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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侦探(下)

2019-09-10P.N.埃罗德

现代世界警察 2019年3期
关键词:多萝西舒伯特

P.N.埃罗德

多萝西刚刚把草图画完,路易·赫夫曼就赶来了。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头疼的熊。不过,他没有对女儿发作。我建议她告诉他父母,字条是假的,但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三个坐到一个角落里,头靠在一起,神情严肃。如果真是杰罗姆自己玩失踪的话,那么如果被赫夫曼一家抓住,他可就惨了。

这里没有库利和贝克尔的影子。另外一组打手穿着有点儿不合身的燕尾服,站在稍远处警戒着。我打听那两位副手的行踪。库利在大厅那头,没人知道贝克尔去了哪儿。

我在想着单恋多萝西的贝克尔是凶犯的可能性。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不过任何一位为赫夫曼效力的人都有可能参与此事。这样的手段可不单单是为了争夺多萝西而除掉一个对手,动机可能很多。我知道西吉·舒伯特那边可能已经写好了赎金告示。太有钱了!

没必要去问他这些事情。我得让这出戏如期发展,因此我必须保持高度警觉。

既然杰罗姆是从婚宴大厅消失的,我就先去那里。

他最后与新娘在一起的地点让我产生了几个疑问:在桌边握手,帮着分蛋糕。桌子就在两扇对开门的前边摆着。过了这个门就是厨房。里面有好几位女佣正在洗洗涮涮,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一进去,大家就都住了口。我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她们“别管我”,便接着去检查其他几个门。一扇门通往外面;一扇门通向另外一个大厅。从哪扇门走都能迅速脱身。

如果有人侧身挨着杰罗姆,用枪顶着他的肋骨,告诉他悄悄跟过来,也不难。照着做,否则就毙了他。把他带到厨房,然后再出去——扔到汽车的后备厢里;或者把他藏在教堂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让他写字条给新娘。

“打扰了——新郎失踪的时候,你们有哪位女士在这儿吗?”

一下子有五六个声音回应。最后,我了解到她们都去看切蛋糕,并順便近距离观察一下新娘的婚纱。只有一个人还在厨房待着。但是她说没有看到有人出去。

我谢过她们,开始检查大厅。多萝西的地图没标明这一点。圣迈克尔教堂非常巨大。

灯都灭了,说明这儿晚上不允许有人进来。但是从窗户透进来的光还是让我能够继续前行。墙两边都有门,我打开了几个,都是教室和会议室。我快速地检查着,听听有没有心跳声,闻闻有没有血腥味。

一个放扫帚的壁橱里堆放着地板蜡,破布上还有好多灰尘。地上有一块男用的领巾,深蓝色的,和伴娘的衣服很配。

血的味道。到处都是。

看见这么大一片血迹,让我牙根直痒痒。

还没有凝结。如果杰罗姆流了那么多血……见鬼!

我后退了几步,检查着打了蜡的地板上的血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有两条拖痕一直延伸到楼里面,看样子是鞋跟划过留下的痕迹。我不是侦察兵,但是我的眼睛像霓虹指示标一样好使。

这些痕迹在向下的楼梯口处不见了。下面悄无声息,黑乎乎的。我想找到电灯开关,可是墙上空无一物。

见鬼!

我的眼睛能够利用好哪怕是最微弱的一丝光线——只要有那样的光线存在的话。这个暗室里面的状况把我的能力降到了和普通人一样。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服务生们刚才在寻找杰罗姆的时候才没敢到这里来。这不能怪他们,就连我都很犹豫。

这完全是毫无理性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会让我尴尬非常,可是我真的痛恨黑暗。我不是说一般昏暗的屋子。我说的是那种一点光也没有的密室。让你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盲人。这足以让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我总是得去战胜这样痛苦的煎熬。

一个成年人有这样的反应就够令人难以置信的了,这要是发生在一个吸血鬼身上呢?

我有理由。在我身上发生过很糟糕的事情。尽管有不少糟糕的事情都发生在灯光明亮的地方,但是发生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的那些事情足以给我留下永久的伤痕。

我紧蹙眉头,咬牙向前。我可不能因为黑暗就抛下我的工作。如果我的搭档在这儿,那我肯定会奋勇向前,他会在后面用他的肉体凡身和几句干巴巴的笑话给我助威。就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象和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恐怖景象。

我一鼓作气,冲下了第一段台阶。接着,又跌跌撞撞地退了回来,逃离了下面不可见的空间里隐藏着的恐怖。

愚蠢啊,愚蠢!太愚蠢了!

