。

“我们在五楼的顶上，要是爬上楼顶还有两层，不过从楼顶出去很难下到地面，要想出去，只能从管道下到地下室，等到晚上就可以从那里出去。”胖老鼠认真地回答。

威威听着有道理，便放松了警惕，继续跟着胖老鼠往前走，一直生活在野外的它对这方方正正的管道一无所知，硬着头皮继续穿行。

哗哗哗，身后有一阵风拂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跌跌撞撞飞行。“哎哟”，威威感觉一个东西撞了过来，本能一低头躲了过去，便看到一只很小的鸟儿撞在管壁上，直接翻了个跟头，坐在地上。

威威用爪子按住胖老鼠，低头用鼻子拱了拱小鸟，小鸟撞得有点晕，一抬头看到猞猁威威的大脸，吓得直往后缩。“别吃我、别吃我！”小鸟五颜六色的羽毛都在抖动着。

“你怎么在这？”威威问它。

“我，我逃出来的……”小鸟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真勇敢，我不吃你，跟我走吧！”威威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怜惜。

“可是，可是我看不见……”小鸟低头开始抽泣。

“别怕，你站我身上，我带着你走。”威威俯下身，让小鸟站在它身上。

“谢谢你，你真好，我是虎皮鹦鹉菲菲。”小鸟放松了，赶紧自我介绍。

“你看不见，又怎么飞到这里的？”威威松开胖老鼠，让他继续带路，轻声问着菲菲。

“我们虎皮鹦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有夜盲症，晚上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们的听觉很好，我刚才也是借着风的方向和你们的脚步声，一点点飞过来，这里噪音很大，我们又很敏感，还是撞了不少次。”菲菲说。

“鸟儿就不应该待在笼子里。”猞猁威威鼓励它。

“嗯，刚才逃出来，人类拿着大网子在捕我，我都躲过去了，大家还一起齐声给我加油呢！”菲菲说到这里，一下子有了精神，看样子撞晕的头缓过来了。

猞猁威威想起來刚听到一群鸟整齐的叫声，原来如此。

“前面，前面继续直走，”胖老鼠突然开口说，“一会空调要开了，我们得跑得快一点。”

“好。”威威回应道。

“抓紧了，小家伙！”它对背上的菲菲说道。菲菲赶紧用爪子抓紧威威的皮毛。管道空间太矮，威威没法全身跳跃跑，只能俯身小跑。

“啊！”，猞猁威威突然感觉前爪踩空，头朝下掉了下去，它奋力想抓住上面的边缘，光滑的管道面让它的利爪也无处可使。

鹦鹉菲菲吓坏了，忽闪着翅膀，用小小的喙想拉住威威，可是身体体重悬殊太大，它们两个就这样一路下坠……

隐约听到上面有个声音在狞笑，“想吃我，你们还嫩了点！”

咚，威威的屁股撞在了管道的底部，菲菲也一头栽在猞猁的怀里，这对难兄难妹就这样抱在了一起。

“居然敢骗我，再遇到一定吃了你！”猞猁威威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暗暗发誓。

“现在怎么办，大猫，我们怎么出去呢？”通道的底部隐约透出一些光线，鹦鹉菲菲东张西望，紧张地不知所措。

“别怕，我是猞猁，不是大猫，看到我耳朵上的那撮毛了么？我可以用耳廓和簇毛随时跟着声音的方向运动来收集音波，刚那个老鼠说地下室有车，那我们就往有车声音的地方去，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路。”威威自信地安慰鹦鹉菲菲。

菲菲继续抓着猞猁威威的皮毛，抬头看着它耳朵上那竖起的簇毛，觉得很像公园里唱戏人群中那武将头盔上的翎子，而带着它一路前行的威威，真像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前方有光线，我们慢慢地走过去。”说完威威弓起了背，柔软的大爪落在管道中竟然没有一丝声音，它伸出头看了看，透过格栅看去下面似乎是个厨房，他用爪按压了一下格栅，发现有一些松动，“这里应该可以打开，我看看有没有人，我们再下去。”威威很谨慎地悄声说，然后静静地趴在格栅旁边观察。

