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峰 李辰睿 孙 楠

（1 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文件检验技术系 辽宁 沈阳 110035；2 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研究生处 辽宁 沈阳 110035）

1 引言

平行笔（鸭嘴）属于新型书写工具，当书写人使用这种新型笔进行书写时，个人的笔迹现象会发生相应的变化，由此，一些不法分子使用这些新型书写工具来伪装、掩盖自己的书写习惯，进而实施违法犯罪活动，如2002年福建省三元市发生的一起绑架杀人案中，绑匪就是以捺印书写方式书写的绑架勒索信。平行笔是一种美工用笔，如图1所示，根据笔头宽度的不同，目前市面上的平行笔有1.5mm、2.4mm、3.8mm、6.0mm共4种规格。平行笔由笔头、笔杆和墨胆3部分组成，如图2所示。笔头材质为铱金属，笔杆材质为树脂，墨胆内为非碳素墨水。平行笔的笔头部分异于其他书写工具的构造，它是由两个平行金属片构成，如图3、4所示，书写时通过墨水自身的重力和毛细管的虹吸作用出墨。

图1 平行笔外观

图2 平行笔组成

图3 平行笔笔头侧视图

图4 平行笔笔头俯视图

捺印字是指借助带条形物面的工具，如螺丝刀、竹签、硬纸片等，蘸墨水或染料按印成的文字。捺印字的笔画长短、粗细由工具来决定[1]。平行笔捺印字是书写人使用平行笔通过捺印的方式形成的笔迹。平行笔与其他工具不同，由于它是自含墨笔，笔画的粗细浓淡和笔接触纸张的时间呈正相关。平行笔捺印字最明显的特点是组成笔画的线段长度一致，每段笔画墨迹的浓度均匀，无变淡或重新沾墨变重的现象，笔画边缘有洇散现象，转折笔画需分解完成，复杂部位的小笔画易被省略。鉴于平行笔捺印字迹的特殊性，在2016年公安部国家认可委对全国的鉴定机构进行盲测时，文件检验笔迹方向所选用的考核检材就是平行笔捺印字迹。

2 实验设计

选取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在校大学生共32人，其中男性16人，女性16人。采用听写的方式，使用签字笔在A4大小的白纸上分别形成常速书写笔迹，慢速书写笔迹；使用百乐牌6mm平行笔（型号：PILOT FP3-60N-SS）在A4大小的白纸形成平行笔捺印笔迹。每种材料每人书写一遍，共收集笔迹材料96份。实验书写内容为《绑架信》，共183个字。实验要求3种笔迹的书写中不要故意伪装；衬垫物一致；慢速书写的标准是不出现连笔。分别制作笔迹特征比对表，充分比较同一人捺印笔迹和正常书写笔迹之间的差异点与符合点，最后对分析的结果做出归纳和总结[2]。

3 特征比较结果

3.1 概貌特征

经实验比对和统计，得到捺印笔迹概貌特征变化统计情况，如表1所示。捺印笔迹与正常笔迹中概貌特征，与是否使用过平行笔、是否有绘画基础无相关性，在捺印笔迹中都反映出书写水平降低、字形改变、字变大、字体不变的现象，如图5所示。

表1 捺印笔迹概貌特征统计

图5 概貌特征比较

分析可见，捺印字笔迹的书写水平特征、字形特征和字的大小特征变化较大。正常笔迹中的字形整体呈现方、长、扁、斜、圆等形态，在正常笔迹中书写圆形笔迹者的捺印笔迹的字则呈现为方形。

概貌特征是笔迹整体性的特征，由于受书写人自身控制笔的能力和平行笔笔尖大小规格的限制，捺印笔迹的概貌特征变化较大。

3.2 布局特征

在布局特征中主要分析了字间距、行间距、字行方向、页边距4类特征。经比对和统计，得到捺印笔迹整体布局特征变化统计情况，如表2所示。

表2 捺印笔迹整体布局特征统计

布局特征中字间距、行间距稳定性较强。32人当中，有30人的捺印笔迹和其正常书写笔迹的字间和行间隔特征反映一致，只有2人发生了变化，其捺印笔迹的字间距和行间距略有加大；页边距特征中正常笔迹靠近左边或靠右边的，其捺印笔迹的反映稳定一致，但对于正常笔迹较为合理规整的或左、右页边距都不规整的，其捺印笔迹则反映为页边距缩小的现象，这主要是由于平行笔捺印字变大导致；字行方向特征反映出一定的变化，有5人的正常书写笔迹反映出左低右高的特征，在捺印笔迹中却出现了水平的特征，可见平行笔对于字行方向有纠正作用。

