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捷

2018年5月13日母亲节，47岁的女工王延珠和83岁的养母钟舜华相依相偎的情景，成为武汉华润武钢总医院里一道动人的风景。王延珠7岁时，养父去世，她从10岁开始照顾重病的养母，至今已有37年。为此，她小学没毕业就辍学，长大后经历过两次失败的婚姻，生活充满艰辛。如今，尽管养母旧病未愈又添新病，而且生活依然清贫，但王延珠尽心侍奉养母一点不走样……

从10岁开始照顾病重的养母

1971年4月，王延珠出生在武汉。在她一岁时，父母无力养活她，她被武汉青山热电厂职工王泽仁和钟舜华夫妇收为养女，从此，她被取名为王延珠。

王泽仁和钟舜华婚后多年不育，他们把王延珠当成宝贝似的疼爱。钟舜华出身于解放前一个显贵的家庭，知书达理，只是不会做家务。

小延珠在养父母的呵护下，幸福地长到了3岁。此后，不幸降临到这个平静温馨的家庭。在小延珠3岁时，养母患上脑膜炎，并引发脑内肿瘤，连人都不大认识了。养父一人照顾着小延珠和重病的妻子，本来日子还勉强能够维持。可是，王延珠7岁那年，养父不堪生活重负离世。小延珠的世界天坍地陷，她惶恐而无助，好在左邻右舍轮流来照顾她们母女。热电厂除了每月发给钟舜华28元生活费，还给小延珠20元补助。

一年以后，小延珠和养母被舅舅接回外婆家——湖南省平江县钟洞乡的一个小山村，养母由外婆照顾，小延珠也上了附近的小学。一年后，外婆生病了，没办法照顾小延珠的养母。有人给养母介绍了当地新市镇一户姓甄的人家，养母带着小延珠嫁了过去。因为养母和小延珠有48元的生活费和全国粮票，这个条件吸引了那一家人。继父甄午言是个有文化的人，早年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被下放到这个镇上。

又过了一年，小延珠的外婆去世了，从此小延珠的苦日子开始了。10岁的她要照顾生病的妈妈，要做全家6口人的饭，还要打柴、挑水、洗衣服。艰辛和劳累，常常使小延珠一个人坐在山上哭。

王延珠的同学看到她在家不停地干活，心疼她，纷纷跑过来帮忙。后院的一个名叫杨钜的小男生，时常帮王延珠挑水。看到有人欺负王延珠，杨钜就站出来与他们抗争。同学的友情，给王延珠不幸的童年带来一丝温暖和美好。

王延珠的养母多数时间卧病在床，偶尔起床也只能在家里走动一下，干一些扫地擦灰之类简单的家务活。她不能出门，一出门就走丢。看到女儿小小年纪就辛苦劳作，养母也于心不忍，时不时地冒出一句：“珠儿，对不起……”王延珠安慰她：“妈，我没事的。”

最终，王延珠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了，一是她每天要干很多家务活，没有时间读书;二是继父的家人不乐意供她读书。

1988年，王延珠养母的病情加重，完全认不得任何人。继父嫌弃养母，于是，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王延珠不得不带着养母离开她们生活了8年的小镇，回到武汉市的旧家。

带重病养母出嫁，经历两次失败婚姻

1988年回到武汉后，王延珠原准备到热电厂顶替养母的工作，可厂里没有同意，只安排她做了临时工，主要工作是打扫卫生。临时工每月只有52元的工资，从发工资的第一个月开始，王延珠便不再要厂里的困难补助，她不想给厂里添麻烦，宁愿在业余时间做点小生意来贴补家用。

这时的王延珠，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文化水平太低，难以适应社会发展，于是，找来中学课本刻苦自学。渐渐地，她的文化水平有了明显提高。一次，厂里一位领导在检查工作时，发现王延珠工作能力强，便把她调到了销售部门。此后，王延珠的境遇改善了不少， 工资也涨了一些。

1990年，王延珠的继父在家里呆不下去了，58岁的他来到武汉，又与王延珠的养母重归于好。这样，王延珠又要多养一位老人，但她没有怨言，接受了继父。继父问王延珠：“你不恨我？”王延珠说：“不，您在我小的时候接受了我，现在，我养您的老也是应该的。”

转眼王延珠20岁了，容貌姣好的她身边不乏追求者和牵线说媒者。王延珠择偶比别的姑娘多一个特殊要件，那就是男方必须同意她带着养母出嫁，以方便照顾。这个条件让许多小伙望而却步。后来，终于有一个小伙子表示接受這个条件。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结婚了。两家住得很近，步行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每天，王延珠在婆家照顾完养母，又要跑回娘家照顾继父。

1993年，王延珠的儿子出生了。王延珠和丈夫的感情本来还不错，可是，婆婆、大姑子、小姑子都越来越觉得王延珠的母亲太麻烦，开始没有好脸色。久而久之，丈夫也变得不耐烦了。1998年，王延珠提出离婚，儿子被判给了前夫。

