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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见良渚,超时空的精神与艺术

2019-09-08方向明

杭州 2019年26期
关键词:冠状兽面神像

方向明

良渚玉器是良渚文明最突出的成就之一,在崇玉的良渚文化中,玉器几乎成为墓主身份、等级和地位的唯一标识,也成为社会结构、聚落等级和规模的重要体现。

玉文明是一种精神文明。琢玉消耗大量的社会生产劳动力,凸显了当时社会最高端的手工业水平;玉器不仅是权力和礼仪的美术品,更反映了当时的世界观和宇宙观,而共同的世界观是理想、信念、组织纪律性的保障,是权力社会的基础。通过解析和图绘的形式,我们逐渐读懂良渚先民的精神世界。

琮:神权中的天地宇宙观

琮,良渚玉器的重中之重。如果对玉琮进行解构,把琮上下的圆视为天地,把贯穿上下的射孔视为通道和主柱,那么这一复杂几何形式的立体是当时天地宇宙观的象征。琮为高等级的墓主人拥有,反映了宇宙观和神权的结合。

玉琮的功能较为复杂,有的作为臂穿佩戴,有的放置于头侧等特殊位置,有的放置于肢体旁,甚至还有的作为特别的器座,用于插放豪华权杖等。玉琮的基本形制和要素包括圆形的外廓、四角、分割四角的直槽、中间贯穿的射孔,以及四角的神徽图案。所有的良渚文化玉琮,都有意雕琢为上大下小的形制,这也是仰视所需的视角。除了单体的琮,琮的形式还被雕琢在锥形器、柱形器上,还出现一类管状小型琮。

出土于反山“王陵”最高等级12号墓的98号琮,位于墓主头左侧下方,体型硕大,玉质上佳,雕琢精美,被誉为“琮王”。整器通高8.9厘米,重约6500克。琮外壁四面由5厘米宽的直槽分割,再由横槽分为两组四节,分别为神人节面、神兽和神鸟节面、神人节面、神兽与神鸟节面,每节高度若一。直槽内上下各雕琢神人兽面像共8个,结构基本一致,单个图像高约3厘米,宽约4厘米,用浅浮雕和细线刻两种技法雕琢而成,堪称微雕。

璧:太阳和太阳的光芒

璧环类玉器出现较早,早于良渚文化的红山文化、凌家滩文化中就开始出现。玉璧寓意着对太阳的崇拜和天地的观察。

良渚标准形态的玉璧,以反山20号墓出土的186号璧为代表,外径18厘米,厚约1厘米,孔径5厘米,外径与孔径之比为3.6:1,是良渚文化璧的黄金分割比例。反山是迄今出土玉璧数量最多的墓地,达130件,其中23号墓出土54件璧,是迄今为止出土璧数量最多的良渚墓葬。

良渚文化高等级墓葬中,少数品质较好、打磨精细的璧,出土的位置往往在墓主的上身部位,而那些大量制作粗糙的璧,往往呈堆叠状位于脚端部位。考古学家认为,可能礼仪意义有别,或是财富的象征。

钺:王权神授

玉钺,是高等级墓地中男性权贵的随葬品,一般每墓一件,是墓主人权力和地位的象征。迄今为止,组装有玉瑁、玉镦的高级玉钺仅发现于良渚遗址群。甲骨文和金文中,钺是“王”字的本形,因此,钺被认为是军权的象征,在中国古代历史上长时间作为王权的代表。

反山发掘,首次在野外复原了完整的玉钺组合(玉钺杖),包括玉钺本体、玉钺的冠饰(瑁)、玉钺的端饰(镦)以及嵌玉髹漆柄(柲)。反山12号墓中出土的玉钺,长17.9厘米,刃宽16.8厘米,是唯一一件两面均雕琢神像和鸟纹的大玉钺,彰显了王权神授的观念,堪称“钺王”。瑶山遗址7号墓玉钺杖出土时保存原貌,通长80厘米。

以玉为饰:神的扮演

除了琮、璧、钺,成组头饰的组合是良渚文化权贵墓葬随葬玉器的重要内容,也是良渚文化玉器中非常独特的一类器物。成组头饰主要有:4件一组的半圆形器,以3、5、7、9、11奇数件为一组的锥形器,作为梳背的冠状器,中叉组装玉管的三叉形器等。

