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召坤

那年高三，母亲在网上给我买了一罐魔豆，就是一个装满营养土壤和一颗刻了字的种子的密封易拉罐。母亲把它送到我手上的时候说：“这不是一颗普通的种子，是一颗梦想的种子。”我的座位靠近窗户，我把易拉罐打开，浇了水，放在洒满阳光的窗台。

高三的生活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考试，我被铺天盖地的试卷掩埋，精神受到成绩上下起伏的冲击，忙碌紧张的生活让我很快忘记了那颗种子的存在。

直到几天后，那颗种子破土而出，两片肥厚的叶子骄傲地挺立在泥土之上，叶子上面用激光刻了两个小字：梦想。

漫长的高三生活就像是一条幽深昏暗的隧道，我们在里面匍匐前进。而“梦想”这两个小字总是在前方熠熠生辉，像是阳光下五彩斑斓的蝴蝶，挥动着美丽的翅膀。

當我的眼睛因为长期做题写字而疲惫不堪的时候，当我的脊椎因为长期保持坐姿而僵硬酸疼的时候，当我的大脑因为解不出题而一片空白的时候，我会站起来，走到窗前，用喝水的杯子往里面浇上几滴水。

我看着那颗种子破土而出，然后那两片肥厚的叶子渐渐变薄，直至营养殆尽而脱落。植株慢慢抽出新芽，然后是崭新的绿叶，向着阳光，倔强地挺直自己柔弱的腰肢。

于我而言，这不仅仅是一种休息，还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鼓舞。一颗小小的种子尚且都能这样顽强地生长，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激愤和抱怨，唯有坚韧的成长与改变才是我此时此刻唯一的出路。

高考如期而至，那颗种子已经成长为一棵长长的藤蔓植物，缠绕在窗户的铁丝网上，有紫色的小花苞。微风拂过，它们轻轻地颤抖着。

高考那两天过得很快，快得有点不真实。在此之前的300多个日日夜夜，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仿佛没有经历过，仿佛是一场即将忘却的梦。

最后一科是英语，当我终于写完作文，检查完答题卡上的选择题，习惯性地抬起头望向窗户，寻找那一片绿色，却只看见一片湛蓝的天空。

我想象着此刻在空无一人的高三教室，那棵绿油油的藤蔓植物把叶子伸向窗外，微风拂过，绿叶颤抖，花苞颤抖。一切都是那么静谧，没有我们的琅琅读书声，没有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课声，它始终在等待着绽放花蕾的那一刻。

我们也在等待，等待交卷的铃声，等待高考之后的蓝天白云，等待被压抑已久的青春的宣泄和放纵。出乎我意料的是，我超常发挥，比平时的模拟成绩高了30多分，最终被北京的一所高校录取。那个夏天，我是他人眼中幸运的黑马，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大学开学之前，校长邀请我给高三的学弟学妹传授经验。我站在几百人的大礼堂里，下面是学弟学妹期待和艳羡的目光。我没有语无伦次，也没有完全把我的成绩归功于运气。

我告诉他们，高三是一颗饱含各种可能的种子，当种子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就应该埋在幽深黑暗的土壤里汲取营养。当种子终于破土而出的时候，就应该倔强地迎着阳光，长成一棵开花的植物。

我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夏末的风穿过铁窗，我仿佛看见那棵植物在风中绽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