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英国、德国特约记者 孙微 青木　●本报特约记者 陈欣 柳玉鹏

在身陷“密电门”的英国驻美大使金·达罗克10日闪电辞职后，美国总统特朗普炮轰他的推特条数没有再增加。但这一最新事态在英美舆论场都掀起轩然大波。英美“特殊关系”还存在吗？这成为被问得最多的问题。11日，两国官方都试图淡化争执，强调伙伴关系依然稳固，然而大多数媒体给出的答案是怀疑或否定。美国《华盛顿邮报》称，特朗普政府与英国的关系不但从未“伟大”，还在这周创下新低。英国媒体则因美国充满警告意味的做法感到愤怒。有媒体援引达罗克的话说，“英国正处于一个螺旋式下降的开端，过程中很可能出现一些带来耻辱和导致失败的事件”。在英国国内，不少人将矛头指向下一任首相的热门人选约翰逊。他拒绝公开支持达罗克，被认为是压垮这名大使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脱欧和首相之争外，英国政坛又多了一道激烈辩题。外交密电离奇泄露和因此带来的震撼后果，让欧美外交人士直言“脊背发凉”。一名英国高官抱怨说，达罗克辞职后，这一工作已经越来越难做。

美英“特殊关系”支离破碎

“上一次英国驻美国大使因两国外交关系困难辞职，还是在1856年”，英国《泰晤士报》11日报道称，英国外交部常务次官麦克唐纳10日告诉国会议员，特朗普拒绝和达罗克打交道的举动前所未有，即便是敌对国家也不会这样做。他已经与美国同行就特朗普推特对达罗克的攻击进行“坦率”对话。

按照麦克唐纳的说法，此事必将对英美关系产生影响，但现在判断它会是什么还为时尚早。然而在《华盛顿邮报》看来，结果已经非常清晰——达罗克辞职让美英“特殊关系”支离破碎。该报说，美国遭遇“9·11”恐怖袭击后，时任英国首相布莱尔是第一个与时任美国总统布什通话的人。在冷战时期，美国总统里根和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即便偶尔争吵，但他们的保守主义观点及对苏联的看法也保持一致。眼下与过去形成鲜明对比。特朗普和特雷莎·梅一开始就关系不顺，更不用说在“密电门”风波后，前者对后者的直接批评。

达罗克辞职之后，特朗普尚未作出表态。英国广播公司（BBC）称，特朗普总统早上醒来时很可能会想，他有权否决英国大使的任命。事实上，英美“特殊关系”中从来没有平等，现在似乎变得尤其不平衡。美国知道，英国目前在国际上相当孤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美国。特朗普在这场争吵中无情地运用了这一权力。英国《每日电讯报》说，特朗普对达罗克的挖苦不仅是政治处决，还是对下任英国首相的警告。

“缺乏支持”，德国《焦点》周刊11日这样总结达罗克辞职的原因。美国总统的强大压力是一方面原因，另外的原因是他在伦敦缺乏支持，特别是约翰逊被认为是特朗普的新朋友。而在欧洲，由于英国脱欧和欧洲担心陷入与美国的争端，也没有人站出来为这名英国大使说话。此前担任欧盟驻华盛顿大使的戴维·奥沙利文11日对英国《金融时报》说，英国驻美大使被人“蓄意和恶意在背上捅了一刀”，这进一步证明英国脱欧辩论对该国最珍贵的机构产生了毒性影响。

一些英媒呼吁反思和清算英美“特殊关系”，英国官方却与此保持距离。11日在被问到两国关系的重要性时，英国贸易大臣福克斯说，英美之间的纽带强劲且持久。美联社11日报道说，美国国务院也淡化争吵称，“美英之间的纽带关系比任何人都强劲，我们期待继续保持这种伙伴关系。我们仍然致力于美英特殊关系和共同的全球议题。”《华盛顿邮报》评论说，找到两国关系新平衡的担子将落到下任英国首相肩上。但即便双边关系得到改善，也是朝着美国总统设定的方向。

约翰逊扮演什么角色

在英国国内，一种观点是“达罗克被约翰逊牺牲掉了”。本月稍晚，约翰逊如果当选保守党党魁，将成为新一任英国首相。在周二晚间的保守党领袖角逐电视辩论中，他拒绝支持这名陷入困境的大使。“达罗克看了这场辩论，意识到他正被人暗算。”一名外交消息人士告诉媒体。