离婚后，王延珠带着养母回到娘家。由于路近，儿子经常来她这里，给了她很大安慰。

不久，继父病重。临终前，继父回到平江新市小镇的家中，他对邻居们说，“我沾了延珠的光啊！没有想到，她养了我19年。”

2002年，王延珠的第二任丈夫走进了她的生活。男方本来同意接受王延珠的养母，可是，过着过着，他不愿意了，非要将老人送进养老院，王延珠不同意。王延珠的养母因有脑神经疾病，经常反复地说一些别人不喜欢听的话，反复地问一件事，王延珠能适应她，她的第二任丈夫却不能，为此常跟老人拌嘴斗气。

家里的氛围让养母不开心，也让王延珠无法忍受。2011年，王延珠无奈提出离婚，临别时，丈夫对她说：“如果你的养母有一天走了，我们还可以和好。”王延珠摇摇头，说：“不！你连老人都不能容，有一天也一定不会容我。”

王延珠从此又一个人带着养母生活。她曾经带养母到上海看望养父的哥哥和弟弟，也就是她的伯父和叔叔。其实，她只是想带养母去走走亲戚，让养母心情好一些，结果人家误以为她们是来求助的，连门都不让她们进。养母这边的亲戚，也没有谁愿意与她们母女来往，大家都视她们为包袱，避之唯恐不及。

王延珠与养母相依为命，在她的精心照顾下，养母虽然身体有病痛，生活不能完全自理，但老人过得很舒心。在女儿的鼓励下，老人坚持做一些适当的锻炼，渐渐地，有半边手和脚都可以动了。

为了赡养母亲，王延珠在上班之余做了两份兼职。她每天早上起得很早，照顾完养母后，便去卖牛奶，然后上班。傍晚下班回来做好饭，吃过晚饭，安顿好养母，便去夜市帮别人摆摊，很晚才能回家。

可喜的是，王延珠的辛苦付出终有回报。慢慢地，家里的生活得到改善，养母的身体也好多了。王延珠找医生给养母治腿，一治就是8年。到2014年，养母居然能扶墙走路了。又过了一段时日，养母终于认出了王延珠，并开口叫她“珠儿”。那一刻，王延珠抱住养母，哭了好久……

“植物人我也要，我只要妈妈活着”

2015年春天，王延珠回到湖南省平江市新市小镇，参加小学同学聚会。她看见了当年的男同学杨钜，两人一聊，才知道各自都离了婚，目前都是单身。当时，他们加了微信好友。有一天，杨钜在微信中对王延珠说：“20多年了，我一直念着你，你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你受苦啦……”从那天起，杨钜开始追求她。

2017年11月11日，王延珠的养母在家摔了一跤，造成颅内出血。王延珠赶紧将养母送到医院。

医生拿着老人的CT检查结果，对王延珠说：“完全恢复的希望不大。”

王延珠问：“救和不救有什么区别？”

医生说：“不救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后病人就会死亡;如果要救的话，可能还有一点希望，但是以后就是植物人了……”

王延珠说：“植物人我也要，我只要妈妈活着！”

养母被推进了手术室，还好，手术比较顺利。

在病床前，王延珠每天悉心护理着养母。她一天要给养母擦两次身体，这对她来说是重体力活。没有办法，她就只好打电话让儿子过来帮忙。几天后，儿子在电话里说请不了假。正在王延珠为难之时，有个男人走进了病房，他就是小学同学杨钜。

杨钜一到病房，就帮王延珠给养母擦洗身体。王延珠问他：“你怎么来了？”杨钜说：“我在微信里看到你妈妈病了，我想你一定很难，我必须来！”

从那天开始，杨钜就和王延珠一起照顾养母，丝毫不嫌脏，不怕累。

2018年元旦前，王延珠看养母病情好转，便接她出院了。杨钜也该回湖南了，可是，他担心王延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留了下来。

王延珠的养母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是，健康狀况大不如前，饮食全靠插胃管喂食，人也没有意识。有了杨钜帮忙照顾养母，王延珠的负担减轻了很多。每天一有空闲，他们就和养母聊天。养母虽然不能说话，但听得到，她会用眼神或者摇头和点头来响应女儿。

王延珠和杨钜不断地与养母交流，让她感觉到亲情，给她建立起信心。慢慢地，养母的意识越来越清楚了，她看到女儿和杨钜相亲相爱的样子，频频点头表示赞许。

养母的腿一直不好，出院后，她挠破的那个伤口怎么也不愈合。看到养母痛苦，王延珠急得直掉眼泪。

2018年春天，王延珠又把养母送到医院治疗腿上的伤口，3个月做了3次手术，创面却越来越大。王延珠和杨钜于是四处寻找中医药方，希望尽快治好老人的腿伤。

王延珠精心侍奉养母的37年，虽然历尽了艰辛，可是，她从未想过放弃。因为在她心里始终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做儿女的，对父母尽孝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恋人杨钜来到身边，和她一起照顾养母，她觉得生活渐渐阳光灿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