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海荣,黄阳磊，梁贵红

1 研究背景

2004年以来，中央一号文件连续15年锁定“三农”问题，从2004年的促进农民增收到2018年的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国家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尤其是2018年的一号文件提出实施农产品加工业提升行动，支持主产区农产品就地加工转化增值，为涉农创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良机。

星创天地为涉农创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是新型农业创新创业一站式开放性综合服务平台[1][2]。2016年、2017年、2018年国家级星创天地，高校备案基地分别是25家、13家、7家，高校所占比例分别是3.92%、2.29%、1.13%。高校虽然所占比例不大，但是在涉农创业过程中承担着农业人才培养、科技成果转化、涉农创业培训等重要任务[3]。此外，大学生是涉农创业的生力军和不可或缺的力量。目前大学生涉农创业广受国家和社会的重视，但学界相关的理论研究尚处于初始阶段。

2 文献综述

当前涉农创业已经突破传统农业的领域，囊括了第一、二、三产业。俞宁认为涉农创业是在农业及相关农业行业中，依托现有组织或创建新的组织，以追求利益和实现发展为目的所进行的高风险商业活动[4]；赵立认为涉农创业不仅包括农业生产、加工流通、社会服务、技术研发与应用等领域的自主创业活动，还包括直接在农业领域就业的行为[5]。因此本研究认为涉农创业是一个广义的概念，指所有涉及农业的创业就业行为。

目前学界对大学生涉农创业的研究尚处于初始阶段，多集中于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关于大学生涉农创业的影响因素研究，如赵立以浙江省为例分析了大学生涉农创业影响因素，分别是性别、年龄、父母职业、所受创业教育、农村实践经历、涉农实习经历、家庭支持以及机会识别效能等[5]；陈审声认为大学生因意愿不高、综合素质与实际需求有所差距、融资渠道不畅通、保障体系不完善影响涉农创业的进一步发展[6]；王显玲发现人口统计学特征、所受到的创业教育、涉农部门的实践经历、家庭支持、学校支持、机会识别、风险承担等影响浙江大学生农业创业意愿[7]；袁成龙分析了新媒体对大学生涉农创业因素的影响，包括大学生对农业创业的认识、意愿、教育和环境[8]。二是关于大学生涉农创业存在的问题及其对策研究，如李伟发现现阶段大学生涉农创业存在缺乏资金支持、缺乏专业人才、合作沟通障碍等问题，并提出高标准发展生态农业、在高校教育中融入农业教育、合理选择农业创业发展方向等改进策略[9]；吴业东运用层次分析法定量计算出影响浙江省大学生涉农创业的五方面外部条件绩效值，并提出政府制定大学生农业自主创业金融服务政策、出台鼓励大学生农业自主创业的相关政策等改进措施[10]；白金龙等分析个人涉农创业存在农村电商普及程度低、物流配送体系不完善、创业缺少金融支持等问题，提出加强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完善农村物流配送体系、加强政府政策扶持和金融机构支持等建议[11]；袁成龙以当前我国大学生涉农创业面临心理准备不足、资本筹措困难、企业管理经验缺乏等问题为切入点，提出构建大学毕业生农业创业支撑体系、鼓励现代农业创业结合大学科研优势等解决途径[12]。

综上，目前对大学生涉农创业影响因素已经形成了比较一致的看法，对大学生涉农创业存在的问题也提出了相应的对策。但学界更多聚焦于创业理论的宏观外部环境，缺少对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者自身视角的微观层面的质性研究。因此本研究选取某高校国家级星创天地(简称该基地)的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者为研究对象，对他们在涉农创业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开展质性研究。

3 研究设计

为确保访谈的质量、收集信息的准确性和完整性，本研究采取了目的性抽样，8名被访谈学生涉及不同的专业和年级，创业方向各不相同，熟知涉农创业存在的问题，访谈人员情况见表1。

表1 访谈对象情况

本研究将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困境作为调查研究的核心问题，访谈大致方向有三点：一是涉农创业过程中市场适应情况如何？二是团队管理遇到过哪些困难？三是涉农创业时遇到过哪些风险？采取非结构式的访谈，每个样本访谈时间持续40分钟。访谈过程中受访者不受外界环境限制，可以自由回答并充分表达自己对问题的观点和体验。研究者随机应变引导访谈方向和进程，深入了解受访者的真实想法和事情的本质。非结构式的访谈充分发挥了访谈双方的主动性、积极性、灵活性和创造性，拓展和加深了访谈问题的研究[13]。