菲菲用喙紧紧啄着威威的毛，发不出声音，一个劲地点头。

等了不知道多久，楼下的灯光熄灭了，没有了一丝声音，威威站起身来，用右爪的指甲轻轻扣开格栅的边缘，啪的一声，格栅开了一个口，威威用胡子量了量，柔软的身体便探出了格栅。

“抓紧，我要跳了！”猞猁威威嘱咐鹦鹉菲菲说。话音未落，威威一个跃身便跳到了下面的一个不锈钢桌子上。威威从桌子上下来往地面上再次跳跃时，不知是地面有水还是有油，竟然非常湿滑，威威手脚并用还是跌倒在地上，而菲菲也被甩了出去，嘴里还叼着几根威威的毛发，当他们对视一下刚准备笑对方的时候却听到后面传来声音。

“头，就是他，他要吃了我！”随着一阵叽叽吱吱的声音后，哗啦啦地出来一群黑乎乎的东西，猞猁威威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胖老鼠带了一群同伙出现了。当头的是一个很瘦，尾巴细长，脸上的皮都有些耷拉，但黑眼睛透出一些冷飕飕厉光的瘦老鼠。他左手拿着一个用骨头做成的三叉戟，直直站立在中间，身后的一大群老鼠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威威他们。

“这猫的个头不小，你为什么跑我们地盘来捣乱，还敢扬言吃了我的兄弟？”瘦老鼠头质问猞猁威威。

“第一，我不是猫，我是猞猁，第二，我让你这个胖兄弟帮忙带路，他不但没有带路，还耍了我们，现在竟然跑来兴师问罪，胆子不小哇！”威威竖起背上的毛，低垂锁骨摆出准备进攻的姿势，蓄势待发。

“傻大个，在我们的地盘撒野，大家一起冲，给我收拾这个笨猫！”瘦老鼠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一群老鼠群起而攻之，有的企图跳跃到威威身上，被威威一个扭腰，惨叫着摔在地上，有几只在地上要抱住威威的爪子，威威挥舞着大爪，伸出一巴掌扇走了一片，但是前赴后继不停地有老鼠冲了上来，围着猞猁威威，威威或跳跃，或撕咬，在厨房里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而鹦鹉菲菲则借着一些微弱的光线，挥着翅膀在空中俯冲下来叨着那些老鼠，企图减缓进攻的趋势……

突然，门外似乎有脚步声音，啪嗒啪嗒有节奏的由远至近而来，门口的老鼠哨兵站起身体大声说：“人类来了，快跑！”趴在地上的、咬着威威的老鼠们都一股脑爬起身来四处逃窜。

咔嗒一声，灯亮了，威威立即躲到桌下，却发现没有人进来。就这么短暂的时间，老鼠们却都无影无踪。威威正在纳闷，听到头顶上一个声音，像从一个塞满食物的嘴里发出来的，“你俩跟我来！”威威一抬头看到一个干瘪尾巴类似松鼠的小家伙在招呼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出去再说，他们从松鼠打开的门缝里跟了出去，跟着它奔跑了一段路程，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你好，我是火火，不是吃货的货，是火焰的火！”小松鼠友好地伸出一个爪，威威这才看清楚它的模样，灰色的身体，一道道条纹从头到臀部，奇怪的是它的尾巴，不是如松鼠一样蓬松，而像一个长棍上扎了几根毛，干瘪瘪地垂在身后，难怪火火说话总是含含糊糊，原来他塞了一嘴吃的，两个脸颊都塞满了，鼓得像个气球一样。

