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芷江:蓝绿江水流出的人文画卷

2019-07-17谈雅丽编辑王芳丽

中国三峡 2019年6期
关键词:芷江沈从文风雨

◎ 文|谈雅丽 编辑|王芳丽

芷江夜色 摄影/ 曾庆平

“芷江,古属五溪蛮地。商周时期属楚之黔中地,秦为黔中郡地。汉太祖五年(公元前202年)置无阳县,为芷江建县之始。”“自汉高祖置县,芷江镇六度为州府所在。公元1074年,宋熙宁七年改置沅州,并于懿州筑新城(今芷江古城)为州治所在,自明万历设立沅州府,直至清朝乾隆年重设沅州府,民国以及至今的芷江县,其城池均沿北宋城郭所在。”(摘自《芷江文物与考古》)

说到芷江,必然要说到舞水,舞水是沅水的主要支流之一。

《诸溪图说》 :“邑以潕水为经流,其余皆纬也。潕水见于《宋书》《水经注》作无水;《元和》作舞水;《方舆胜揽》作潕水;杜氏《通典》作巫水,实一水而五名。今考之,潕水源出贵州省都匀黄平,经镇远施秉、清溪、玉屏入芷江;起始如一衣带也,入芷邑,诸溪之水夹会于江,经邑城而其流始大,故潕水之名独著于邑。”邑是芷江的古称。一条碧蓝的江水环绕芷江古城,流水清澈灵动,古老的龙津风雨桥横跨其上,高高的吊脚楼傍依江岸。

说到芷江,必须先了解它的建制。从汉高祖初建无阳县,追溯到晋舞阳县,梁龙标县,唐潭阳县,宋卢阳县,明沅州府、清芷江县、民国辰沅道……这座“势据西南第一州”的临水小县,古属“五溪蛮地”,今属怀化市。从两汉墓葬到沅州古城墙、从明代风雨桥到清代天后宫,从明清商肆古街到抗日受降地,芷江几千年的人文脉络从未间断,几千年的历史遗存气象万千。

我的“五溪”芷江之行就从芷江机场开始。芷江有怀化市唯一的机场,说起来芷江机场也很有历史,它于1936年10月动工,1942年建成。二战时期是中美空军重要的军事基地,有“远东第二大机场” 之称。陈纳德及其所组织的美国志愿航空队“飞虎队”,曾以此为基地迎击日寇。

飞机到芷江时已是中午,我和怀化诗人柴棚一起去机场附近的农家吃了美味的芷江鸭,然后来到芷江边的索子街。

索子街位于龙津桥东头,始建于宋代,宽不过数米,需要往下走二十级台阶,一面是高高的古城墙基石,一面是耸立的木质吊脚楼,有小街夹道其中,从吊脚楼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石阶码头通向舞水河。在台阶上能听见舞水流动的声响,可以看到翘檐半掩的一江碧水。

索子街林立着许多商铺、酒肆、银楼和茶舍。我们步入一家茶屋,这间木楼装饰典雅,泡茶的女孩叫天竹,她戴了一副古银耳环,正一心一意把茶水注入青瓷碗里。茶是古树红茶,色泽通透澄红。我们坐在窗前,望着木帘下的舞水,望着大江对岸隐隐绰绰的妈祖庙。不远处的江上横卧一座藏青色的木桥,那就是龙津风雨桥。

同行的诗人李丹从小在芷江长大,这条美丽的江水也养成了她温婉柔和的性格。从她出生到现在,舞水上新建了四座大桥,只有龙津风雨桥是一座明清古桥。茶室静寂,听不见远处的车水马龙和桥上商贾的喧哗,古城的安宁和悠闲,似乎更宜于这些诗情画意的女子。

索子街不远处是北街,沈从文和熊希龄曾在此居住。据说沈从文旧居还保存完整,熊希龄公馆却早已消失。我们没有刻意去寻找旧址,只是在饮茶时光中谈论那一段逝去的历史。1919年,第二次从军的沈从文随母亲举家搬迁到芷江,投奔时任芷江县警察局长的五舅,沈从文在警察局谋了一份差事。此后不久,警察局接管征收屠宰税的工作,沈从文便当起了“税官”。沈从文曾写到:“离开辰州,去到出产香草香花的芷江县,每天拿了个紫色木戳,过屠桌边验猪羊税去了。”这段话前者写了芷江的风物,后者写了他在芷江的职业。我想象那个英俊内秀的少年在古城谋生的日子,说不定少年沈从文也曾像我们一样凝望远处的风雨桥。