三叉形器是男性权贵的冠饰,中叉上方往往有玉管与之组装,中叉下放的簪状插件朽烂不存。

作为梳背的冠状器,与神像上的神人所戴羽冠外形一致。冠状器在良渚文化显贵墓穴中多有发现,每墓一件,无男女性别之分,早期冠状器顶部还往往雕琢为半圆形。

作为冠饰的成组锥形器,少者3件,多者如瑶山10号墓达11件,仅发现于男性权贵墓葬。成组锥形器中的1件往往较长,或雕琢琮式纹样,出土时锥尖朝上,应卯销在有机质载体上作为冠饰。

璜作为颈饰串饰,是女性权贵的重要玉器,以半璧状形态为主。良渚文化中期之后,随着男性威权的迅速崛起,象征女性权贵身份和地位的璜就渐渐阙如了。

此外,还有置放在棺盖上的成组柱形器、棺端的带盖柱形器,作为穿缀件的管珠串、隧孔珠、隧孔牌饰、动物形缀件,作为权杖组装件的各类玉端饰,作为镶嵌件的嵌玉漆杯、嵌玉漆觚、太阳形嵌玉漆器,以及作为工具玉礼器化的玉纺织具、玉刀、玉匕、玉匙等,它们共同构成了良渚文化玉器的内容。

神像:良渚玉器的灵魂

良渚文化玉器种类丰富,形制多样,其背后的主宰是神像,神像包括复合的神人兽面像和独立的兽面像。

反山12号大墓是出土神像数量最多、雕工最精美的大墓,有9件(组)器物雕琢了共计30幅神像。神人兽面像中,神人脸面作倒梯形,显然是一幅假脸或者面具,重圈为眼,眼角两侧有尖角形刻画,这个眼睛形象与曾流行于崧泽文化晚期陶器上的圆和弧边三角组合纹样完全一致。宽鼻,内卷弧线勾画鼻翼;阔嘴,内以横长线再加直短线分割来表示牙齿。神人佩戴“介”字形冠帽,外层是顶部为尖突的“介”字形冠,宽大的接近双臂平展的宽度;内层为帽,填刻螺旋线;冠帽上刻画放射状羽线。神人耸肩,平臂弯肘,五指平张位于兽面大眼斜上侧。

大眼的斜上部位为月牙形的耳朵。神兽有阔鼻,填刻螺旋线;阔嘴,两侧外伸两对獠牙;下肢做蹲踞状,鸟形爪。

几乎所有的良渚文化玉器中都有神像的影子,冠状器的造型就是神像的“介”字形冠帽,如果把玉钺上的组装件瑁对折展开,也是神像的帽子,神像就是良渚文化玉器的灵魂。

神像内涵的推测

神像的“介”字形冠帽形式,在早于良渚文化2000年的河姆渡文化中就有发现,与龟背甲的横截面頗为接近,是“天”的象征。

一些研究者推测,神兽的原型可能是虎、蛙、鳄鱼、猪等等,实际上,神兽的造型是某种或多种动物形象的抽象,糅合了观念意识,是一种“观念动物”。“眼睛就是一切”,神兽的大眼几乎占据了神兽像面积的三分之一,是释读神兽含义的钥匙。“介”字形冠象征“天”,主宰良渚玉器的神像就是当时的“太阳神”。

鸟是唯一可以在天上飞翔的灵禽,神像有时需要鸟纹的辅佐或渲染,来表现飞翔或在天上的状态。瑶山2号墓出土的冠状梳背神像的两侧对称雕琢鸟纹。反山“琮王”节面兽面大眼的两侧也对称雕琢鸟纹。早在河姆渡文化中,鸟就已经成为了重圈太阳的载体。良渚文化玉器中的鸟纹的身体与神像的兽面大眼完全一致,说明彼此在图像表达上的密切内在联系。

良渚文化中心的良渚古城和所在的良渚遗址群,是神像“图范”的创造地和规范地。神像在广袤的环太湖流域良渚文化分布区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在近一千年的发展历程中,神像一直贯穿了良渚文化的始终。良渚文化晚期,神像的线条变得呆板,神兽大眼的外廓也变得生硬。随着那类受沁为鸡骨白、象牙白的质地纯净的黄白色玉器资源的匮乏,取而代之的是夹杂质较多的玉石,不适合精雕细琢。以往可以在1毫米内刻5条细线的微雕工艺,变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在良渚古城的良渚文化晚期城壕堆积中,陶器上居然也有神圣的神像摹刻,完全丧失了早先神像的神圣和威严。

距今4300年前后,内忧外患,加之汤汤洪水,良渚文明终于落下了帷幕,良渚玉器、良渚玉文化的元素融入到滚滚向前的中华玉文化之中,琮、璧、钺成为夏商周三代玉器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者系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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