“你是松鼠？”威威很好奇得问。

“松鼠是我们的统称，我是可爱的花栗鼠！”火火笑着摆了个造型，差点把嘴里的吃的喷出来。

“我看你不应该叫火焰的火，完全是个吃货的货。”菲菲这时候终于借着光看到了火火，她笑得逗火火。

“要不是贪吃，我也不会在这里，不过在这里，饿不着！”火火感叹着。

原来，火火本生活在附近的一个公园里，和小伙伴们自由自在穿梭在树丛中玩耍、嬉戏、觅食、聚会，冬天快来了，大家都在积极地寻找食物，准备储备过冬，火火发现一连几周都有一个瘦高个的女孩子，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中午时分会在公园休息，每次来都带着很多他们爱吃的食物，有小西红柿、小胡萝卜还有坚果，火火和她亲密接触了几次，发现她眼睛里有一种慈爱的光，甚至开始大胆地从她手里拿吃的。

“有一天她来了，我看她背包里有那么多好吃的，想钻进去吃个够再带一些回家，没想到吃得太开心，给睡着了，醒来以后发现到了这里，到处都是人，我赶紧偷偷地跑出来躲起来，慢慢发现老鼠是这里的霸王，但是他们很怕人，于是我偷偷学会用尾巴来模仿人类走路的声音，并且找到电源开关的位置，所以今天侥幸救了你们。”火火一顿叙述，威威他们才知道了原因。

“那你知道怎么出去么？”菲菲很着急地问火火。

“知道，但是它个头太大，不太容易，你和我比较容易。”火火歪着头，支着腮帮还在不停咀嚼着。

“那你们先走，我慢慢想办法再出去。”威威还是一副大哥的模样。

“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火火说。

“快说，别卖关子。”鹦鹉菲菲急了。

“也许我们可以找那个女孩帮忙，她人不错，我偷偷跟了她几回，发现她就在这里上班。”花栗鼠火火建议道。

“人类，能够相信么？”猞猁威威皱着眉头，一脸的怀疑。

“是呀，我们都是被人类抓到这里的，她会不会直接把我们送回去关起来？”鹦鹉菲菲也不敢相信。

“我相信她是个好人，不赌一下怎么知道不行？而且我偷听她说的话，她好像在做什么动植物的保护工作，对于楼上的那个动物园，她也是一万个不情愿，她说动物就应该生活在自己的家园里，而不是关在笼中。”火火接着说，顺势用爪子梳理了一下毛发。

威威和菲菲对视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可以尝试。“可是怎么和她交流？让她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威威又问火火。

“哦，我可以听懂她的话，可是我不会说，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火火顿时沮丧起来。

“你忘了我能听懂，还会说么？”菲菲昂起头，第一次自信起来。

“对哦，你会说人的语言！”花栗鼠火火开心地差点拍大腿。

“那我明天找到她，我们一起和她说，大猫咪你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分工完毕，累了一晚上的大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休息，等待着天明。

天亮了，商场里熙熙攘攘人流攒动，火火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到了那个女孩子的办公桌上，探出一个头，女孩子惊讶地看着它，四处张望了一下没人发现，低声对她说：“你这几天跑哪去了？我在公园里到处都没看到你，怎么会在这里？”火火手脚并用一顿比画，示意女孩子跟她来，女孩子似懂非懂地跟着它，走到了一个角落，菲菲飞出来落在她的肩膀上，火火说着，菲菲当翻译，女孩子惊讶地发现这对动物搭档的奇妙组合，经过几番交流，女孩明白了还有一个大家伙，三个动物需要她的帮助，一个周密的潜逃计划应运而生。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女孩子找来一个大的布袋，她让威威钻了进去，还找来几个空纸箱和一个手推车，她把布袋放在底下，空纸箱码在上面，佯装送货，女孩子背起了双肩包，把菲菲和火火放进去，里面还放了几颗干果让他们果腹。中午时分，女孩子推着推车，进了电梯，在一群人中间安然无恙、大摇大摆地把三个小伙伴带出了商场。

