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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儿理论视域下的《蓝调石墙T》

2019-09-08渠翠翠

北方文学 2019年24期
关键词:他者自我情感

渠翠翠

摘要:《蓝调石墙T》是通向费雷思自我之谜的那扇门,也许打开那扇门的钥匙不是唯一的,但酷儿理论这把钥匙却可以说是最吻合。本文运用酷儿理论从情感、语言、他者三个角度讲述主人公洁斯自我身份认同的建构、强化与变迁:洁斯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生命体,她的自我身份认同是她生命中的那些他者建构起来的,她在不断的失去中发现她们之间的纽带,发现她自己;洁斯在羞辱感这种情感动力的推动下强化了不同于“正常的人”的身份认同;在无可言说的孤独下,洁斯突破语言权威,成功进行了语言起义,实现了自我身份认同的变迁。

关键词:他者;情感;语言;自我;性别

米兰·昆德拉曾说:“每一个时代的小说都和自我之谜有关”。《蓝调石墙T》也不例外,作者费雷思通过展示主人公洁斯的一生进而探寻自我。《蓝调石墙T》是通向费雷思自我之谜的那扇门,也许打开那扇门的钥匙不是唯一的,但酷儿理论这把钥匙却可以说是最吻合。酷儿理论源自同性恋研究,后融合了女性主义、解构主义、精神分析学、后殖民主义以及其他的后现代理论,是一片开放的理论场域。《蓝调石墙T》与酷儿理论都是对禁忌话题的探讨,都是对传统的突破,因此两者相契合。

一、T——身份中的他者

小说中文名字里有一个英文字母T,这个T翻译自原英文题目中的“Butch”,“Butch”一词的意思是女子外表、举止和着装方面男性化,在台湾将这类女人通称为T,因此被直接翻译为T。在《蓝调石墙T》中,主人公洁斯大部分时间是在以一个T的身份在生存,但这种身份认同并不是从出生起就产生的,也不是一旦产生就得以确认的。整部小说中围绕洁斯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我是谁?”。“我是谁?”这是一个亘古以来就有的哲学命题,对“我是谁”的追寻即是对自我的追寻。

在这部小说里,这个问题可以细化到性别身份上,即“我到底是男还是女?”。这个问题最初不是洁斯提出来的,而是世界向洁斯的发问,洁斯在生理性别上虽然为女性,但她天生就长了一张男性面孔,从小她就为这件事吃尽苦头。小时候洁斯经常被大人叫住问“你是女孩还是男孩?”,每当这时洁斯只能羞愧地低下头。更加残酷的是有一回她被家里附近的一群小男孩打倒在地脱掉了裤子扔进了煤堆里,就是因为这群男孩想要知道她到底是男还是女。随着洁斯长大,她面临更多这样的侮辱与折磨,她在学校被六个男同学轮奸,而男老师却将她斥为小妓女,接二连三地被警察逮捕、殴打,被逼吃屎,被工厂解雇,她在这个男女二元性别结构和异性恋霸权的社会一直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男女二分的性别结构和异性恋通常被认为是自然的、合法的,其他不能归属于这个范围之内的人群被视为非法的,被贬斥为非人。洁斯因不能被归类于其中因而不能被容纳,不断地接受伤害。

洁斯何以会产生这种不同的性别认同呢?性别身份认同是在这个社会对我们的认同度中产生的,幼时的洁斯渴望得到认同,她从来没有想要与众不同,她努力想要做到大人的一切要求,但是大人们却总是因为她的女生男相对她不满。在这个“正常的世界”中,洁斯得不到认同,于是她只能去别处寻求,她从葛罗莉亚那里得知有一个地方有和她一样男子气的女人,她本能地意识到在那里她可能会被接受,于是她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迈进了吧,在吧里,她看到了和她一样的女人们,遇到了她人生的第一位导师艾尔,正是在艾尔和梦娜的教导下,杰斯逐渐确立了自己是一个男女人的身份认同。

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提出了著名的主奴辩证法,奴隶主虽然看似强大,但他的地位需要得到奴隶们的承认,黑格尔在这里暗示了建构起我们身份的是“他者”。巴特勒曾说:“同他人之间的纽带联系构成了我们。”洁斯的一生就是在不断的失去中逐渐发现自己,发现自己同他人的这些联系,并在不断丧失中逐渐成长。洁斯第一次失去的是艾尔、贾桂琳、梦娜以及伊薇,她们曾经告诉她如何成为一个体贴温柔又坚强的T;接下来洁斯失去了前女友密莉、泰瑞沙、朋友葛罗莉亚;再后来她离开了水牛城失去了所有人;在一次次失去中,洁斯逐渐成长,从传统的女同性恋中规定的T的位置成长出来,她逐渐接受了T 在一起的对象不一定是婆的观点,向法蓝基道歉(因为她曾经因为法蓝基作为T却与T在一起而对法蓝基不尊重),她接受了在T中也有各种各样不同的T,而他们也都是值得被爱被尊重的。

二、蓝调——別无选择的无奈

蓝调是一种自带忧郁色彩的音乐。《蓝调石墙T》这本书整体的格调也是忧郁,低沉的。小说的第一节是主人公洁斯写给曾经的女朋友泰瑞沙的一封信,在这封信中洁斯以压抑的腔调缓缓讲述了对泰瑞沙的思念、那些曾经因为特殊的性别认同而经历的侮辱与拷打以及开始冒充男人后迷失自我的无奈。这封信首先奠定了整部书压抑的基调,随后对洁斯从出生到中年期间的人生经历的讲述也充满了压抑、痛楚、无力感。

