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庭

儿子儿媳患癌压垮妈妈黄昏恋

朱玉玲1963年出生于湖南省衡阳市，在当地化工厂从事财务工作。独子曹志嘉1990年降生，本科学历，是钢铁有限公司的技术员。朱玉玲43岁那年，丈夫往浴室接临时电线时，意外触电身亡。从此，朱玉玲成了单亲妈妈，含辛茹苦地将儿子带大。

2014年，朱玉玲将自己住的旧房子低价处理，再添上大半生积蓄，在衡阳市购置了一套120平米的新房。这年国庆节，她风光体面地为儿子操办了婚事。儿媳程姗也是衡阳人，与曹志嘉同龄，在当地商业集团就职。

儿子成家后，朱玉玲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寻找晚年幸福。2015年夏天，经同事撮合，她与大自己两岁的李登奎谈起了黄昏恋，两人商定2016年元旦领证再婚。哪知儿子患癌的凶讯，打碎了她的人生规划……

2015年10月13日，朱玉玲下班回家，儿子曹志嘉将一份医院诊断书摆在她面前，含泪说：“妈，我这几天经常低烧，脖子肿痛，还以为是感冒了。今天下午去医院检查，结果却是淋巴癌。”朱玉玲泪如雨下：“肯定是诊断错了！你还这么年轻，你要是病了，妈妈可怎么活？”

天黑时分，程姗也从公司回来了，看了丈夫的诊断书，当即嚎啕大哭起来。朱玉玲忍住心痛安慰道：“别哭了，淋巴癌又不是一下子就要命的病，咱们抓紧给志嘉治，他年轻底子好，肯定没事的。”

次日一大早，婆媳俩陪曹志嘉来到当地医院。经复查，曹志嘉属早期淋巴癌。医生根据他们的经济状况，建议曹志嘉先在家里进行药物维持治疗，半个月后待身体达到最佳状态，再来医院接受手术。

孰料厄运竟接踵而来，10月21日晚上，程姗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脸色沉重地对婆婆说：“妈，我感觉右乳房里的肿块越来越硬了，不知是不是肿瘤。”朱玉玲不敢掉以轻心，第二天陪儿媳一起去医院检查。 谁知，程姗竟被确诊为中期乳腺癌！短短一个星期，儿子儿媳相继患癌，朱玉玲只觉大脑、耳朵嗡嗡作响。

而儿子儿媳眼里更是深深的恐惧与绝望。朱玉玲左手挽着儿媳，右手牵着儿子，悲壮地说：“别怕，有妈呢。只要妈妈在，我就不会让你们有意外。”

儿子儿媳手术至少需要20万元。朱玉玲大半生积蓄给儿子买了婚房，曹志嘉与程姗是标准的90后“月光族”，一家三口一筹莫展。突然朱玉玲想起男友李登奎曾说过身边有40万养老金，便告诉儿子儿媳：“别担心，手术费我来想办法。”

10月26日，朱玉玲带着写好的欠条赶到李家，李登奎却面露难色：“玉玲，对不起！我女儿准备投资商铺，将我的存折拿走了。我手上还有五千生活费，要不都给你？”

朱玉玲的心凉透了，当晚一家三口都未合眼。走投无路之际，她决定将儿子儿媳的婚房抵押给银行，贷款给他们治病。次日早晨，她起床做早餐，却看见儿子儿媳已将早餐准备好，正坐在餐桌旁等她。程姗哽咽着说：“妈，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您做早餐，也是最后叫您一声妈……”

朱玉玲问儿子：“怎么回事？”曹志嘉泪光闪烁：“昨晚我们商量好了，反正两家都没钱，就不互相拖累了，我俩离婚，各回各家自生自灭。”朱玉玲责怪道：“荒唐！你们因为患癌离婚，太不尊重爱情了。离婚两个字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随后，朱玉玲说出了抵押房产贷款治病的决定。曹志嘉与妻子红着眼眶，听从了妈妈的安排。10月27日，朱玉玲用房产证在银行办理了抵押贷款手续。11月4日，银行放款20万元后，朱玉玲让儿子儿媳住进了南华医院。两天后，曹志嘉全麻后接受了病灶切除手术。11月9日，程姗二分之一被癌细胞浸润的右乳也被切除了。

程姗的弟弟正在上高中，父母平時忙农活，他们只在医院陪护女儿女婿几天就回去了。李登奎带着水果来医院探望一次后，就借口工作忙再没露面。朱玉玲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儿子儿媳。儿子的病房在3楼，儿媳在5楼，她两个病室轮流跑，身心俱疲。

半个月后，儿子儿媳的病情得到控制，朱玉玲为他们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当天，李登奎的电话就来了：“玉玲，我在你家楼下，有话对你说。”朱玉玲下楼后，李登奎将她送的东西还给她，嗫嚅着提出分手：“我最近血压越来越高，心脏也不好，怕以后拖累你……”朱玉玲淡然地说：“别说了，我能理解。”李登奎尴尬离去，朱玉玲隐忍多时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带领儿子儿媳绝地自救

