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六

路上無人亦无兽，月光为我铺就了一条澄明的大道。走了有40多分钟，我来到了心目中西藏阿里人文景观“NO.1”的地方——古格王朝遗址。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它。前一夜，我置身于银河下拍摄这荒弃的古堡到晚上11点，直到景区的管理人员将我“驱走”。大约十年前的2008年，我初次造访这象泉河畔的荒原城堡时，早已在它的面前臣服。

我是今天第一个来到这片高地上的游客。古堡在沉睡着，星辰在快速地移动。赶紧在星空下支好脚架，大约还能拍摄一个小时的星轨。远处是叠岭层峦、跌宕起伏的土林，它们已端坐于此200万年至2000万年之久。我找到北极星的方向，让相机自动记录肉眼看不见的变化，星轨一圈又一圈，在幽蓝的天空里画着同心圆。直到宁静被开车上来的其他游客们打破。他们大多住在札达县城里，距离遗址约18公里。清晨6点半以后，天色微亮，星星变得稀疏，一轮圆月仍然高悬。这个点跑来看风景的游客都是准备充分的“摄影师”，有三脚架的开始抢占正对古堡的有利地形，7点半后连“无人机”也升空了。当初升的太阳，把光线投在荒原古堡上的那一刻，人群里爆发出了欢呼声。所有的快门声音响了起来，就像面对闪亮登场的大牌明星，此起彼伏的快门声足足持续好一阵子。古格王朝的遗址，像是从上至下，被均匀有序地涂上了一层金粉。在每一个漂亮的日出下，焕发神采，金光熠熠。

又一个清晨五点，窗外一片漆黑，我和妻子小麦出发去转山了。几乎没有人愿意在阿里既错过古格王朝遗址，又错过神山冈仁波齐。2008年的时候，我初次走到神山脚下。我知道朝觐这座被藏传佛教、印度教、苯教、耆那教公认为“世界中心”的神山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运气。

转山，以塔钦为起点，顺时针外转神山，大约要徒步52公里，途中最高点要翻越海拔5640米的卓玛拉垭口。藏族人体力好、脚力好，通常一天就能转完全程，而普通游客则需要2至3天才能走完全程。

起初，看山是山。冈仁波齐是冈底斯山脉的主峰，海拔6656米。完美的“金字塔”雪山，无与伦比的雄奇和壮美。后来，看山不是山，冈仁波齐是一种信仰。海拔越往高处去，就越发看不见山了。看见的是人，那些坚韧的面庞。我看见的是信仰，转山客秉持宗教的信仰，徒步者抱持的必胜信念。最后，看山还是山，当我们用两天时间完成转山，方得顿悟升华，山就在那里，却已经与你我无关。

时光回拨——2008年，我第三次去西藏，第一次造访阿里;十年后，我第七次去西藏，再次回到了阿里。我走了很长的路去寻找古格王朝湮灭的历史，又走了很长的路去感受冈仁波齐那动人的魔力。

穿越岁月的长河，那一回旅行结束时，在北京奥运会开幕的前一天，我坐上回家的航班，曾有过一刻这样的想法：我应该还要回到这里。我没有向自己提问，也不用寻求答案。一种预感何其强烈。

果不其然啊！坐井观天，让我愈发怀念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