英国工党议员麦克法顿11日称达克罗辞职是英国民主和国家地位的“黑暗时刻”。保守党议员莫里斯则要求约翰逊为没有支持达罗克道歉。前一天，英国外交部欧美事务国务大臣艾伦·邓肯批评约翰逊的行为“可耻”，等于将英国大使“扔到公共汽车下”。影子外交大臣艾米莉·索恩伯里则说，这件事让英国政府沦为笑柄。

英国《金融时报》评论称，达罗克的辞职将成为英国保守党领袖角逐的一个重要因素。保守党议员们在问，未来的首相会不会将其与特朗普这样的外国领导人的关系，置于捍卫高级公务员之上？在保守党领袖角逐中落后的外交大臣亨特在推特上写道：“捍卫英国意味着捍卫世界上最优秀的外交官，这件事绝不应该发展到这种地步。”

11日在接受英国《太阳报》采访时，约翰逊拒绝道歉建议，称自己是达罗克的支持者，无法想象因此受到指责。同一天，被《政客》杂志追问为什么没有明确说，如果就任首相会保留达罗克的职位时，约翰逊辩称在辩论中讨论公务人员职务是“完全错误的”。他还拿达罗克的困境开玩笑说，“如果特朗普能和金正恩交朋友，那么他就可以和达罗克交朋友”。

英国《名利场》杂志称，约翰逊和亨特在谁将接替梅出任英国首相的问题上，已经展开一场令人蒙羞的竞争，现在这场竞争又因达罗克的辞职更多一层阴影。在周二的辩论中，二人不仅就外交密电泄露一事针锋相对，还在脱欧问题上互相诋毁。

据《泰晤士报》11日报道，英国大臣们提醒梅，驻美大使的角色太重要，不能持续空缺。但约翰逊的同盟警告梅不要谈论新人选，给继任者以束缚。艾伦·邓肯周四表示，新任英国驻美大使必须是两国长期关系的最佳人选，应该由首相任命，但他没有给出时间表。英国新首相预计于7月23日宣布。

华盛顿外交圈弥漫寒意

“密电门”和达罗克闪电辞职震动欧美外交圈。《华盛顿邮报》报道称，特朗普政府让那些向国内发回批评性报告的外交人员感到脊背发凉。“我们对发生在达罗克身上的事极为震惊。”一名欧洲外交官这样说道。该报称，驻美国的各国使馆已经在讨论是否减少使用外交电报，并用更温和的口气评估美政府对国内外事务的处理。

《纽约时报》11日称，达罗克在电报中指特朗普政府功能失调、混乱不堪，但是如果问一下华盛顿外交圈人士，他们的回答是一样的：我们也这么写。前法国驻美大使阿罗德说，外交圈内的人都会这么做，“不过我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因此我尽可能以秘密的方式告诉国内”。

泄密事件也将很少为外人所知的外交电报置于媒体聚光灯下。《华盛顿邮报》称，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写作传统。一名亚洲外交官表示，达罗克对特朗普的描述在他的国家行不通。一名拉美外交官赞同说：“我不会用达罗克的语言。我们会用媒体观点，而绝不会用自己的话直白表述。”不过在欧洲，特别是英国，直白的风格更受鼓励。美国外交关系协会会长哈斯称，“英国外交官书写优秀的令人回味的电报历史悠久”。

对于英国乃至各国外交官来说，关心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外交密电是如何被泄露的。据BBC报道，英国政府已展开内部调查，并敦促警方展开刑事调查。英政府证实，已就泄密事件与警方进行了一些“初步讨论”，如果涉及犯罪活动，他们将“更正式地介入”。

在调查得到结果之前，舆论场充斥着各种猜测。《名利场》杂志称，导致达罗克下台的泄密事件似乎是由硬脱欧派策划的。这些电报的内容可以追溯到2017年，被转交给记者奥克肖特，她与法拉奇领导的脱欧党关系密切。当奥克肖特的故事在《星期日邮报》上发表后，法拉奇立即要求解雇达罗克。脱欧阵营还建议驻美大使应该由“美国总统喜欢的人”取代，比如法拉奇。

对于有英媒怀疑是俄罗斯所为，俄《观点报》11日援引分析人士的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但俄罗斯不太可能支持泄密事件。“我认为泄密可能是由一名批评特朗普的外交官安排的，以此表明美国总统在英国不受统治精英喜爱。”俄新社报道称，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此前已就此作出回应。他说：“这是华盛顿和伦敦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