朱玉玲擦干眼泪后走进家门。曹志嘉看着妈妈手里的东西，什么都明白了：“对不起，是我和程姗拖累了您。”朱玉玲安慰道：“妈妈不遗憾。一个男人不能共担风雨，即便结了婚也不会幸福。”

曹志嘉与程姗住院共花去了17.3万元，术后还要分别接受5次化疗，每次化疗费用不下4000元。小两口在家养病，只能拿最低生活费。朱玉玲月工资也只有3800元，还要按月归还贷款利息，根本无法维持家庭正常运转。

经济压力她尚能承受，可儿子儿媳颓废的精神状态却让朱玉玲束手无措。曹志嘉与程姗都是90后，未曾经受过挫折，很脆弱;加上化疗的折磨，及对未来的恐惧，他们的精神家园坍塌了。曹志嘉胡子拉碴，蓬头垢面，除了吃饭就躺在被窝里听忧伤音乐。程姗整天拿着一副扑克牌，愁眉苦脸推算自己和丈夫还能活多久。

2016年2月7日是除夕，程姗住院时的一位癌友去世了。得知消息，小两口抱在一起痛哭。哭声针一样扎痛了朱玉玲的心，她用力在外面拍门：“志嘉，将门打开，今天是除夕，咱们一家都得高高兴兴。”可回答他的是儿子儿媳的呜咽。朱玉玲在门口跪下来，含泪哀求：“求你们开开门，让妈妈陪你们说几句话。”不知过了多久，朱玉玲双腿跪麻了，儿子儿媳也没将门打开。她独守着一桌冰凉的年夜饭，和着泪水将饭菜咽进肚里。

春节小长假后，朱玉玲陪儿子儿媳去医院复查时，含泪向主治医生讲述了他们的消沉。医生说：“你儿子儿媳属于典型的心理應激障碍，身为家属，要多给患者温暖、激励。癌症三分治七分养，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从医院回家后，朱玉玲找来螺丝刀，去卸儿子卧室的门锁。曹志嘉堵在门口：“妈，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好不好？”朱玉玲吼道：“你今天要是不让我卸锁，我就死在你面前。”为避免矛盾激化，程姗过来将丈夫拉了进去。朱玉玲折腾半个小时，终于将锁芯卸了下来。

晚饭后，小两口又逃回自己的卧室。朱玉玲走进去，语重心长地说：“你俩虽患过癌症，但目前好手好脚的，跟正常人有什么区别？如果都像你们这样，那些盲人、残障人士难道就不活了？”小两口心有触动。

按照妈妈的要求，朱玉玲每天上班前，儿子儿媳会给她一声问候，一个笑脸。中午，曹志嘉与程姗不再让妈妈早上做好饭，而是自己动手做中饭。傍晚朱玉玲下班回家，儿子儿媳会主动与她交流10分钟。这些琐事在别的父母眼里不值一提，却给朱玉玲带来光明和慰藉。

这年5月，朱玉玲了解到衡阳市活跃着一个抗癌俱乐部，500多名成员全是癌症患者，大家定期组织活动。此后双休日，朱玉玲陪儿子儿媳一道与俱乐部成员爬山、听演讲，交流抗癌经验。她还请当地抗癌明星张英来家里做客。时年68岁的张英，先后患过舌癌、乳腺癌、胃癌等4种癌症，已与癌症搏斗了30余年。她送给曹志嘉夫妇8个字“难得糊涂，放下包袱”。张英的豁达乐观，深深感染了曹志嘉和程姗，自信与朝气又在他们身上显现。

2016年10月，银行频繁下达催款通知，朱玉玲思索再三后，召开家庭会议：“咱们欠银行20万，现在每月要还贷二千多。要是以后还不起钱，银行会拍卖房子。你们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必须自救。我打算提前内退，与你们一起开一家鱼粉店。”

曹志嘉问：“妈，衡阳市大街小巷都是鱼粉店，会有生意吗？况且开鱼粉店太辛苦了。”朱玉玲分析道：“首先，衡阳人早餐习惯吃鱼粉，有稳定客源。再则，开鱼粉店投资小，资金周转快，适合咱们这样抗风险能力弱的家庭。我们没有过人的技术，也无资金，唯有吃苦这条路可走。”

随后，朱玉玲将自己的手镯、耳环、项链等首饰变卖，凑了3万元启动资金，在衡阳市盘下了一间40平米的小店面。她将小店取名为“双安鱼粉店”，寓意儿子儿媳双双平安康复。

2016年11月，双安鱼粉店正式营业。朱玉玲和儿子儿媳没有经验，便请自己的妹妹来店里当师傅。妹妹曾经营鱼粉店多年，有一手高超厨艺。她将熬高汤、做臊子、泡米粉等一道道工序，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姐姐一家。一个星期后妹妹离开了，朱玉玲带儿子儿媳独立经营鱼粉店。店面很小，只能摆6张桌子。朱玉玲掌灶，儿子儿媳打下手，一碗碗香辣养眼的鱼粉，就是一家三口的梦想与希望……