通过非结构化深入访谈，结合该基地的相关资料和田野观察，获得近3万字的文本资料，为进一步分析提供依据，最后对所得文本进行系统分析和整理，主要采取类属分析的方式，对资料中反复出现的现象以及重要概念进行寻找[13]。

4 研究结果

4.1 市场适应性差

本研究通过非结构化访谈发现，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存在市场适应性差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新产品研发慢，不能满足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生产能力低，难以满足市场的需要；产品营销难，对消费市场缺乏精准的判断，具体情况见表2。

以1号为例来看，1号是多肉植物创业团队的队长，主要培育并售卖多肉类植物。她们在孵化基地有自己的小型生产基地，会根据不同主题的花盆形状，对多肉植物都进行相应的造型设计，产品美观大方，有自己独特风格，是不可多得室内装饰品。2016年、2017年销售额相对稳定，有一定的盈利。每年新生入校是她们销售额增长的高峰期，而2018年9月的销售业绩却遭遇了滑铁卢，消费市场的变化给她们带来营销的诸多困难和压力。

4.2 风险管理欠缺

大学生创业激情创业行动的背后需要雄厚的资金支持，该基地创业团队会获得一笔启动资金，后续资金就靠团队自筹或募集，大部分团队很快陷入困境，时刻濒临资金链断裂的状态，资金风险较高。5号创业项目财务状况较好，已经运营两年多的时间，目前项目仍持续盈利。1号创业项目就没有这么幸运，因经营不善，后续资金短缺，随时面临资金链断裂的风险，具体情况见表3。

表2 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市场适应性差的代表性数据

注：引用数据末尾括号内数字代表访谈对象编号和资料编码，如6-01表示6号访谈对象的01编码内容，下同。

表3 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风险管理欠缺的代表性数据

由表3还可以看出，创业与学业冲突严重是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最严重的问题之一，也是其面临的最大风险。访谈的8名学生，除了1号为园林专业，课程负担相对稍轻，其它七位学生均为理工科学生，除了理论课程外，周末还有实验课、实践课，空余时间特别少。如果创业和学业不能很好兼顾，可能会导致创业失败，严重者学业不能按期完成，这对于在校大学生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这也是很多大学生创业者中途放弃的主要原因。

4.3 团队管理经验匮乏

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团队不同于企业公司，他们因管理经验匮乏而遇到很多棘手问题，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团队执行力不强、团队凝聚力不够、团队激励不足，具体见表4。

表4 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团队管理经验匮乏的代表性数据

首先队长碍于面子，团队执行不强。8号作为大四在校生，他大二开始参与创业的时候，曾是创业团队的队长，自身感触特别深，反复强调队长一定要摒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状况，严格执行团队管理制度，充分发挥团队每一个人的积极性，提高团队的战斗力和执行力。其次队长威信不高，团队凝聚力不够。2号是今年9月份刚加入创业团队的大二学生，他发现队长性格属于老好人类型，对于团队管理中出现的问题难以处理，个人威信不断丧失，导致团队凝聚力越来越弱。最后团队缺乏规划，内部激励不足。4号是绿色农产品技术服务团队的队长，他作为一名在校大学生，受自身知识和眼界的局限，无法准确把握创业的发展，也无法做出详实具体的规划，难以给成员带来清晰的梦想和具体的报酬，也难以找到较好的措施激励成员。

4.4 心理资本严重不足

在学业和创业的双重压力下，在现金流随时会断裂时，在团队没有发展前景时，在团队管理难以进行时，在创业每每陷入绝境时，创业团队的每一个人都面临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不知道向谁去求助，也不知道如何突破这种心理困境。访谈的6位创业团队队长都因压力过大，有过短期失眠的现象。一位滴酒不沾的男同学为排解压力学会喝酒，聊起他们创业困境体会都很动情，眼里雾蒙蒙的，从访谈结果来看，他们心理资本严重不足。首先自信心丧失，“我们产品销售不好、遇到问题难以解决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无能，无助感特别强烈”。其次悲观烦躁情绪严重，“我一想到自己付出这么多心血的项目难以维持，心里非常悲观难过，我觉得自己要恢复常态，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团队成员每次做事情拖拖拉拉的时候，我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老是很烦躁”。再者创业成功希望渺茫，“谈到未来和项目的发展，很迷茫，找不到方向”；“当我们又没有钱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时候，就会看不到希望”。最后创业韧性不足，“我们产品研发遭遇瓶颈，遇到问题难以克服的时候，会觉得很崩溃”；“当产品卖不出去，顾客越来越少，学业压力越来越大，想放弃的念头时有产生”。

