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

忆起摇篮，我的耳畔就宛若响起一首首温馨梦呓般的摇篮曲。我的思绪就朝着歌声的方向深情飞翔，在生命的源头看到母亲，发现一个船形的诗意的摇篮，在时光的深处荡来又荡去，而那被荡碎一地的如银如雪的月光，曾经照亮了母亲写满慈爱的脸庞……

我不知道南方的乡村有没有摇篮，我能够知道的只是在东北辽阔的乡村，每一个行走在旅途的人，都是从曼妙的摇篮出发的。就像我生命的最初，当满怀爱意的母亲将我抱进摇篮，一个母爱的童话就在家乡的老屋诞生了。数不清的白天和夜晚里，我就在母亲温情脈脉的注视下，在悠荡的摇篮中酣睡或嬉戏。而我不知困倦的母亲就坐在摇篮边，不时伸手推动摇篮，荡出我一个个圆润珍珠般的梦，荡出一串串月光般纯净的欢笑……现在，当我伫立在中年的高地回望故园，我就会看到妙不可言的摇篮，以及母亲怜惜的眼神。

当我开始读书上学时，就留意起儿时坐过的摇篮了。它暂时闲置，被母亲同其他杂物一起堆放在隔壁的耳房里。在一个春意融融的午后，我在耳房里逗留了很久，我用目光凝视着这一静物，在想象儿时坐在摇篮里娇小的模样，那时我像一朵不经尘世风雨开在温室里的花，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而渐渐长大的我可以告别摇篮，在大地上行走，抵达苍茫的远方。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摇篮外侧精美的图案，那是不肯凋零的花朵，在我的记忆中持久绽放。

据祖父讲，这个摇篮是他精心制作的，这就意味着祖父在上世纪的30年代就已经开始放流这条生命之船了。我目睹过弟弟妹妹坐在摇篮里的情形，当父母忙于田里的农活，我就这样守候在摇篮边，让这一椭圆形的船在屋顶下有节奏地荡悠起来，使比我更为弱小的弟弟和妹妹不再哭闹，安睡或欢笑在舒适悠荡的摇篮里。在时光悄然的流逝里，我们像雏鸟一样渐渐丰满自己的羽翼，然后接受人生风雨的洗礼……

那个春日的午后，我努力把妙不可言的摇篮印进脑海，使它成为我心灵深处最为美丽的风景，并试图带着北方乡村这一古老而诗意的生活道具出发，奔向远方。

现在，这原始温馨的育儿工具已被遗落在时光的浅滩，取而代之的是小巧玲珑、精工细做的婴儿车。我对此颇感遗憾，但转而一想，每个时代都有其特殊的生活烙印。就像泊在时光深处的摇篮，就像月亮般的摇篮，它承载的不仅仅是我生命的幼年。

（编辑  之之/图  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