我无法说服自己摆脱这些。不久以前,我被困在一个黑屋子里,绝望无助。那种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我用手紧握着楼梯的扶手,避免双手打颤。

舒伯特可没有太多时间。他极有可能就在下面,等待救助。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赶走了头脑里的……我闻到一丝微弱的血腥味。

该死!我无论如何得强迫自己把内心的恐惧放到一边,冲进这片不可知的恐怖区域,不管它有多危险。我需要一个手电筒,或者——

啊,大天主教堂。要是有谁拿着一把蜡烛——

一分钟以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更大的自信,再次踏上那段楼梯。我在放扫帚的壁橱里找到一些蜡烛和一盒火柴。这些让我恢复了理智。

我在一支蜡烛的光下看到的东西比人在电灯下看到的还要多。火苗总是一闪一闪的。角落里阴影晃动,穿腾跳跃。我也会像常人一样感到汗毛竖立。我缓慢挪动,侧耳细听。

唯一的噪音来自我的身后和头顶。有人快步走进了大厅,马上就到楼梯这儿了。我不想被抓住,所以我隐身了。只是个平常的本领而已。现在我成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恐怖之物了。

我的无形之身靠在墙上,沿着墙一直走下去,走到拐角处,然后躲进墙角里。在这种状态下,我的听力下降;只能听得出有一个人过来。我一直等到他完全走过去了才又现身。

回到了现实,烛光明亮跳跃。嗯——我就知道有这样的可能,不过能够亲眼看到还是很有意思的。

我继续慢慢地向前挪动,然后又停下来,隐身。因为又有一个人跟着前面那个人过来了。他脱了鞋,快速而又悄无声息地在后面跟着。

我有一种冲动,想跟在他身后,然后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死神的传令官那样。不过,我抑制住了这种念头。等到这个人也走过去之后,我再次现身,静静地听着。很明显,他是殿后的。

他们肯定有手电筒,给我留下了一道光亮。我循着这些现代发明在墙上留下的光影,走下了楼梯。

这时,光线变暗。我急忙追了上去。

地下室很大,是用来储放物品的。物品堆放很多,各种各样,什么都有,教会用品以及其他用品,大部分是日常用品。堆得快要碰到天花板了。桌子、椅子、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烛台、运动装备、折叠床。还有无数个落满了灰尘的大木箱,挡得我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有一盏灯开着。我向它靠去。我的蜡烛根本不起作用。于是,我把它掐灭了。

只是稍一迟疑,我的身体左边就便被打中了。

打在我的小腿骨上,我一下子跌倒在地。剧痛之中,我隐约听到一个女人急促的喘气声,还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几乎就在这时,又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打在了我的后脑上。我跌倒了,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那里很冷啊!真的很冷!

我要是伤得太重了,身体就会自动隐形。这是我的自我保护,免遭伤害的机制。除非我遭受到的袭击跟木头有关。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非常努力地躲避木头的袭击。可是木头好像跟我有仇似的,总是躲不开。

我的隐身法不起作用,于是,就留下我无法动弹的身体。别人肯定以为我死了。我僵在那儿,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瞳孔放大,目光呆滞。

随着意识的逐步恢复,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况,死倒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我仰面躺着,四肢伸展。头疼难忍,天旋地转。眼睛睁不睁开也没什么区别。肌肉在抽搐着。我想隐身躲藏起来。可是在疼痛消退之前,我做不到。

那还得一会儿。我的头要是被轧路机给压平了,可能感觉也会好些。我尽量保持不动,不发出一点声音。

等到感觉抬眼似乎不太费劲的时候,我尝试了一下。

不好。满眼漆黑,头很疼,什么都不能想。不过,恐惧感也没有了。等我完全恢复过来了,我会冲着躲在黑暗中的怪物发出怒吼。以我现在的心情,只要我能够得着的,我会把它们都给碾碎。头上这一下重击,让我彻底忘记了对黑暗的恐惧。

几分钟之后,我感觉有人朝我身上扔了块油布。这是给死人盖的,为了防止传染。千真万确,只要我能,我就用这个来杀人。

过了一会儿,我以为坐起来应该不会太难了,可是不行——还是非常难受。我推开油布,努力站直了身体。现在什么光亮都没有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的衣兜里还有火柴和蜡烛。我用颤抖的手划着了一根火柴。

