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婚嫁歌的特色与意义研究

2019-09-10杨翠萍王健美黄丹丹

炎黄地理 2019年4期

杨翠萍王健美黄丹丹

摘要：苗族婚嫁歌曲是苗族婚俗活动的必要组成部分，对于我们了解和研究苗族传统文化内涵以及伦理道德秩序有着重要的价值。本文以贵州黔东南的苗族婚嫁歌为研究个案，以唱词内容与特点为研究依据，重点分析苗族婚嫁歌曲的艺术特色，并对其进行社会学层面的意义总结，以期丰富苗族婚俗文化的研究内容，为更深入的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苗族婚嫁歌；艺术特色；意义分析

1 苗族婚俗与婚嫁歌

苗族的婚姻在千年的历史中不断地演变，出现了很多或先进或落后特殊现象：一夫一妻制、自主或半自主婚姻、舅权制约、同宗不婚等。由于历史上苗族有很长一个氏族社会阶段，限制了封建因素的产生，还有黔东南苗族以前多居于深山蔽谷，崇山峻岭，居住环境几乎与世隔绝，为黔东南苗族传统文化自成一体的延续提供了前提，从而较少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

婚礼是苗族十分隆重盛大的仪式，在世代延续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套传统礼仪1。在苗族的生活世界里，生亦歌，死亦歌，爱亦歌，婚亦歌，一个人生下来，歌就伴随他一生。苗族各地婚礼均承接先辈传统，传承形式是口传心授，不同地区在实践中对婚俗的环节有了简繁取舍之分，但在总的环节组成以及重视程度上保持一致。结婚过程主要是订亲和娶亲两大部分，在此过程中可以细分为订婚、过礼、结婚、回门四个小部分。

苗族婚嫁歌，就是苗族青年男女在婚姻的缔结过程中人们所吟诵的祝词，是依随婚嫁仪式而产生和发展的音乐类型，可以依据演唱时间节点划分为：开门歌、开亲哥、彩礼歌、吃鸡头歌、接亲歌、发亲歌、启程歌、送亲歌、祭祖歌、颂帮忙人歌、颂主人歌等1。这些古老的歌谣在婚礼场景中极具感染力，唱出了遥远年代的欢喜或忧郁。

2 苗族婚嫁歌的特色

从歌词内容、歌词特点、唱腔唱法、情感表达几方面分析苗族婚嫁歌的特色。

2.1歌词内容

苗族婚嫁歌的歌词内容来源于日常生活，可由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的事物着手高歌，因此异彩纷呈，丰富多彩。歌曲内容涵盖了历史典故、文学作品，还有生活真谛。歌咏的人物形象，从英雄豪杰，才子佳人到普通的劳动人民都在其中。当然，不同的歌曲运用于不同的场合，歌词主体、内容也不一样。此处重点介绍开门歌、接亲歌、发亲歌、酒歌。

开门歌是指男方提亲人第一次到女方家提亲时所唱的婚姻词。男方到女方家提亲，女方家把大门紧闭，此时，男方提亲人要唱婚姻礼词，直至女方家把门打开。在苗族地区，男女青年不管是自由恋爱还是父母包办，这一道程序是必须要做的，以显示姑娘的身价。如果男方提亲人还未到，女方家就早早开门迎接，则表示姑娘身价浅。

例1 《开门歌》一首2

苗语翻译

Bib duax zos ndraol ok，我们来到那下面，

Nax zhangd lab zhit lal zhit bof. 什么都没有看见。

Had bof dout zhaob hmangb khaib chuab，只见藤把纺车缠，

Zeub ndeul duax dluat ged. 稳稳坐在大路间。

Juax jel luas lenl drout juax jangs，九枝丫延向九方，

Yif jel luas lenl drout yif ged，八丫枝伸向八面，

Ib jel luas lenl drout ndraol drongb. 一枝延到山下面。

Bib ngeuf dob ghout zhit wef zhangd nax dol lab zhit，我们媒人不为啥，

Yaos wef dout bib naf bib zid zox jangx houd bul chongb.只为能把这婚牵。

接亲歌是指男方去女方家接新娘时男方家人唱的祝词，主要由新郎唱，内容多为对女方家人尤其是父母的感谢以及愧疚之意，感谢他们养育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同时因现在要从他们身边带走姑娘，没人陪伴二老而感到愧疚。

例2 《接親歌》选段1

苗语翻译

Lenx naf guas ngoux ncaik uat dout juax jouf 媽叫姑娘做九十八条桾，

yif del dab，

Uat dangl bloub jouf yif lob chaot. 还做了四十八件花衣裳。

Yat keuk drout ngoux ncaik mol uat nyangb，拿給姑娘做嫁妝，

Lenx ncaik sangd dout zhes guat muas ndul 姑娘仍心眼泪淌。

uat gangb.

Sangd zos njaif dangl lenx naf lenx zid yat 一想离别爹妈要启程，

sheud deut，

Maob dangl lenx ncaik ib yangl shab jaox aob 刺痛了姑娘的肺和心。

yangl bleud.

