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蕊

那年我刚上大一，孤身求学于陌生的城市。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前，面对人满为患的图书馆我认了输，一个人躲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听说那里是刚毕业的几个学长开的，服务员也都是由在校生兼职。

点一杯咖啡撑不了太久，天冷，咖啡易凉，喝净了便不好意思久坐，但这里的安适环境实在很适合复习。正犹豫着是否要离开，刚给邻桌男生续完热水的服务员顺手把我的杯子也续满了。我心头一暖，再抬头看时，那个服务员已经走开了。

他的举手之劳在我心底埋了一颗花种子。那种子随着时间萌芽、生长，长出了花骨朵。

终于，我忍不住偷偷向咖啡店里略微熟识的一位同学打听了那天的服务员，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林岩”这个名字。

虽然我一再叮嘱同学不要对林岩提起我问他名字这件事，但同学似乎还是对他说了。因为待我再次去咖啡店的时候，林岩竟然主动对我微笑示意。我几乎能感受到，心底的那朵花绽放了。

我们似乎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也可能是独在异乡的寂寞感促使我们互相依偎。那个冬天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了。

然而冬雪还是如约而至。作为一个南方人，我对下雪充满了期待。第一场大雪过后，我拉着林岩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拍照，也在手机里留下了我们的第一张合影。

大二那年暑假，林岩提出要带我到他的家乡旅游。我手忙脚乱地买了很多礼物，托林岩带给他父母。林岩阻止无果，只好帮我背了一路的行李。事后听说他父母一个劲儿夸我，说我懂礼。但在他家乡的那一个多星期，我始终没敢和他的家人见面。

同样，林岩也从来没见过我父母，甚至连我的家乡都没有去过，直到大四的寒假，他还在感慨没有陪我回过家。

当时，我在学校当地实习，而他是准备毕了业就回家乡的，听说他的一个亲戚已经帮他找好了工作。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还不愿这么早说破。毕业就分手，狗血却很现实，我们逃不掉。

大学期间，我们始终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很少有矛盾，更不用说吵架。至多也只是在观点不一致的情况下理论一番，但很快又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在旁人看来很是和谐，但如今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彼此都对自己的负面性格有所保留，没办法完完全全地暴露自我。

分手两个字是我说出来的，但我知道他也有这个意思。他不说，只是想把这个权利留给我，他或许觉得这样便是我甩了他，我不至于丢面子。实际上，毕业季的大家都忙着分手和找工作，谁又在乎谁的面子呢。偏偏他想到了这些，让我不得不有一丝动容，但我还是如他所愿提出了分手。我知道，我对他的感激多于感情。

多年后再相见，我们一起吃了饭，气氛融洽，仿佛之前只是暂时分开，就像当年的那些寒暑假一样。只不过，我们再也等不到开学了。

我们用橙汁碰了杯，纪念曾经的我们，也祝福我们的未来。林岩喝了一大口橙汁，然后对我说抱歉。那时明明是我提出的分手，而現在道歉的却是他。

我摇摇头，很平静地总结我们的感情：“与其说是互相吸引，不如说是互相取暖。虽然结局并不美好，但至少也曾经温暖过彼此，在对方心中点燃过一根蜡烛。”

林岩也摇摇头：“不是蜡烛，烛光太微弱。我们曾点燃的，是篝火，青春的篝火。”

（编辑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