太亮了!喔——

我点着一支蜡烛,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人把我从通道口拖开,塞在了一张斑驳破旧的桌子下面。记录册和笔记本说明,这是某个英勇无畏的家伙的工作台。头顶上挂着没有罩子的灯泡和一根磨毛了的灯绳。

完全站直实在太困难了,好在只要保持头部不动,也还可以忍受。我用力拉了一下灯绳,25瓦的电灯一下照亮整个地方。

周边的阴影里没有再冲出个什么人来,我很高兴。

我打量完周围,并没有马上去摸头上被打疼的地方。那也没有什么好。空气中有血腥味,不过那不是我的,是我跟踪的那条痕迹上散发出来的。这就是说,我的头没被打破,也许是因为——

我的帽子呢?

在这过强的光亮中,我眯着眼睛找了一圈。帽子没了。这让我很不舒服。我很喜欢那顶呢子帽。

不,我还不能很好地思考。不过,经过了那样的重击,我现在的表现已经可以了。

摇摇晃晃地沿着这个杂物迷宫走下去,我看到了皱巴巴的帽子和我用过的第一支蜡烛放在一个大木箱上。蜡烛头还较软,说明距刚才的袭击不超过五分钟。该死!我受的伤远比那没有知觉的五分钟严重得多。有人把它们扔到了杂物堆上。上面要是再落些灰尘,你就再也分辨不出它们来了。

那是针对失踪的杰罗姆·舒伯特的计划吗?我不安地看着这些被油布包裹着堆积成山的箱子,侧耳傾听。但里面没有传来心跳的声音。如果他还活着,那就很好;如果他死了,那就实在太糟了。

光秃秃的水泥地的一边有一双女式鞋。也许是我的客户的新鞋。不过,女鞋对我来说,都一个样。我想,我能听出来那急促的呼吸声和尖叫是她的声音。也许她一直跟着我。看见我挨打,她明智地跑了。如果她在附近,我应该能听到她。

再往地下室里面走!那儿至少有一个坏蛋等着揍我。不过,他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我的枪没丢。我的点38侦探专用手枪还在枪套里插着。但是,如果多萝西在那儿的话,不管这个人多么罪大恶极,我也不会先开枪。好在这个地方有太多的武器可供选择,我就找了一根真正的路易维尔生产的棒球棍,握在手里。我想,打在我头上和腿骨上的木块也有这个球棒这么大。

现在还疼着呢。我一瘸一拐地走着,直到听见了通通的心跳声。

就在前面不远处。

库利躺在另一处亮灯的光影里,胳膊和腿无力地耷拉着,眼睛茫然无神。当我走进他的视线的时候,他的眼皮动了一下,说明他还有意识,但是并不清醒。他看起来和我的感觉一样糟糕。真是太可怕了!有人狠狠地打了他。这个家伙真是太倒霉了!同时我又在想,他在这儿干什么?他的心跳声告诉我,他不属于我们这个特殊的种类。因此,他不可能闻见血的味道。

我把球棒和蜡烛放在一边,摸索着他的衣兜,找到了瓶酒。在禁酒令实施期间,许多人都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过去我不喝血的日子里,也常常这样干。他的酒瓶是镀银带瓶盖的那种,是一般酒瓶的两倍大,不错。我往他嘴里灌了一小口酒。尽量不去动他的头。不过,他也不会因此感谢我。

这酒味和汽油味一样诱人,我也想喝一口。现在,鲜血是我唯一的毒药,但是我可以等。

库利吞下了那口酒,脸部扭曲了一下。

“那个坏蛋是谁?”我问,“贝克尔?”

他哼了一声。

“他在哪儿?”

他又哼了一声,用右手在地板上划了一下。我觉得,他这是说贝克尔就在前面不远处。

“多萝西和他在一起吗?”

“不知道。”他吃力地说。

我又给他喝了点酒,从旁边拉过来一块油布,盖住了他下巴以下的身体。也许我不觉得,但是这儿确实开始冷了。他的眼睛又眨巴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一贯强硬的家伙不懂得如何礼貌待人。

拿起棒球棍和蜡烛,我继续向前走去。我尽量踮着脚,不发出一丝声响。我听到了一阵嗡嗡的声音。至少前面有人把灯开着。

不久,我就听到了微弱的说话声。声音是从那根巨大柱子里传来的。这里有些东西一定是美西战争之前留下来的。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争吵着,声音很紧张。

我越过最后一道障碍,往里窥探。

贝克尔背对着我,两臂僵硬地垂着,双手紧握。一只手攥着一根棒球棍。有时候,真讨厌又猜对了。

多萝西赤着双脚,站在里面。她已经退到了尽头,身后就是一面砖墙。尽管如此,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桀骜不驯,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告诉我他在哪儿?”