5 分析讨论

5.1 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窘境的原因分析

大学生涉农创业存在市场适应性差、风险管理欠缺、团队管理经验匮乏、心理资本不足等亟待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存在的原因复杂多样，本研究从大学生个人因素和外部环境两个方面来进行分析。

5.1.1 大学生个人因素

(1)人格特质差异

人格特质与大学生创业实践、创业绩效、创业倾向等关系较大，影响大学生创业成功与否，很多学者对此进行了研究。高银芳等认为创业者人格特质直接影响创业活动和创业绩效，发现大学生创业者大五人格得分高于普通大学生[14]；孙烨认为大学生创业倾向与人格特质有显著相关[15]；郑小方认为大学生人格特质是影响创业意识强弱和创业行为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16]；单标安等认为创业者人格特质在创业实践中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是投资者选择目标的重要参考依据[17]。因此，在校大学生的人格特质和涉农创业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不同的人格特质对涉农创业困难的心理感受阈值、反应快慢、承受力大小各不相同，因此人格特质的差异是造成其窘境的原因之一。

(2)创业素质不高

蒋保伟认为知识、能力、品格构成了创业素质的三大维度，大学生的创业素质将直接影响经济发展的质量[18]。但目前我国的大学生创业素质不容乐观，赵观石认为我国大学生创业素质存在创业精神缺失、创业知识结构不合理、创业能力欠缺和创业心理品质不健全等问题[19]。大学生创业素质调查课题组发现当代大学生对自身创业素质的总体评价不高，56.0%的大学生认为自身创业素质一般，15.7%的大学生认为自身创业素质比较低，3.4%的大学生认为自身创业素质非常低[20]。因此，在校大学生创业素质状况不高也是造成其涉农创业窘境的影响因素之一。

5.1.2 外部环境

除了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者的个人因素之外，由于涉农创业的风险因素较多，外部环境也极易对大学生涉农创业带来困难和障碍，如社会涉农创业大环境、学校涉农创业教育小环境、家庭支持系统微环境等。

(1)社会涉农创业氛围淡薄

涉农创业项目存在诸多劣势，主要表现为风险因素多、涉及产业多、周期长且增值慢[21]，导致很多人不愿意从事涉农创业。而且当今媒体对涉农创业发展前景、成功经验及国家扶持政策等缺少宣传，对致力于涉农创业的典型缺乏表彰和宣传，社会涉农创业氛围淡薄。除此之外，从事涉农创业“没地位”、“太辛苦”、“回报低”、“读大学就是为了跳出农门”等传统思想观念的影响也非常严重。有调查显示当前大学生的择业观念中，农业行业地位较低，从事农业不但辛苦，而且困难多、机会少、报酬低[5][22]。因此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除了面对创业中的各种压力，还要承担来自社会的偏见和各种消极观念的影响，社会涉农创业氛围亟待加强。

(2)学校涉农创业教育匮乏

2014年赵立调研浙江省大学生涉农创业情况，发现67.6% 的人不了解农业生产经营情况和相关政策法规，38.1%的人不了解农经知识和农村社会环境，仅49.6%的人参加过涉农社会实践活动[22]。涉农创业教育的匮乏，使大学生涉农创业缺乏相应的准备。而一个优秀的涉农创业者需要具备多方面的技能和素质，包括相关的专业技能、管理能力和创业素质[23]。

本文研究对象所在高校属于地方应用型非农业类院校，学校高度重视创业教育，学生创业成绩斐然，通识创业教育成效突出，但涉农创业教育课程尚未开设，涉农创业教育体系尚待建设。在研究对象的专业人才培养方案中，更侧重专业理论知识和农产品深加工研究，在农业科学技术应用、农业科研成果转化、市场资源整合、创业融资等方面缺乏实践经验，对大学生涉农创业的市场实践指导略有欠缺，学校的涉农创业教育有待进一步加强。