Yos dout gaox lol zhit yaos ib lenx dob，你生来不是一个男儿，

Gaox zhux zhit doul god dex ghongb dlex nof. 掌管不了我们的庄稼，

Gaox yaos god lenx nik ncaik ngoux nzeuf，你生来是个姑娘呀，

Lenx naf lenx zid yat muab gaox ghuat pleud. 爹妈才把你嫁他乡。

发亲歌则是完成接亲歌这一环节后，新娘即将离开而唱的祝词，主要是叙述新娘从出生到结婚这一历程的一些日常生活之事，表达父母与新娘之间的不舍之情。歌声悲切动人，旋律忧伤沉郁，使人闻之潸然泪下。

例3 《发亲歌》选段2

苗语翻译

Bib duax daix dout god naf god zid daof 我们来求得姑娘和我们转回乡，

nad lenx ncaid mol jax dout bib naf zid

daof ok ib zus rongt nyangb，

Nchait yat lod dangl god naf god zid 可能你们像断了一只臂膀，

daof nad nax ib caik nbangb，

Yat zhes dout god naf god zid denx 留下你们庄稼乱糟糟没人帮。

Ghangd zhangd nof ncod is nyaot zhit

muax nenb bangh.

苗族人民与酒有着不解之缘，所以围绕酒文化也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音乐歌曲类型——酒歌1。按照苗族婚俗规定，婚礼当天迎亲队伍接亲之前，主人就会摆下酒席，设下路卡拦路，来接亲的人得通过对歌才能顺利接到新娘。酒歌分为拦路酒歌、拦门酒歌、敬酒歌、劝酒歌、谢酒歌、赞颂歌、道别酒歌等1。其内容涉及苗族婚嫁的礼仪，讲述结亲过程，歌颂祖宗的英雄事迹，叙述苗族各宗各脉的来历关系，宣传族规和忠孝节义，教导新婚夫妻处理日常生活的道理。现在的酒歌仪式只取其中最重要的拦门、敬酒、道别等部分，其余的太过冗长，全部演唱费时费力，便不再强调，慢慢也就被忽视掉了。

例4 《酒歌》选段3

苗语翻译

客人唱：

Dub hseil mongb dub shaeil，非常感谢您，

Dub sheil mongb ob yangl. 好酒款待我。

Beb dot nongx beb mongl，吃饱喝足了，

Beb dot gex tab yangl. 我高兴回去。

Hlat dot mongb tab mongl，辛苦您收拾，

Tab hsuf xangx hnaib hul. 对不起您咯。

主人家回道：

Dub sheil max dub hul. 您不要客气。

Hxas dot mix hxas xiul，来到我家里，

Ob dot mix ob yangl，我没有好酒，

Dub sheil xil hsab leel. 也沒有好菜，

Dub sheil xik ob sheil，粗茶和淡饭，

Dub sheil max dub hul. 请不要介意。

2.2歌词特点

众所周知，苗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苗歌已经融入到苗民的生活当中，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社会交往和祭祀礼仪等场合不可缺少的部分。苗族婚姻必有婚嫁歌伴随，其歌词十分丰富，演唱个可以根据不同场合即兴创作，往往一首曲子可以填补多首歌词。歌词内容前面已经描述过，这里不再赘述，此处着重探讨歌词特点。

根据苗族婚嫁歌的记载，苗族婚嫁歌没有一个很固定的诗体形式，大多为长短句，有七句、八句、九句构成一段或一首，也有十多句乃至二十多句构成一首，这是比较常见的；少见的是以四句、五句、六句为一段或一首。但是，每句的字数是比较固定的，一般以五字、七字构成一句为主，也有六字、八字、九字乃至十几字二十几字为一句等等，总之，形式多样，变化多端，演唱比较自由。同时，苗族婚嫁歌特别注重排比的运用，增强婚姻礼词的表现力，使情感更加丰富。

前面列举的歌辞，要么叙事，要么抒情，或者叙事抒情兼有，属于中长篇婚嫁歌，因此大都为七句以上。这些歌的演唱主体不同，贯穿了整个婚礼过程。在每一个环节，有的由特定人员演唱，有的大家一起合唱，或者一个人领唱众人附和，或者两人你唱我答，不拘形式。一般演唱都是清唱为主，也有伴奏演唱的，常用的乐器有二胡、唢呐、锣鼓等，配乐主要有吹拉合奏。演奏者伴随婚礼奏乐始终，增强婚礼的愉悦气氛，充分抒发情感或表示祝愿，感情真挚而热烈。

值得提及的是，虽然苗族婚嫁歌歌词内容十分丰富，但是演唱者在演唱过程中会根据当时的情景来再次改编或创作，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2.3唱腔唱法

苗族婚嫁歌有三种基本唱法，一为在叙事上面见长的念唱型唱法，一为偏向抒情，利于情感表达的咏唱型唱法，再则是用念咏结合的方式来演绎的唱法。念唱型婚嫁歌主要用以表现生活俗事，叙述父母儿女过往，借此规劝儿女婚姻生活；咏唱型婚嫁歌是以表达个体或者群体感情，无论婚礼中的哪一过程，每首婚嫁歌都蕴含丰富的情感表达。开门歌表达男方求取女方的真心实意；接亲歌表达男方对女方父母的感激之情；送亲歌表达女方家人之间的不舍之感；酒歌既体现了礼仪性，也表现了苗民的热情好客。