“你得离开这儿!”贝克尔说。经过了多次重复,他的声调已经显出疲惫。

“找不到我丈夫我不走。”

“你上楼,不要对任何人说——”

就在他俩讨价还价的时候,我悄悄溜到贝克尔背后,拿好了力度,用棒球棍一下子敲打在他的后脑上,将他撂倒在地。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并没有昏死过去。我一脚踢开他的那根球棒,并用脚踩着他的脖子。

多萝西瞪着我,惊讶得合不拢嘴,一双棕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朝她笑了笑。虽然我没有露出尖牙,可还是让她吃惊不小。“你没事吧?”

“我以为他把你打死了!你倒下去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离死还远着呢,杰罗姆在哪儿?”

这句问话打住了她的话头,没再继续对我的死而复生问长问短。“我不知道。”她低头看了看贝克尔,眼神非常凶狠。“不过。”她捡起了他的球棒,在手里掂量着。

“我们先离开这儿,找到你父亲,再……”

她摇了摇头:“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

我听见有人拖着脚步走了过来。库利转过墙角,趔趔趄趄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枪。他看见了眼前的场面,怒视着贝克尔,把枪装进了枪套。

“库利。”她脱口就问,“杰罗姆在哪儿?”

他开始摇摇头,然后停下来,慢慢抬起手,摸着受伤的地方。他应该也知道真相,但是他做了个耸肩的姿势。“不知道。我想他也许知道,我是跟他来这儿的。”他指着我说。

“为什么我会知道?”我惊讶地问道。

“我听到了你的分析。你找到了结果,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你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只说对了一部分。我是嗅着血腥的气味寻来的。看来,他是没看到我因为下面太黑,不敢下去而又顺著楼梯折返回来的那一段令我汗颜的情景。剩下的只是运气而已。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我的头还……

“你跟着他,而我跟着你!”多萝西说,“贝克尔已经在这儿了。杰罗姆也在这儿,对吗?”她看着我,希望得到我的支持。

我迟疑了一下。利用这点时间,闻一闻沉闷的空气里有没有血腥的气味——没有——再听听这附近有没有第四个心跳的声音。在场的这三个人的心跳声干扰很大。“我们得找找。”

“这个地方太大了,我又是急匆匆赶来的。拷问贝克尔吧。”

“什么?”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

我想她是卡格尼电影看多了。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是她父亲的女儿。“嗯……啊……”

“你别跟我婆婆妈妈的,啊?”

库利走过来帮我解围。“他不能那么做,多特。”

“为什么不能?我雇了他。”

“他和北帮的戈迪是朋友。你爸爸在戈迪手下做事,不过是间接的。如果你让弗莱明打你爸爸手下的人,会引来麻烦。大路易会报复他,然后戈迪又会报复路易。”

她怒气暗憋,很是不满,不过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轻蔑地说了一句:“勾心斗角。”

“是这样。”我说,“对不起。”

“好吧。要是你们两个只是帮我把贝克尔捆起来,这也会引起帮派之争吗?”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说话。“这个我们可以做。”我说。

“是的,我们可以做。”库利也附和了一句。

他脸色苍白。我恢复得略微好些。我找到了一根绳子后,就开始捆绑贝克尔。

多萝西想要制服贝克尔的方法很独特。他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所以很快就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我忙活着的时候,多萝西找来一堆油布。然后把它们都摊开,弄得满屋子都是灰尘。她和库利都在不停地打着喷嚏,而我只要不呼吸就没事。

贝克尔从我刚才温和的一击中缓过神来,也打了个喷嚏。

多萝西停下来,给了他一个恶毒的眼神。他还在打着喷嚏。“杰罗姆在哪儿?

“他不适合你,多特。”

“你就适合?”

“我比他强。”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想。可事实是——我说了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我爱他,不爱你。他现在在哪儿?”

“库利,你告诉她,我——”

“别把我卷进去!”库利大声说道,“我告诉过你不要招惹她。你是个白痴,谁都会这么说!”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着一堆杂物,喝了一大口酒。他似乎只满足于旁观,不想介入。这对我来说,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还站着,拄着球棒——这样我才能站稳。

多萝西斜着身子,靠近了贝克尔。“贝克尔,看着我,告诉我杰罗姆在哪儿!这事儿就我们俩知道。即使爸爸也不会知道。”

“我才不在乎老板知不知道!”