到了停车场，女孩子把包放在小轿车的后座上，把纸箱交代给了保安，上车以后开出停车场赶紧把大家都放出来透透气。她让他们都安心在车上，便往郊外开去。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三个小家伙还在昏昏欲睡，车停了，女孩子把大家放了出来：“这是一个自然的森林，也是我们保护的地区，森林里有很多你们的小伙伴，希望你们能够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有空我会经常来看你们哦！”女孩子蹲下来和大家依依惜别。

三个小伙伴就这样或飞或跑，跑到山坡上回过头还看到女孩子和他们招手。“原来人类也有好人！”威威感叹着奔跑，消失在森林深处……

[新霞，本名李新霞，新疆作协儿童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作品发表于《航空旅游报》《都市消费晨报》等。

嗨，乌麦尔江

尚崇龙

乌麦尔江有一双大大的迷人的眼睛，机灵里透露出聪明，他是一名幼儿园的孩子。第一次进入我的视野是在村委会大门外，远远地他看见我，“您好！牙克西木色孜！”然后他热情地伸出自己的小手与我相握，满脸的稚嫩和天真。这是第一见到他，全身是泥土，穿着有些脏兮兮不整的衣服，好像从泥土里钻出来似的，尽管南疆的三月依然寒冷，而他已经开始赤脚了。他之所以吸引我，因为他每次都会说“您好！牙克西木色孜！”，他总是把国语和维吾尔语“您好”同时表达出来。我想，这可能是幼儿园老师教的，他害怕我们听不懂，专门用两种语言表达，这让我非常感动。

在英艾日克村，乌麦尔江是第一个能用国语向我们打招呼的人，后来我们熟悉了，乌麦尔江会经常到村委会大院来玩，慢慢地每次打招呼他就把维吾尔语的问候语省略了，直接就是“您好”，然后他会与工作队每个人一一握手。工作队刚来时村委会没有其他孩子，乌麦尔江每次来了就一个人在院子玩，玩泥巴，玩蚂蚁，与狗玩，玩自己并不精致的玩具，总之，他一个人什么都能玩，有时他给工作队的同事做鬼脸，做一些滑稽的动作，也学着工作队的同事说国语，经常逗得我们开心，渐渐地他成了我们每个人的朋友。在村委会大院，乌麦尔江就是我们的开心果，虽然我们之间不能完全用语言沟通，但你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明白，时间长了，他与工作队里的同事已经没有了任何陌生之感。他的家就在村委会附近，晚饭过后，他准时到村委会大院来玩，如果院子里有工作队同事，他会玩儿许多让自己开心的事，比如他把小白狗的嘴巴掰开，或者把小白狗的小腿用绳子绑上，让小白狗用他的玩具手机打电话。狗是不生气的，知道这是乌麦尔江与它玩，任由乌麦尔江折腾，当看到狗让他绑的不能动了，他又赶紧给狗松绑，然后又抱着狗做出许多親昵的动作，这个时候，我们觉得乌麦尔江简直可爱极了。春天里，村委会院子的柳树刚刚开始发芽，蛐蛐会从泥土里悄悄走出，但它逃不过乌麦尔江的眼睛，他抓了一只让我看，我示意让他放了，别伤害了蛐蛐的生命，乌麦尔江会轻轻地把它放回村委会院子的菜园里，然后依然与小白狗玩。

乌麦尔江的心理世界是什么？也许只有村委会院子里的小白狗清楚，如果院子没有人，乌麦尔江就用维吾尔语给狗说，那只小白狗极其听话，他说什么，小白狗就认真地听着，好像还不时地点着头。小白狗是上一届工作队留下的，长相非常可爱，上一届工作队临走时把它送给了老乡，因为村委会院子里已经有了两条狗，谁知我们到村里没有几天，突然就冒出这么一条狗来，小白狗见到我们就像见到老朋友，把每个人都亲昵一遍，别看它性情温顺，每次只要带它到了田野里，警惕性非常高，如果看到田间有野兔或者野鸡走动，小白狗就像箭一般扑去，平时在不经意间，它经常会叼回一只鸽子甚至其他小鸟回来，唯有在乌麦尔江跟前，小白狗变得像个可爱的公主。

