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苏

媒体在介绍英国新任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时，会委婉地说他个性鲜明。他有个小一岁的妹妹瑞秋·约翰逊，乖僻也不输其下。政客的种种不按常理出牌有多少是蓄意而为之？不好说。相比而言，我更喜欢身为小说家、专栏作者的瑞秋。

兄妹俩长得像一个饼印里抠出来的，都有凌乱不羁的金发和肌肉结实的脸庞。瑞秋热心政治，但她一贯和哥哥唱对台戏。比如在“英国脱欧”问题上，她是坚定的“留欧派”。她是天空新闻每周辩论节目The Pledge的主持人之一，今年2月14日，在这个节目讨论“脱欧”的录制现场，说着说着她就脱掉了衬衣，目的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声音被听到”，脱欧是皇帝的新衣，索性让“英国一丝不挂”。5个月后，她哥哥在竞选保守党领袖的演讲中，谈到英国需要脱欧时，鲍里斯突然掏出一包透明真空包装的英国特产腌鱼，挥舞着说，因为欧盟太过于官僚，大大增加了英国渔业产品的成本。

最早知道瑞秋是在2007年。那年鲍里斯竞选伦敦市长，瑞秋站出来说，她试图保持沉默，但与竞选办公室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作为媒体人士、职业作家，被告知不能说出自己的观点，简直无法忍受。这个妹妹还真不给哥哥留面子。她本是保守党党员，因为越来越不认同保守党的执政和风气，索性退党，2017年为了表现“留欧”的立场，她又加入了赞成英国留欧、加入欧元区的自由民主党。

约翰逊家族是出了名的争强好胜。兄妹俩的父亲斯坦利·约翰逊曾说，鲍里斯是“森林里那棵参天的大树，在他的树荫下，较小的树要么枯萎，要么就得挣扎着在阳光下找到自己的位置”。瑞秋显然要竭力挣脱兄长，乃至整个家族笼罩在她头上的阴影。

既然出身伦敦精英阶层，瑞秋一路上着私立学校，大学在牛津学古典文学，是不必考虑就业的专业。毕业后，她先后在《金融时报》、英国外交部、BBC任职，为《每日电讯报》《标准晚报》《星期日泰晤士报》《金融时报》等全国性报纸撰写专栏，也做过杂志主编、电视政论节目的主持人，是英国传媒界响当当的人物。

我更爱看她写的小说。她和丈夫、三个孩子住在伦敦诺丁山，写了多本以诺丁山为背景的自传性质小说，被喻为“诺丁山的简·奥斯汀”。她的小说也确有奥斯汀的幽默、讽刺，家长里短中不乏机锋。

诺丁山是伦敦乃至全球富豪聚居的社区，这里的豪宅给菲佣都开了专用的车道，房价即便在全球金融危机的时候也没有跌过，对普通人“是长久性的刺激物”。瑞秋最著名的一本小说名为《诺丁嗨》（Notting Hell）。她在书中写道，诺丁山的人划分为两个阶层：富人和有游艇的富人。“他们生活在非现实世界中。他们有私人飞机带孩子去巴哈马群岛，一待就是半个学期。我永远无法理解，一个人做了什么工作就能挣到七八位数的薪水。而我们意识到，他们做的一切都不足以证明这一点。”还有个细节，一个9岁的男孩谈到长大后的理想，是做个亿万富豪，而他的父母已经给他买了一套公寓。

卡梅伦任首相时，他和他核心圈子的成员，包括鲍里斯，都住在诺丁山，外人称之为“诺丁山组”，卡梅伦那漂亮优雅、在时尚业工作的夫人则是“诺丁山组”的啦啦队长。他斥巨资在自家院子里栽了一个风力發电机，在瑞秋看来，效果等同于“诺丁山居民开的车子越来越环保，但是每年都要换一辆”。瑞秋多次批评保守党越来越贵族化，她退党的一个原因也是看不惯这些人的上流腔调。

瑞秋虽然嫁给了一位世袭贵族，但她家的房子很朴素。她自嘲家庭资产不足邻居们的1/6。之所以还留在当地没搬走，是为了帮左邻右舍一个大忙，因为有个调查说，人最心满意足的时候是觉得自己比邻居富裕的那一刻。诺丁山的生活，下一期专栏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