唱腔总的来说可以简单地概括为：繁简结合，即兴创作。苗族婚嫁歌唱腔较少，一般用一两个基本唱腔在不同场合配唱繁杂多变的歌辞内容，而在歌唱时，演唱者也会根据不同场合和歌辞内容即兴创作，衍生出各种大同小异的变体唱腔。苗族人把合格的歌手视作智者，因为他们要在继承学习传统歌曲的基础上掌握即兴创作，合适地表达歌曲的情感的方法。这不仅需要认真地积累生活阅历，还要灵活应变。当然，即兴创作只是进行局部修饰的变奏，不会改变基本腔的本质。所以相比较于歌词的千变万化来说，婚礼歌的音调似乎显得单纯简练，形成了更加注重内部统一性的模式化的歌腔结构。

3 苗族婚嫁歌的意义

苗族婚嫁歌曲文化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得以传承下来，它本身具有的社会功能是不可忽视的。

3.1为婚礼祈福

唱歌能够有效地烘托气氛、增强家族亲友之间的感情。除了上述列举的几类婚姻歌都有祝福新郎新娘婚姻的作用外，占卜时演唱的歌曲也是一种祈福婚姻的行为方式2。如《吃鸡头歌》中：“吃了肉要留舌头卜婚姻，肉吃了要留脚卜吉凶”，将鸡舌和鸡腿作为苗族缔结婚姻时的占卜器物。届时，抽出鸡舌，并根据鸡舌形状判断这门亲事成功与否，如若鸡舌骨不小心扯断，婚事暂缓或告吹，相反则万事大吉；吃完鸡腿上的肉，用指甲把鸡腿骨轻轻刮开，看两只鸡腿上的黑点是否对齐，以判断这门婚事是否成功。吃鸡腿的人不能用嘴啃，只能用手撕，以免损坏鸡腿骨外观。通过古老特殊的占卜仪式，让新人的结合得到上天和神明认可，祝愿新郎新娘幸福美满。

3.2传承文化习俗

苗族婚嫁歌具备保护和传承传统文化习俗的功能3。历史上苗族没有自己通用的文字，一切的一切都以歌的形式来演绎，因而苗族婚嫁歌不自觉地承担起了记录苗族历史与文化的这一职责。其中，苗族婚嫁歌内涵丰富，囊括了神话、史诗、传说、故事、歌谣、民间叙事诗等体裁，集叙事与抒情于一体，是一种古籍与文学的融合。在民族文字缺失的前提下，苗族几千年的历史与文化能够传承至今，发展脉络清晰，为后世研究提供了参考依据，苗族婚嫁歌功不可没。

3.3教育意义重大

苗族婚嫁歌曲一直以来都是以“口传心授”的方式传播，苗族人民在小时候也会经常参加婚礼，耳濡目染，所以苗族的婚嫁歌曲有着极强的教育意义。歌曲的歌词内容都注重宣传族规、演绎忠孝礼义、教导新婚夫妇结婚以后的为人处世、一些基本常识等。比如酒歌中介绍历史常识的，容易让人记住，不生搬硬套。婚礼歌中的内涵对苗族人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从中可以看出，苗族婚嫁歌曲具有重要的教育意义，而且这样潜移默化的教育方式让人更容易接受。苗族的历史文化色彩都记录在了他们独具特色服饰上，文化声韵都印在歌谣里了。

4 结语

贵州黔东南苗族婚嫁歌作为苗族人民的一种精神载体，是我们了解和研究该地区苗族传统文化内涵以及伦理道德秩序的重要资料。歌曲内容不仅表达了苗民之间的情感与修养，记录的伦理道德和文化底蕴更是教育了一代又一代苗家儿女。同时，通过对黔东南苗族婚嫁歌内容与特点的探究，也为探索苗族音乐的创作思路、审美情趣提供了材料来源。

参考文献

[1]阿烺蒙.苗族婚姻歌[M].贵州：贵州大学出版社，2015（12）

[2]王建朝，杨再英.贵州省雷山县苗族酒歌的唱词和旋律特征[J].四川：音乐探索，2018（02）

[3]张军英.湘西苗族婚嫁歌曲研究[D].湖南：湖南师范大学，2011.

[4]孙莉.苗族婚俗伦理文化意蕴思考[J].贵州：毕节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综合版），2000（01）

[5]蒲亨强.苗族婚礼歌[J].北京：中国音乐，1988（01）

[6]张怡.苗族婚俗仪式音乐的作用及传承[J].贵州：贵州民族研究，2018（11）

注释：

[1]蒲亨强.苗族婚礼歌·摘要[J].中国音乐，1988（01）.第1页

[2]阿烺蒙.苗族婚姻歌[M]贵州大学出版社，2015（12）.目录页

[3]阿烺蒙.苗族婚姻歌[M]贵州大學出版社，2015（12）.第7页

[4]蒲亨强.苗族婚礼歌·摘要[J].中国音乐，1988（01）.第38-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