3.3 局部安排特征

对于局部安排的特征，主要从分段缩头位置、程式语安排和字间组合3类特征进行分析。经比对和统计，得到捺印笔迹局部安排特征变化统计情况，如表3所示。

表3 捺印笔迹局部安排特征统计

32人中30人的分段缩头位置没有发生变化，稳定性较高，如图6所示，出现变化的2个人反映的是正常笔迹中缩头位置规范，但在捺印笔迹中却减少为只空一格。31人程式语的位置安排未发生变化，其稳定性也较高，如图7所示。材料共选取了“正义、儿子、如果、人民、邮政、垃圾、自然、报警、知道、染坊”10个常见字间组合，发现正常笔迹和捺印笔迹的字间组合特征稳定性非常高，如图8所示。分析出现此现象的原因，虽然书写人使用平行笔改变了书写的方式，但由于书写格式主要由人们的认识和理解所决定，局部安排特征并不会因此出现明显变化。

图6 段前缩头位置比较

图7 程式语比较

图8 字间组合特征比较

3.4 搭配比例特征

3.4.1 搭配特征

搭配特征中考量的有笔画间的交接位置、邻位笔画或偏旁间的相对位置。经比对和统计，得到捺印笔迹搭配特征变化统计情况，如表4所示。

表4 捺印笔迹局部搭配特征统计

其中，笔画交接位置有很多发生了变化，甚至表现为很大的差异，以“人”字头为例，正常笔迹中交接位置偏下，捺印笔迹中交接位置却偏上，如图9所示；但同时也发现对于少数字出现了稳定的交接位置特征，如图10所示；邻位笔画的位置关系的变化情况与笔画交接位置关系相近，主要以变化为主，但也出现了价值极高的稳定特征，如图11所示；偏旁间的相对位置在捺印字中都趋于稳定，如图12所示。

图9 交接位置变化较大

图10 交接位置稳定不变

图11 邻位笔画位置比较

图12 偏旁间相对位置比较

在搭配特征中，受书写方式的限制，可以看到对于交接位置和邻位笔画位置特征的变化较大。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其中也会出现稳定的高价值特征，例如图11中的“在”字，属于对于这个字结构上的认知错误而导致的搭配异常，而非由于使用平行笔捺印而产生的偶然“错误”，因此，对于此类因认知错误出现的高价值特征，在检验的过程中一定要高度重视，并加以利用。

3.4.2 比例特征

捺印字的笔画长短和捺印工具的笔尖大小规格有关，因而可导致同一人的捺印笔迹比例特征发生很大的变化，即使同样偏旁的比例关系特征的稳定性也较低。如图13所示，正常笔迹中的“刂”明显长于左半部分，但在捺印笔迹中，由于书写方式的改变及平行笔笔尖大小的限制，使得“刂”明显缩短。由此可见，比例特征在平行笔捺印笔迹中的变化较大。

图13 比例特征比较

3.5 写法特征

由于此项研究提取材料的书写人年龄都在24岁左右的大学生，所受教育比较正规，因此，在正常笔迹的书写中，写法特征绝大多数为现行规范写法，虽然少量正常书写笔迹中会有简化字出现，但在所有捺印笔迹中，简化字并没有出现。在人群中不能排除对于不同职业、不同年龄段内有稳定的简化字存在的可能。对于此类出现率极低的情况，一旦捺印笔迹和正常笔迹中同时出现，对于给出检验结论将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3.6 运笔特征

因为捺印这种形成笔迹的方式特殊，所以在起收笔、连笔和笔力3类特征上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运笔的幅度会发生较大的变化，其情况与前面分析的比例特征一致。值得注意的是，当捺印笔迹的书写人因怕麻烦用平行笔的棱角正常书写时，可以按正常书写的运笔特征进行考量，但在此次实验收取的笔迹材料中未发现此类现象的出现。

3.7 错别字特征

3.7.1 错字特征

经统计，32人的96份实验笔迹材料中，正常笔迹中共出现7个错字，捺印笔迹中却出现了30个错字，其主要类型包括错配偏旁、多笔少画、结构错误3种，如表5所示。

表5 错字类型分布情况（单位：个）

分析发现，有许多在正常笔迹中书写正确的字，在捺印笔迹中却写成错字，使得捺印笔迹中错字出现的频率明显高于正常笔迹；同时，在同一份捺印笔迹中还出现了同一个字先写对，后又写错的现象。上述两种情况出现的错字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错配偏旁，如图14所示；二是多笔少画，如图15所示，其中多笔少画现象多出现于捺印笔迹材料的后半部。结构错误的错字没有出现反常的情况，只有前后相符合的情况，如图16所示。正常的错配偏旁错字如图17所示。

图14 捺印笔迹中的错配偏旁现象

图15 捺印笔迹中的多笔少画现象

图16 结构错误错字比较

图17 错配偏旁错字

通过分析发现，在正常笔迹中出现的错字，其一定会出现在捺印字笔迹中；捺印笔迹中出现的错字，不一定出现在正常书写笔迹中。因此，当捺印字迹中发现了写错，而正常笔迹中写对时，不能简单地将这个差异点作为一个特征价值极高的否定依据，要考虑到是否是因为笔的因素而导致出现的偶然错字。同时也应当看到，错字是由于结构错误而产生时，此种错字应属于习惯性的错字，其稳定性很强，特征价值极高，因此，一定要高度重视在平行笔捺印笔迹的检验过程中发现的结构错误的错字。