如果那是她手中的王牌,她对他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感到失望。“你应该在乎。”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想救你,免除——”

她捡起了棒球棍,比划着挥舞了一下。

贝克尔的脸都白了,但还是那么固执。“你不会的。”

“如果爸爸在这儿,也许我不会。他会自己动手,甚至在你开口之前就可能把你干掉了。但是今晚你很幸运,在这儿的人是我。”

“哎,多特!”库利说,“你不要那么做。”

“我就要那么做。”

“你真的会打伤他。”

“一点没错。”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贝克尔。

“我是说,你会要了他的命。万一失手的话。”

“我要杀他也是故意的。但是那不会发生,除非他想死。”

她扔掉了拍子,开始把那一块块折叠着的油布扔到贝克尔被捆绑着的身体上。他试图翻滚着,不被压在下面。但是这些油布合起来的重量很沉,他躲不开。不一会儿,他只剩下头露在了外面。我想,那肯定很热。也许因为热,也许因为愤怒,他的脸慢慢地涨红了。

“多特……”他说,“你需要——”

“杰罗姆在哪儿?”她问道,拿着球棒,用粗的那一头击打着水泥地面。

他不吭声。她于是将球棒高高地举起,使劲地朝他盖着油布的肚子上打了下去。

库利喊了一句什么,但被贝克尔更大的喊声淹没了——愤怒的吼声。尽管身上盖了厚厚的油布,但他还是感到了这一下的力量。不要低估了一个被剥夺了蜜月的女人的决心。

多萝西又使出全身的劲击打了好几下,然后停下来打起了喷嚏。每次她击打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灰尘飞起来。我把手帕递给她。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很甜蜜,很温柔,然后大声地擦着鼻子。“你太有礼貌了!”她说。

我不知该如何应答,往后退了退。她又开始另一轮击打。

“多萝西!”

当赫夫曼太太走进来的时候,我们都愣住了——当然,除了贝克尔。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舒伯特太太。两位女士都瞪大了眼睛。

多萝西抬起下巴,把球棒搭在肩上。“他知道杰罗姆在哪儿。我正在劝说他合作。”她向她那位惊呆了的婆婆点了点头,以示安慰。

“噢,西尔维娅!”舒伯特太太说。

“你说得对,格蒂。” 赫夫曼太太走上前去,“不能这样做。”她从贝克尔身上拿走了一层四英寸厚的油布,看着她的女儿。“亲爱的,堆得太多了。堆那么多,你打他,他也没感觉的。现在再试试。”

“西尔维娅!我们这是在教堂!”舒伯特夫人提醒说。

“这里是地下室。不算。假如这里是圣殿,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好,你要是肯定的话……”

她搂着另外那位女士的肩膀,宽慰着她。“您的杰罗姆已经回家了。现在,我们来找我们的杰罗姆。”赫夫曼太太还建议,打在哪儿,才能让贝克尔更快地开口。

多萝西使劲挥起球棒,打了下去,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库利和我直皱眉。

贝克尔嚎叫着。我没想到他竟能喊出那么大的声音,可是他就是喊出来了。有一阵子,他试图对赫夫曼太太说他爱多萝西,但这换不来她一丝的同情。

“亲爱的。”她对她又一次停下来对女儿说,“你要让他对你死了这份心。”

多萝西从嗓子里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开始了又一轮全力的击打。

赫夫曼太太看了库利一眼。“你要负责这个家伙离开这座城市?”

“是的,夫人!” 他谦卑地回答道。

“万一有什东西留在他身上。” 我补充道。

这位太太狠狠地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年轻人,他身上连一点瘀青也看不到。”

这让我不禁怀疑她才是赫夫曼赢得“讨债鬼”名声的真正原因。也许,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站着这样一位挥舞着棒球棍的女人。

砰!噗!砰!我再一次直皱眉头,很是同情。可是我也不想在这样的过程中横插一杠子。

似乎花了很长时间,但是几分钟以后,贝克尔就顶不住了。他的脸色先由恐惧的白色变成愤怒的红色,等到他开口说出他把杰罗姆藏在哪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病恹恹的绿色。我赶紧走上前去,掀开压在他身上的油布,让他侧过身来。一下下重击对他的消化器官造成了可以预料的效应。不过,我还是觉得,他最好还是别在女士面前呛死。她们赶紧用手捂着鼻子,跟在多萝西身后,离开了这里。她急冲冲地跑去找她的丈夫去了。

