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艳

南北朝时期，宇文泰拥立北魏孝文帝的孙子元宝炬为帝，定国号为“大魏”（史称西魏）。终西魏一朝，权臣宇文泰都是大权牢牢在握，不过对一个人却信任有加，愿意放权，竟到了交以空白文件的地步， 这个人就是苏绰。两人在合力治国的十余年间，演绎了一段相“爱”不相杀的同僚情谊。

有一年，一位名叫苏让的大臣出任汾州刺史，宇文泰为他饯行，依依惜别之际，宇文泰问：“你家子弟中，有没有可以任用的人？”苏家是武功大族，子弟众多，苏让想了想，答道：“从弟苏绰博览群书，尤其精通算术，可堪一用。”宇文泰随即召苏绰任行台郎中。苏绰上任后渐渐崭露头角，文来文办，武来武挡，再难的事他都能搞定，获得行台中官员们的交口称赞，也得到朝中大臣的欣赏，于是他又一次被推荐。

有一天，宇文泰跟仆射周惠达商议政事，周惠达一时想不出方案，便退出请教苏绰。得到指点后，他入内回禀宇文泰。宇文泰听了回答拍手称赞，并问：“这是谁帮你出的主意？”周惠达据实回答：“是苏绰，臣觉得他有王佐之才。”宇文泰立刻升苏绰为著作佐郎。而真正让宇文泰对苏绰完全倾心，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是接下来的另一件事。

有一次，宇文泰率一众公卿大臣，前往长安的昆明池巡游时，路过汉代仓库遗址。宇文泰回顾左右问道：“此地有何故事？”大家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来，只有苏绰不慌不忙，桩桩件件娓娓道来，宇文泰听得兴致盎然，不由得问起天地造化、历代兴衰，苏绰对答如流。两人一问一答，骑马缓行并进。到了昆明池，宇文泰顾不上游玩，当即返回，并留苏绰在自己家中继续交谈。整整一夜，从治国之道到帝王之道，苏绰侃侃而谈，宇文泰如痴如醉，躺着、半卧，再到正襟危坐，对苏绰的敬仰佩服一步步升级。

第二天一上朝，宇文泰就对周惠达说：“苏绰真奇士也，吾方任之以政。”立即升苏绰为大行台左丞，参与决定国家机密大事。从此，宇文泰对苏绰宠爱、礼遇有加，信任无疑，甚至在外出时， 签下空白文件留给苏绰，以便他无需禀报就能自行决断紧急政事。

对宇文泰坦诚相待的知遇之恩，苏绰心存感激，知恩图报，处理国事鞠躬尽瘁。

公元537年，东魏兵分三路，来势汹汹进攻西魏。西魏各将领都主张分兵抵抗，只有苏绰认为西魏实力不及东魏，分兵反而分散兵力，应合力抗敌。宇文泰支持苏绰观点，力排众议，合兵抗敌，最终东魏全军覆没，西魏大获全胜。

不仅军事上卓有见识，在国家诸多事务中，苏绰也倾尽才学，大力支持宇文泰的改革。他据《周礼》改定官制;痛斥六朝以来的浮华文风，制定《大诰》作为范文，西魏作文都仿此体。苏绰还改革了户籍与记账法则，对做好国防计划、资助军队发挥了重要作用。另外，为了记账方便，苏绰发明了用红色与墨色区别收支情况的方法，即“朱出墨入”，后来演变为公文格式，他成为这一记账方法的始祖。

为了配合宇文泰的改革，从根本上改善国家现状，苏绰归纳出古今统治经验，总结为六条，因为上奏后作为诏书颁布，当时被称为“六条诏书”，包括“先治心、敦教化、尽地利、擢贤良、恤讼狱、均赋役”，受到宇文泰的高度重视。他不仅开设学校，专门选拔中下级官员学习“六条诏书”内容，还规定各地不通晓六条者不许当官。

西魏以六条为施政纲领，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改革措施都围绕它制定。正是因为“六条诏书”的贯彻实施，原本国力微弱的西魏才得到迅速发展，由弱转强，为日后承继西魏的北周统一北方创造了条件。

然而，为了国事，苏绰呕心沥血日夜操劳，事无巨细都亲自处理，疲劳过度竟患病不治，去世时才四十九岁。宇文泰闻讯后大哭不止，“哀动左右”。棺椁归葬武功时，宇文泰亲自步行送至城门外，在灵车后以酒浇地，动情地说：“‘惟尔知吾心，吾知尔意，正打算你我二人共定天下，不幸你竟舍我而去，有什么办法啊！”继而放声痛哭。

宇文泰和苏绰，一个知人善用、任人不疑，一个知恩图报、鞠躬尽瘁，两人毫无猜忌、通力合作，相“爱”不相杀，这也许才是同僚之间该有的美好。

（编辑  之之/圖  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