沈从文经常穿过北街去看望他远房亲戚熊希龄的弟弟熊捷山,他描写芷江的古代建筑,写得最详实的就是民国第一位总理熊希龄的公馆,可以看出那段生活对沈从文的成长有很深的影响。当我们坐在茶室谈天论地,不觉时光荏苒,一壶红茶就似穿越了半生的光阴。

沿索子街走百来米,踏上高高的石阶,就到了龙津风雨桥。龙津风雨桥亦名江西桥,据说是明代万历十九年由名僧宽云带头捐建,几经圯毁,多次修复,一直是湘黔公路的交通要塞。风雨桥横卧于碧波之上,十六个大石头桥墩稳坐于江水中,气势恢宏,犹如长龙憩息。龙津风雨桥全部用木料凿榫衔接,桥面铺板,两旁设栏,形成长廊式走道。桥上亭台楼阁,桥顶青瓦覆盖,桥头牌楼相接,桥中回廊两边有民族服装铺、牙医诊所、特色小吃店等商铺。从桥上可以望见两岸的吊脚楼,可以看到潕水渡口停泊着船只,有人在码头抡着木槌捶洗衣物。我想当年沈从文从芷江离开,夜渡舞水去北京留学,也许就是从这个渡口一去不返。

我在一本叫《芷江受降》的书里读到过龙津风雨桥的抗战往事。一个叫约瑟夫·德的年轻美国军人曾在芷江生活三年,他拍了很多风雨桥的战时彩照。将时光前移到1945年夏天,被日军飞机多次轰炸的风雨桥只剩下空空的桥面,每次轰炸后,军民迅速抢修,人们不得不在桥面的凹陷处铺设简单的木板。约瑟夫记载了当时风雨桥抢修的文字:“这江西桥是当时西南公路穿过潕水的一座重要桥梁,通向贵州、云南入四川的西南大道,是抗战物质和部队的必经之路,抗战开始了,修了西南公路,桥上要通行汽车了,便将原桥上的亭台木搁拆去,把桥加固。日本飞机一次次频频来轰炸,江西桥伤痕累累,千疮百孔,桥边的工兵连经常要进行抢修。”“通车那天,陈纳德高兴地赶来观看,王时司令说,感谢将军的大力支持,我们才能按时完成任务,这座桥是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桥。”靠一本印有当年彩图的书,我找到了龙津风雨桥快要被时光湮灭的历史。

芷江受降坊 摄影/ 杨志东

当年潕水曾是一座水上交通要道。从潕水至沅水,往洞庭湖可至大河大海。芷江是依河繁荣的临水古城,人们在码头挑水、洗衣洗菜,用竹排和小船运送货物,风雨桥对岸的妈祖庙天后宫就是它曾经繁华的结晶。妈祖是海边商人的信仰,当年福建商人在芷江致富后依河建庙。从这一点我可以想象当年的热闹。

芷江是一个秀美灵动的南方古城,而我却更惊异于它秀美中包含的壮丽。芷江作协的江满平带我们看了芷江三个必到的地方:龙津风雨桥,天后宫和受降坊。其中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受降坊。1945年8月21日,中国在这里正式接受了日本政府的受降书,这就是著名的“芷江受降”。

我从受降坊纪念馆的图片展里,看到当时日本投降的场景:芷江城到处彩旗招展,人们脸上笑意盈盈,全城洋溢着喜庆,龙津桥头巍然搭起藤本和青松扎的雄狮和牌坊,东边桥上写着“正义大道”,西边版坊写着“和平桥梁”。县城中心用树枝和柳条搭起五级宝塔,空中响彻受降押运飞机的轰隆声,今井武夫垂头丧气地走在人群中。

七十年后,只有安静的受降馆还保存着和平的见证。简洁肃穆的办公室,正面悬挂清天白日旗和孙中山先生遗像,一个象征普天同庆与世界和平的巨型“V”字将所有悬挂物高高托起。巨大的受降坊威严耸立,两边站立着青松翠柏。

在清碧的河边,我将舞水的画卷重新浏览了一回,风雨桥头古朴的民风,光亮的青石板街面,侗乡的竹笛酒歌,受降坊的壮丽威仪,都沉淀在这座安静的小城。芷江倡导和平文化,人们闲看小城花开落花,笑对历史风云变幻。我喜欢潕水河的舒缓明亮,我喜欢河水不动声色展开的宏阔和激烈,无声清流中包含着最壮丽的江河之声。

猜你喜欢

芷江沈从文风雨
风雨不动安如山
风雨面前我们一起扛
难忘芷江红
芷江行
丁玲 沈从文 从挚友到绝交
四十载风雨人大路
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节选)
going Coastal
芷江受降纪念坊有感(外四首)
芷江缘何成为受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