多灾多难家庭阳光普照

衡阳市大大小小的鱼粉店多达数百家，竞争激烈。为做出特色，朱玉玲在“鲜”字上下功夫。城郊饲料喂养的鱼口感差，朱玉玲亲自去农村买吃草的鱼。米粉也是她特意定制的，滑爽劲道。每天凌晨4点，朱玉玲就到店里杀鱼、剖鱼、熬雪白浓香的高汤。早晨6点，曹志嘉夫妇来店里帮忙。朱玉玲一家三口要忙到晚上10点才打烊。儿子儿媳正在康复中，中午朱玉玲让他们回家补觉，自己靠在店里椅子上休息半小时。

曹志嘉与妻子吃不了这份苦。有时早晨6点，他们还不来店里，朱玉玲就在电话里催，曹志嘉撒谎说：“我脖子不舒服，再休息半小时。”程姗也借口睡眠不足头晕，赖在家里不出来。朱玉玲既要烫粉、煎鸡蛋、打臊子，又要收拾碗筷、收钱找零，忙得像陀螺。

妹妹心疼朱玉玲，将姐姐独自忙碌的一幕幕拍成小视频，发到曹志嘉夫妇的手机里。小两口看完后自责愧疚，便每天早晨与妈妈一道来店里。很快冬天来临，剖鱼、去鳞必须用冷水，否则鱼会有腥味。因长时间在冷水里浸泡，朱玉玲的10根手指又红又肿。

妈妈本是优雅白领，为了自己和妻子甘愿干又累又脏的活，这份母爱不仅仅是“伟大”两个字所能涵盖的。曹志嘉对妈妈说：“我是男人，以后杀鱼、剖鱼就包在我身上了。”朱玉玲微笑着说：“‘男人两个字很给力，妈妈爱听，我儿子真的长大了！”曹志嘉眼睛湿润了。此后，他早上杀鱼、剖鱼、去鳞时，程姗就打来冷水清洗。小夫妻的责任担当，换来了朱玉玲的心安和熨帖。

双安鱼粉店的鱼粉不仅干净卫生、味鲜量足，而且店里还免费提供酸豆角、萝卜条等开胃小菜，生意红红火火。从第二个月开始，鱼粉店每月能有1万元盈利。除维持儿子儿媳的康复费用，朱玉玲每月还能准时还贷。

就在一家人努力挣钱还债时，程姗的身体又出现了异常。2017年6月，她经常腹痛、腹胀。经检查，程姗体内的癌细胞转移到腹部，患上了浸润性结肠腺癌。曹志嘉深知癌症转移的危险，陷入了绝望。他黯然对程姗说：“我和妈妈要打理鱼粉店，没时间照顾你，你回娘家养病吧。”丈夫这是要将自己当包袱甩出去啊！程姗赌气回应：“我不会拖累你和你妈，也不会拖累我父母。”

傍晚，朱玉玲回家给儿媳送晚饭，发现程姗在家用医生以前开的安眠药自杀了！她惊惶拨打120，将程姗送往医院。经急救，程姗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见婆婆和丈夫守在病床边，程姗默默流泪。朱玉玲不明白，儿媳为何要自杀，程姗哽咽着说了曹志嘉将她推回娘家的事。

朱玉玲生气地擂了儿子一拳：“你怎能做这种冷酷、没良心的事？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妈，就马上向程姗道歉！”其实曹志嘉也是一时冲动，他俯身对程姗说：“对不起，我的想法太自私了，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嫌弃你。”

朱玉玲一边给儿媳擦眼泪，一边教育儿子：“当年你爸去世时，很多人劝我将你抛给爷爷奶奶，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但妈妈没这样做，否则我对不起妈妈的称谓。同理，你现在是丈夫，就要拿出丈夫的气度和担当来。”曹志嘉含泪点头。

身体好转后，程姗再次接受手术，6厘米坏死的直肠被切除了。 一个星期后，程姗出院回家。身体状况好的时候，她就去鱼粉店给丈夫和婆婆打打下手。渐渐的，朱玉玲带领儿子儿媳绝地自救的悲壮故事在当地传开了，很多市民被她的坚强和母爱感动，纷纷慕名而来。有的顾客驱车10公里，专程来照顾他们的生意，说吃一碗鱼粉就是献一份爱心。

2018年1月，朱玉玲扩大鱼粉店规模，营业面积达120多平米。她还请教营养专家，创造性地在高汤中掺入当归、党参等多种中药材，鱼粉店门庭若市。朱玉玲开鱼粉店拯救儿子儿媳，殷殷母爱可鉴，当地人亲切地称她为“鱼粉妈妈”。

6月，程姗体内的癌细胞得到控制。曹志嘉术后身体一直很稳定，而且在妈妈的影响下，成长为坚强、有担当的男子汉。

2018年11月，朱玉玲的银行贷款只剩下了5万元，而且程姗还怀有3个多月身孕。经检查，胎儿一切正常。即将升级做奶奶，朱玉玲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幸福。 一场癌症有时就让一个家庭崩溃，儿子儿媳双双患癌，单亲妈妈朱玉玲却没有倒下，而是带领儿子儿媳绝地自救。她的母爱如灼灼红日，照亮90后儿子儿媳成长成熟，从而让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迎来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