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大概想象不到，人们有一天吃东西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活下去，而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令自己愉悦，满足好奇心，活跃社交气氛，或仅仅是消磨时光。

数百万年前的人类靠狩猎、采集、捕鱼获得食物，维持生命，繁衍后代，没有办法决定自己吃什么，也无法确保一日三餐规律进食，更无法确定一顿饭自己要吃下多少热量，几种食材，多少种营养素、植物化学元素。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吃，吃到吃不下为止。如果有选择的话，顶多也就是少吃低热量的植物性食物，多吃高热量的动物性食物;少吃不新鲜的，有可能造成食物中毒的食物，多吃新鲜的，安全性高的食物。

新生事物的出现往往源于需求。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当人们学会了种植、养殖，可以支配的食物资源较多时，便开始花更多心思在如何吃得更安全（加热做熟），吃得更美味（烹饪调味），吃得更有仪式感（饮食礼仪）上。一些食物成为人与天地交流的纽带，比如可可、咖啡、茶。另外一些，则脱离了饱腹层次，供人们社交、休闲、滋补养生，甚至成了凸显品味的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零食。食，自然是用来吃的。零字，则可以从以下几个角度来理解。

作为零食，体积自然不能太大。虽说，古人也将馒头唤作点心，但似乎能用单个重量半斤左右的白胖馒头作为零食的，恐怕只能是武松那样的打虎英雄。少量的食物才方便人们在闲谈、看书、赏景时慢慢品尝。

作为零食，自然和“整餐”有区别。大碗、大碟子盛装饭菜合适。零食多是细碎块状的固體、浓稠汁状的液体，饭量小的人即便多吃几种也不至于过饱吃不下正餐。因此，用来摆瓜子、果脯、杏仁茶的器皿自然要更小巧些。

作为零食，不似三餐用餐时间规整，曲水流觞、看戏听曲、吟诗作对、赏雪观花，都适合吃零食助兴。因此，零食的食用时间相对来讲灵活性更强。

于古人而言，零食可以侍茶、可以佐酒，可以是谷物做成的糕点，可以是新鲜的植物果实、种子，也可以是将果实、种子进行蜜渍、盐渍、粉油制、煮制、煎制、蒸制、烤制、粉碎、发酵制成的干品。《金瓶梅》第四十二回“逞豪华门前放烟火 赏元宵楼上醉花灯”写道，元宵佳节，送礼用的攒盒中摆了八样食物，分别是橙子、石榴、橄榄、苹果、水梨、柿饼、大枣和酥油饼。其中酥油饼是谷物制作的点心，柿饼是水果干品，其他几样则是新鲜的水果。

人们用蜂蜜、蔗糖将盛产期的水果腌渍做成蜜饯果脯，既延长了食物可以安全食用的有效期，又给水果增加了额外的甜味，将其原有较脆的口感变得软烂，是饮茶、待客必不可少的小食。白居易在《谢恩赐茶果等状》中说：“今日高品杜文清奉宣进旨，以臣等在院进撰制问，赐茶果梨脯等。” 古人制脯不限于水果，时蔬也可以制成干品，如笋脯、瓜脯。《随园食单》介绍了茭瓜脯的做法：将茭白放入酱中腌制，然后取出来风干，切片即可。

我们现代人为了健康考虑，喜欢选择坚果作为零食。古人虽然不具备营养学知识，但从医食同源、养生滋补以及油润味美等角度出发，也经常食用坚果类零食。《随园食单》中记载有酱炒三果的做法：将核桃、杏仁去皮，榛子不必去皮。先用油炮脆，再下酱，不可太焦。想来，这款小食肯定酥香可口，咸甜相宜。古人吃白果的方式简单而高效：    将白果置于火堆，待噼啪之声响起，捡出白果，撒一点盐，配酒最佳。《金瓶梅》第三回“定挨光王婆受贿 设圈套浪子私”中提到了胡桃松子茶。胡桃就是核桃，胡桃松子茶的做法可能是将核桃仁和松子仁碾成粉，与茶叶、白糖一起用沸水冲泡。想象一下，这碗胡桃松子茶闻起来必定满是植物油香，喝起来准保甜润可口且有一股淡淡的茶韵。

今天，无论寒暑，都有人喜欢将低温饮食作为零食食用，比如冰凉的碳酸饮料、冰淇淋。古人在夏天也有办法用饮食降温。汉代已出现一种叫做蜜水的饮料。做法很简单：在水里掺入蜂蜜。《魏书》记载：“时盛暑，（袁术）欲得蜜浆，又无蜜……”袁术死前最思念的就是一杯蜜水。但能够消暑的零食不仅限于饮料。煮到烂熟的五香蚕豆，咸滋滋的干香豌豆，填上糯米裹上蜜糖的江米藕，又酸又辣的凉粉，甜糯黄嫩的老玉米，面软咸香的煮花生，两头尖尖、脆面皆有的菱角，胖乎乎、滚圆白净的鸡头米，皆是大人下酒的好吃食，孩子们喜欢的纳凉零食。

冬天寒冷萧瑟，物产较少，但这并不能妨碍人们追寻美食的决心。据说，南宋时我国就出现了冰糖葫芦。除了我们比较熟悉的红果糖葫芦，山药豆、杏干、核桃、橘子都可制成糖葫芦。此外，还有观赏性更强的糖人儿，以及更容易保存的糖粘子。冬日新鲜上市的青萝卜有“赛梨”的美誉，清脆甘甜、消食败火。但老百姓不常吃，商贩一般会在戏院附近将萝卜卖给听戏后夜归的人们。如果没吃饱肚子，吃了萝卜只能更饿。此外，热乎乎的糖炒栗子，香甜的烤红薯、水煮红薯不仅暖手，更加暖胃。

通过网络走红的“辣条”是中小学生爱吃的零食，很多成年人也抵挡不住那种又咸又辣，越嚼越香的诱惑。但如果仔细查看辣条的配料表可以发现，辣条其实是由面粉、辣椒制作的挤压式糕点。说起糕点，我国古人的吃法可多了，如油脂糕、枣泥山药糕、雪花糕、软香糕、百果糕、栗糕、青糕、青团、合欢饼、麻团、芋粉团、白云片……光听名字就令人食欲大开，感觉无论多少都能吃得下。也有叫法比较朴实的，如用甄制作的甄糕、形神兼备的驴打滚。古人好吃的零食可不仅是这些，还有肉干、肉脯、肉松、鱼丝、鱼干等肉禽水产类。制作方法除糖盐腌渍、卤制、风干，还有糟制、酱制、熏制、蒸制、煮制、煎制、炸制等等。

有心理学家研究提出： 人在咀嚼的时候，大脑摄食中枢会产生兴奋，令人放松，释放压力，减少焦虑。所以，只要条件允许，您也不妨在正餐之外，给自己弄点喜欢吃的零食——当然，为了健康着想，少吃一点，开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