在我的眼里，乌麦尔江一直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性格开朗，见面不认生，随着他与我们接触多了，慢慢会说不少国语，而且他的发音也很标准。我想，如果好好培养，这孩子一定是个可塑之才。星期天的下午，我刚练了一会儿毛笔字，准备在院子里舒展一下筋骨，一出门就看见乌麦尔江一个人在与小白狗玩，见我出来，他放下狗就跑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把他的塑料手机给我，我拿着这个手机玩具看看，觉得很好玩，就说个“好”，他随即说了个“亚克西”，就把手机拿过去，做出打电话的滑稽动作。这时我忽然有了给他拍摄照片的念头，于是拿出手机：“来，乌麦尔江，给你照相！”乌麦尔江一下就听懂了我的话，先一个立正，行了一个标准军礼，然后迈着正步向我走来，我感到这孩子太有表演天赋了，后面的拍摄很顺利， 他自己会做各种动作，这些动作很自然，根本不用你去导演。我把这些照片通过微信发了出去，立刻引起了朋友圈的关注，远在广东、天津、西安等地的朋友纷纷要捐款，觉得这孩子太可爱了，然而，这些爱心人士的善意还是被我拒绝了，因为随着新疆“访惠聚”工作的深入，南疆农村孩子教育状况正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我只是想，像乌麦尔江这样的孩子如果能被哪个导演发现，一定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演员，他的骨子里好像有着这样的细胞。但是，我还是没有阻挡住朋友们捐赠给乌麦尔江的礼物，当我们将礼物转交给他，别提他有多高兴，他一下子扑向我的怀里，我抱紧他真的感觉像我的孩子一样。据说乌麦尔江母亲跟别人跑了，父亲没有文化还经常酗酒，有时看到乌麦尔江，让人不禁有些怜悯。平时我看到他满脸抹得又黑又脏，我就抓住他给他洗脸，他很快就挣脱了，然后跑到自来水龙头下，自己把脸洗了一遍又一遍，再向你撒娇似地笑笑，那时你看到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爱怜，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有一次，我们参加村里一个女孩的婚礼，见到他的父亲，那是一个感觉挺老实的男人。乌麦尔江见到我们工作队的人来了，表现得非常激动，他不停地向我们跟前凑，做着非常可爱的怪相，他父亲几次把他拉到一边，他又很快凑了过来，吃饭时，他直接就到我的怀里，亲昵的动作让我很是感动。我连忙拿出桌上的馕，他直摇头，撇下一节馓子，他拿到手上又放下了，我不知道他是害怕自己的父亲，还是真的不饿。我想生活在今天这个时代，像乌麦尔江这样的孩子可能不缺少吃，最缺少的应该是教育，特别是南疆农村，如果他父亲好好培养他，让他一直上学，也许将来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进入夏天，英艾日克村天高地旷，绿的是棉田、甜瓜，黄的是已经成熟的或者已经割过的麦田，在村子里，许多像乌麦尔江一样大的孩子一丝不挂在村边，或者在水沟里玩耍，而每天黄昏后，乌麦尔江像准时上班一样来到村委会院子，他依然穿着不整齐的衣服，脸上白一道黑一道，可爱又调皮。黄昏是我们去乡间小路散步的时候，每次都是他与小白狗走在最前面，感觉他就是我们工作队的一员。我们散步，他与小白狗在乡间小路上疯玩，我忽然感觉这像一幅画，一幅乡村童年的画，我真的希望乌麦尔江一生都是这样快乐和幸福。