出现上述特有的平行笔捺印错字现象的原因如下：一个人的书写习惯包括大脑对字的认知和手、腕部养成的肌肉记忆。当我们熟练地掌握书写技能后，写字就会成为一种自动化的过程，在书写的过程中，脑中只要发出要写什么的指令，并不用显示出字的具体形象，就能通过养成的手、腕部的肌肉记忆直接形成反映个人习惯的字迹，此时写字是一种“笔在意先”的书写活动。当我们将正常的书写方式改成捺印的方式时，自动化的书写活动就会受到干扰，将“笔在意先”的书写活动强制地改成“意在笔先”，此时书写人个人的某些书写习惯就会被掩盖，使得同一人的捺印笔迹同正常书写笔迹比较时常会表现出较大的差异[3]。同时，由于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捺印时由于注意力集中在对笔的控制上，很容易就会出现对字的记忆不清晰或不准确的情况，因此，常会出现多笔少画、错配偏旁的错字现象。但是，捺印时并不会纠正对原有错字的印象，因而同一人正常笔迹中出现的错字在捺印笔迹中仍会出现，此时错字特征仍具有极高的价值。

3.7.2 别字特征

鉴于书写内容的局限性，在96份实验笔迹材料的比对中只有垃圾桶的“桶”字，出现了“桶”和“筒”两种写法，可以根据这个字的前后稳定性来确认别字的稳定性。32人的笔迹材料中正常书写笔迹和慢速书写笔迹前后一致的为29人，捺印笔迹和正常书写笔迹、慢速书写笔迹前后都一致的有28人，统计情况如表6所示。

表6 “桶”和“筒”使用情况统计

总体而言，别字的稳定性很强，但由于别字本身经常是以会写的代替不会写的、简单的代替繁琐的字，这样不同的人就难免会书写相同的别字，一时疏忽也可能出现同样的别字[4]。因此，当在笔迹检验中出现别字时，要注意大量收集样本，以排除偶然笔误的别字和故意写错的别字。

3.8 笔顺特征

笔顺分为规范笔顺、通用笔顺和特殊笔顺，其中特殊笔顺是极具价值的特征。一般笔顺的判断方法有起收笔的照应关系、运笔趋势、笔画或偏旁间的搭配关系。但是由于在捺印字中不存在起、收笔间的照应关系，以及缺少运笔的趋势特点，多数情况下偏旁间的搭配关系很难使用，故难以判断出确切的笔顺。

根据正常笔迹和捺印笔迹的比对情况，发现笔画间的搭配关系不失为一类较好的判断方法，其参照的是笔画间的距离，同时可参考同向笔画间的长短和平行关系。实验比对的过程中发现，在捺印笔迹中也会出现笔顺变化的现象，其原因是书写人为了方便将平行的笔画连续捺印而不是按照书写习惯进行书写，如图18所示。总体的结果是96份实验笔迹材料中，笔顺的稳定性很强。

图18 笔顺特征比较

3.9 数字特征

对于数字特征要区别对待，使用捺印方式书写的数字在字形和运笔形态等特征上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但搭配和比例特征的变化情况可以参考上述汉字的分析情况。但是要注意发现偷懒者用笔尖书写的笔画，在起、收笔的形态特征上能较好的反映出一致的特点，例如图19中的阿拉伯数字“4”的两个竖向笔画的高矮位置关系，以及捺印“4”的第二笔和正常“4”的第一笔的手写形态特征都是一致的。

4 讨论及总结

平行笔捺印笔迹中的错别字特征、笔顺特征和搭配特征具有较高稳定性，但在使用的过程中要认真核查特征是本人的书写习惯所致，还是因使用平行笔捺印导致的偶然变化；概貌特征、字形特征、运笔特征、比例特征及数字的笔迹受平行笔这种书写工具的影响较大。虽然布局特征反映性较好，但其特殊性不强，只在大范围筛选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存在一定的价值。

图19 数字特征比较

在检验鉴定实践中，对于利用新型书写工具捺印形成的笔迹，首先要正确认识、掌握此类笔迹自身的变化规律，以此来评判捺印笔迹和正常笔迹特征中符合点和差异点的价值；其次，要深度挖掘此类规律出现的原因，分析哪些是共性特征，哪些是个性特征，要在鉴定的过程中灵活运用；最后，要认识到此类笔迹中某些“特征”的局限性，避免人为地夸大其价值作用。平行笔捺印笔迹具有极强的伪装性，因此，在鉴定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慢速书写样本，客观地分析各类特征出现的原因，按照此类笔迹特征的变化规律，在综合评断的过程中客观地评价各个特征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