这本书讲述的是洁斯的成长史,也是她的屈辱史。洁斯的出生打破了父母的梦想,她是不该出生的孩子,她是父母的羞耻;大人们还经常问洁斯是女孩还是男孩,每当这时洁斯只能羞耻地低下头;在女子礼仪学校里,洁斯与普通女孩的差异被放大,洁斯的羞辱也被放大;洁斯在成为T后,更是面临着众人歧视的话语与异样眼光以及随时可能被警察逮捕殴打的危险,甚至连上公共厕所,洁斯都会感到羞耻,因为进入女厕会受到厕所里女人们的冷嘲热讽。在肉体蹂躏和精神摧残等种种羞辱行为下,洁斯时常产生的情感就是羞耻感,而与周围人的交流让她产生了羞耻感,羞辱感是一种负面情绪的信号,同时也体现了重建人际关系的渴望,因此,洁斯离开了家,来到了吧,在这里没有人觉得她是错的,她找到了一个真正可以容纳她的家,她找到了真正的家人。美国酷儿理论家家塞吉维克分析到“羞辱隐没自我;羞辱既指向他人,也投射到他人身上;羞辱将自身反转暴露在外;”塞吉维克进一步指出羞辱在消解自我身份认同的同时也建构身份认同,洁斯幼年时的屈辱经历消解了那个走向“正常”的洁斯,同时也塑造和强化了另一个执着又坚强的洁斯。“正常的人们”用道德评判洁斯,认为洁斯选择装扮为男性是变态行为,可是他们不知道洁斯别无选择。

三、石墙——不可言说的孤独

1969年在美国石墙酒吧发生了一次同性恋群体反抗警察的运动,作者费雷思对没有能够参与到“石墙事件”中表示遗憾,题目中的石墙是对“石墙事件”的纪念。与此同时,石墙给人冰冷、戒备的感觉,这里的石墙也指T们内心对人们的戒备与敏感。

从第一次洁斯与艾尔共同被捕开始,洁斯心中的石墙就开始垒砌,这道墙是由来自这个社会的伤害垒砌而成,即使爱人婆们用爱来温暖她,企图让她跨越这道石墙,因为伤害太大,这堵墙只能日益坚实。洁斯是被这个社会逐渐构建为一堵石墙,这个社会没有他们的语言,也没有他们言说的权力,她时常有倾诉的欲望,但又时常因为那些话不能说出口而感到无力与无奈。洁斯一次次遭受来自父母、来自同学的质询,她无可辩驳,这个社会没有她进行辩驳的语言。洁斯和前女友密莉的分手也是因为各自隐藏的不可言说的伤疤。洁斯想要接受雄性激素变成男人为社会所接受时,一开始也没有提前与女友泰瑞莎交流,他解释道这是因为她连自己想说什么她都不知道。在洁斯开始冒充男人后,她的孤独更加显著,她活在恐惧之中,随时担心被拆穿,虽然洁斯获得了更多的工作机会,看似生活的世界从吧中扩张了出来,但同时也在缩小,她不能有朋友、不能有爱人。她渴望友情,朋友班与她谈心,但她却因为不敢向班坦白她的过去而失去了这个朋友,日益孤独。她渴望爱情,在与咖啡店女服务员安妮有过一次成功的异性之爱后,却因为害怕被安妮发现自己曾是女人而逃之夭夭,日益寂寥。洁斯所有的痛苦只能吞回肚子里,我们每个人说出的语言都受社会规范制约,这个世界没有语言可以让她言说自己,这个世界的语言将她塑成了一堵石墙。

“语言言说言说者”,这个世界的语言权威塑造了洁斯戒备、谨慎、敏感的性格。“言说者”也有言说语言,重组语言意义的可能,洁斯虽然为“正常社会”所不容,没有言说的权力,但是洁斯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反抗这种权威。洁斯逐渐感觉到如果不言说出这份无法形容的孤独,她可能会像她的朋友艾德一样自杀或者像艾尔一样进入精神病院,她意识到T们只有用自己的语言说出自己的情感才能摆脱精神危机。在一次同性恋群体的广场聚会上,洁斯勇敢地向前登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呼吁所有的性少数群体团结起来,这是一次重大的转变,这证明了洁斯不再苦苦挣扎于自己的生存,不再只是改变自己适应社会,她开始想要反抗想要改变世界,这一次发言是语言权威的失败,是反抗者的初步成功。

四、结语

《蓝调石墙T》是一部说不盡的小说,本文仅从主人公洁斯的自我身份认同的角度出发讲述这种认同的建构、强化与变迁。此外,《蓝调石墙T》为我们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画卷,这个世界里都是苦苦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边缘人,他们因为与社会规范不符,而被抛弃,被轻视,被虐待。这值得“正常的人们”反思,这些边缘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谁又有资格去评判他们?

参考文献:

[1][美]费雷思.蓝调石墙T[M].台北:商周出版(城邦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6.

[2][美]朱迪斯·巴特勒.消解性别[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3][美]朱迪斯·巴特勒.性别麻烦——女性主义与身份的颠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4][美]朱迪斯·巴特勒.身体之重——论性别的话语界限[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1.

[5]杨洁.酷儿理论与批评实践[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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