(3)家庭支持体系不强

麦可思发布的2009就业蓝皮书显示2008届大学毕业生中是否自主创业受家庭文化影响较大，“私营企业主”“企业经理人员”“个体工商户”等家庭的毕业生自主创业比例最高。大学生创业离不开家庭支持，巫蓉等认为家庭背景是影响大学生创业意向的关键因素，家庭背景影响大学生创业意向，主要体现在创业认知、创业资金方支持和创业认可等方面[24]；高耀等通过江苏省20所高校大学生的调研数据表明家庭经济状况对自主创业意愿有显著的影响[25]；乌仁格日乐等调查发现家庭收入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呈现倒U型[26]；吴启运等发现大学生创业更看重家庭人员精神和物质的支持,家庭帮助鼓励的分值每提高1分, 创业倾向的分值就提高0.169[27]。

家庭支持体系如此重要，而我国很多家庭对大学生创业态度比较消极，李志成认为大部分中国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孩子工作体面、工资待遇好、生活安安稳稳，不愿意孩子冒风险，对于风险较高的自主创业不太希望孩子去做[28]。尤其涉农创业风险更高，且社会氛围淡薄，传统观念及偏见严重，因此大学生涉农创业家庭支持体系比较薄弱，亟需进一步加强。

5.2 加强大学生涉农创业的建议

5.2.1 不断提高大学生涉农创业素质

大学生创业素质有创业理论知识创业实践能力等。在创业初期，他们创业素质并不全部具备，需要在创业过程中逐渐获得的。大学生如何提高个人创业素质，一方面需要加强理论知识的学习，只有掌握了涉农领域的专业知识，才能为高科技、高水平涉农创业打下基础；另一方面需要提升自身综合能力，通过广泛参加学校的课外实践活动、创业训练、创业模拟等提高创业实践能力，积累创业经验，提高创业成功率。

5.2.2 营造涉农创业的社会氛围

目前，我国大学生创业外部机遇良好，国家优惠政策和支持力度较大。2018年的一号文件无疑为涉农创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良机，同年科技部、农业部等六部门联合制定《国家农业科技园区发展规划(2018-2025年)》，打造星创天地、农业孵化器等“双创”载体，为涉农创业成功找到了试验地。此外，当今媒体对涉农创业也日益关注，尤其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络自媒体影响越来越大，创业公众号、创业微博等发布的涉农创业信息、典型涉农创业人物、农业龙头企业等方面的内容越来越多，新媒体舆论引导政府对大学生涉农创业给予更多的政策支持和鼓励，逐渐改善社会上涉农创业的氛围，也希望越来越多的媒体关注涉农创业，使大学生涉农创业氛围更加浓厚。

5.2.3 加强高校涉农创业教育和家庭支持力度

高校应结合在校大学生涉农创业的实际需要，从涉农创业知识体系、涉农创业市场实践、涉农创业科技创新等方面加强涉农创业教育，不但在大学生第一课堂设置涉农创业课程体系传授理论知识，而且在第二课堂做好涉农创业的落地实践。

除此之外，高校还要关注涉农创业大学生的创业心理问题，除在学校层面做好心理支持外，还应积极主动的与家庭沟通，做好家长工作，争取家长支持，形成家校联盟，齐心协力打造良好的外界支持系统，构建创业心理危机干预机制，缓解涉农创业大学生的创业心理问题。

5.3 本研究的局限性和未来研究方向

5.3.1 本研究的局限性

本研究访谈对象虽然已经进行了目的性抽样，尽量考虑样本的多样性和全面性，但是样本覆盖率仅包含一所高校的星创天地，尚缺乏同类星创天地的多样本实证。此外抽样访谈虽代表性强、信息量大，但是未根据现有的结果进行问卷调查、焦点访谈等方法进一步验证结论的饱和度和普适性，本研究后期将继续完善。

5.3.2 未来研究方向

目前学界对大学生涉农创业研究处于初始阶段，但随着国家越来越重视涉农创业，大学生涉农创业也将成为一个热点研究问题，有较大的探讨发展空间。尤其是大学生涉农创业培养模式的研究、大学生涉农创业培训课程开发的研究、大学生涉农创业长效机制及有效评价的研究等等，都需要进一步加强与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