黄昏，我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美丽的霞光正照射在南疆大地上，跑在我们最前面的乌麦尔江，伴着美丽的细碎斜阳，像小鸟，像精灵，他是那么显得无忧无虑，我知道小乌麦尔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明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夏天过去依然是孩子们美好的未来。

[尚崇龙，陕西丹凤人。系新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乌鲁木齐作协理事，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著有散文集《去帕米尔的路上》（中文版、英文版）《往事如梦》《英艾日克的早晨》等。作品入选《新疆新世纪汉文散文精品选》《新疆儿童文学作品选》《微观新疆》《中国旅游散文优秀作品选》《中国当代散文家优秀作品集》等，散文《六月美景秀天山》编入新疆高中语文教材。曾获中国当代散文奖，多次获得全国文学大赛特等奖、金奖等。

作业（外一首）

戴广德

作业，变得越来越鬼

不知从何时起，躲进QQ、微信里

害得妈妈，翻箱倒柜的折腾

睡梦里，都是作业的影子

太投入，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染料洒了一身，慌乱地涂了一脸

作业从界面缝隙中，探头探脑

望着我超酷的脸，痴痴地笑

不知谁忘了退出，让游戏

撞见妈妈，妈妈把她装进提案

我这下完了，被清出网络

全怪作业，到处乱跑惹的祸

春天的草地

爷爷，满是皱纹的手

像剪刀，一下就剪开了春天

古老的油灯

罩着灯泡，像奶奶的花镜

冒出的热气，把奶奶的眼

都看花了，缓缓爬出的

一只只苏醒的蝴蝶

在七彩的阳光里，缓缓起飞

飞出了太阳的鱼尾纹

天地间，你奔跑着

放飞朵朵小花，迎风飘舞

一串串悦耳的笑声

[戴广德，河北沧州人，回族，研究生学历，新疆作家协会会员，新疆儿童文学研究会理事，《温度》诗刊编委。作品先后在《回族文学》《新疆日报》《西部文学》《民族文学》《诗刊》等报刊和公众号发表，多次获奖。作品入选《中国儿歌大系》《经典短诗·时代方阵》《见诗如面》等数十种选集，有诗集《清凉的小溪》等。

树林里的光（外一首）

雪 粒

阳光温柔的手

摸摸大树的头顶

大树伸伸懒腰

睡个惬意的午觉

阳光的大画笔

在林间画格子

麻雀们好开心

快来玩跳房子

阳光神奇的镜头

推远又拉近

远望蓝天白云

近看花红柳绿

阳光温柔的按摩捶

稍稍一用力

坐在长椅上的奶奶

后背就汗津津

冬日暖阳

早晨，它是一只

瘦瘦的橘猫

趴在窗台的一角

巡视着桌面，书架和地板

没发现什么好吃的

就蜷在沙发上

睡懒觉去了

中午，它是一个

不合格的粉刷匠

墙壁被它刷成了大花脸

不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

只喜欢花花草草

总是把它們打扮得红红绿绿

晚上，它成了作家

把橘猫的脚印，墙壁的笑脸

以及花花草草的好心情

统统写成光阴的故事

讲给失眠的人听

[雪粒，本名薛丽湘，女，汉族。毕业于新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新疆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新疆文化出版社儿童文学签约作家。新疆首届儿童文学奖获得者。著有《土拨鼠找朋友》《山羊的微笑》等书。

春天来了（外一首）

刘玉霞

春天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是小燕子用嘴衔来的吧

是春风用笔画出来的吧

是春雨用琴弹出来的吧

小鸟们叽叽喳喳

议论了半天

也没说清

下冰雹了

雷公公和电婆婆

在天空的家里

打起了架

家里的玻璃都打烂了

冰雹一样的碎玻璃

撒了一地

云妈妈劝不住

吓得哭了起来

[刘玉霞，儿童诗、童话作品等发表在《新疆教育报》《克鲁格童话》及网络微信平台，出版儿童绘本《松鼠乐乐开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