我走得很慢。跟着女士们的脚步来到那张旧桌子跟前。我刚才就被拖到了这里。那里的阴影之中有一扇门。刚才我没注意到,因为我的头都要被打碎了。多萝西正试着用铁棍把它撬开。

“杰克!我力气不够大——你能不能——”

没问题。其实,我并不需要铁棍,但我还是用了它。根本没有必要把门把手从厚厚的门板上拆下来。那样的话,我也许还得赔偿人家。我只是稍稍用力,用胳膊肘一挤,门就开了。多萝西冲进去,哭喊着杰罗姆的名字,跪下去狂吻着他。

他被捆着,嘴里塞着破布,感觉很虚弱,鲜血流到了他崭新的白衬衫上——显然,他的鼻子吃了一记重拳。

真是活見鬼!他确实很像拉尔夫·贝拉米。

舒伯特恢复了自由,在女士们忙着对他问长问短的间隙,得以畅快地呼吸。

切蛋糕的时候,贝克尔用枪顶着他,威胁他要是不悄悄跟过来就杀了他。舒伯特太惊讶了,都没想起来反抗,就一路跟着贝克尔,走到了大厅里的那个杂物储藏室。好几个星期以前,贝克尔就想揍他。贝克尔终于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算是出了一口气。之后,他又强迫舒伯特写分手的字条。舒伯特一手拿着铅笔,一手用蓝领巾捂着流血的鼻子。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不忘有意露出几个破绽,让人觉出那张字条是假的。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接着,贝克尔用球棒把他打晕。再把这个人事不省的新郎拖到了地下室。把舒伯特处理好了之后,贝克尔便又去给他的老板当差去了。直到这会儿,他才又回来,准备让他的情敌永远消失。新娘强烈的反应以及找来的帮手可能都是他没有想到的。

多萝西热情地对我大加赞赏,舒伯特同我握着手。我觉得,他并没有搞清楚多萝西的那些话。不过只要是妻子说的话,他都愿意言听计从。如果他能始终如此,他们肯定会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我请求亲吻一下新娘,当然也理所应当地得到了应允。我纯洁的吻印在新娘的脸颊上。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接着,两位母亲插进来,坚持要求每个人赶紧上楼。他们已经决定告诉所有的宾客,整个事情只是个玩笑——只不过玩过了头。

看著他们走远了,我便立即隐身,以消除头上和小腿上的疼痛。这感觉就和亲吻多萝西的感觉一样好。当我飘浮在灰色的虚无之中的时候,我在祝愿他们,能在去尼加拉瓜的卧车上好好庆贺一番。

接着,我又想到,不知我的女朋友在干什么?我有足够的时间给她打电话,看看她是不是有心情和我亲热一番。会有多少对夫妻参加完婚礼之后,会有新郎新娘新婚之夜的想法呢?

当我再次现身的时候,头疼消失了,瘀青也没有了。这次疗伤让我感觉很疲劳。不过,到牲畜栏里去直接吸些血,或者是从肉铺里弄一瓶血喝下,就没事了。

我还有一些残局要收拾,就像厨房里的女佣们一样,只不过我的活更重罢了。

库利还在原地,舒舒服服地坐在地上,怒视着眼前那个被捆着的家伙。等我返回来后,他便挣扎着站起来,拿出了一把刀,割断了捆着贝克尔的绳子。“我们必须在大路易进来之前让他离开这儿。”

他想当然地认为我会帮他。嗯,为什么不帮呢?

“这个家伙还行。”库利继续说,“就是个花痴。”

“我们不都是吗?”

“是的,但是得看你拜倒在什么样的女人的石榴裙下。”

“比如赫夫曼太太?”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在掩饰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看起来跟那个稚嫩脆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也许二十年前,赫夫曼太太用过同样的方法让他不敢再爱她。

“嗯,是的。”他慢慢地说道,“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不会把这些告诉别人吧,小子。”

我举起双手,表示“不会”。“它只会留在这儿,朋友。就像那位夫人说的,我们是在教堂里。”

他哼了一声,将信将疑地帮着那位不幸的贝克尔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全文完)

(本文出自《狼人法则》群众出版社)

(插图:木犀 责任编辑:古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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