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咏梅 陈婧钰

【摘 要】 近年来，供应链管理活动成为我国制造企业提高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手段。文章以2012—2016年中国制造业上市公司的数据，分析了供应链集成与企业财务绩效的关系以及环境不确定性程度不同时两者关系的异质性。研究结果显示，供应商集成和销售商集成都与企业财务绩效正相关，同时，环境不确定性对供应商和财务绩效的关系有正向调节效应，而对销售商集成和财务绩效的关系有负向调节效应。该研究从新的视角检验了供应链集成与财务绩效的关系，为企业在复杂的市场环境中制定合理的供应链管理战略提供了理论依据。

【关键词】 环境不确定性; 供应链集成; 财务绩效

【中图分类号】 F23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19）06-0119-06

一、引言

20世纪90年代以来，产品市场竞争加剧，产品生命周期缩短，顾客需求变得多样化和个性化，这使得企业面临严峻的市场挑战。在这种环境下，越来越多的企业选择加强与上、下游企业的合作，逐步形成了一种新的管理模式——供应链管理（SCM，Supply Chain Management）[ 1 ]。供应链管理是通过供应商、制造商、销售商直到最终客户的把物流、资金流、信息流连成一个整体的管理模式。供应链管理的目标在于降低企业成本，提高物流效率，增强客户忠诚度，从而获得产品竞争优势。供应链管理涉及多个维度，其中，供应链集成（SCI，Supply Chain Integration）是供应链管理活动创造价值的核心与关键，是企业应对日益复杂的市场环境的有效管理战略[ 2 ]。因此，本文选择供应链集成这一可以量化的指标来衡量企业的供应链管理水平。

目前，学术界对供应链集成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供应链集成与企业绩效的关系方面，研究结论尚未统一。唐跃军[ 3 ]利用2005—2007年国内制造业上市公司的数据研究发现，供应链集成度与企业绩效之间呈负相关关系，供应商集中度与企业绩效之间表现出倒“U”形关系。而陈正林和王彧[ 4 ]利用实证研究验证了供应链集成对财务绩效的促进作用，同时揭示了供应链集成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路径。产生研究结论不一致的原因可能在于供应链管理维度细分的差异，以及市场环境的动态性和复杂性对供应链管理效率的影响。

根据交易成本理论，不确定性会加大企业交易的难度，企业外部动荡的市场环境会加大供应链管理的难度，管理成本上升，进而影响企业的财务绩效。Stonebraker和Liao[ 5 ]基于交易成本理论，研究了环境不确定性影响供应链集成的深度及广度。因此，本文的研究将基于交易成本理论，从环境不确定性的角度分析供应链集成与企业财务绩效的关系。

综上所述，本文将在以前学者研究的基础上，以中国制造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利用实证研究方法，研究环境不确定性、供应链集成与财务绩效的关系，在发展现有的供应链集成理论同时，为我国制造企业供应链管理的有效实施提供合理化建议。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一）供应链集成与财务绩效

现有文献中，国内外学者已经通过各种方法证明了供应链集成对企业绩效有重大影响，其中大部分研究肯定了供应链集成对企业绩效有正向影响。赵丽等[ 6 ]通過问卷调查的方法，揭示了供应链集成影响财务绩效的作用机理，证明了供应商整合对企业绩效有正向影响，企业财务绩效的提升主要基于客户服务绩效的提升。马文聪[ 7 ]研究了供应链整合对企业运营绩效、财务绩效和供应链绩效的影响机制，加入了企业规模、行业属性、国别等调节变量，验证了供应链整合对财务绩效有促进作用。李艳平[ 8 ]探究了供应商集成影响财务绩效的路径，揭示了供应商集成是通过降低企业期间费用，提高资产使用效率来推动企业财务绩效的提高。

虽然大部分研究都表明供应链集成对企业财务绩效有促进作用，但也有少数学者得出了不同结论。唐跃军[ 3 ]通过实证研究证明，供应商和销售商的集中程度越低，企业业绩越好，原因是在信息不对称情况下，较少的供应商和销售商会拥有较强的议价能力，可能会提高产品价格以获取更多利润，从而削弱核心企业的盈利能力，也就是说过度集中的供应链并不会为企业带来更好的财务绩效表现。

综上所述，供应链集成对财务绩效的影响并没有统一的结论，其原因可能有几个方面：第一，由于供应链集成的计量指标近几年才开始在企业年报中逐步披露，在此之前的研究大部分都以问卷调查和案例研究的方式展开，这种方法采集的数据具有一定的主观性，可能导致研究结果的差异性。第二，现有研究对绩效的考察方式不同，一部分研究的是供应链本身的运作绩效，例如快速响应能力、及时性、供应链柔性以及顾客满意度等;还有一部分研究的是财务绩效，主要以核心企业为研究对象。第三，现有研究中对于自变量供应链集成的衡量维度不同，学者们根据自己的理解做了不同的尝试，有学者把供应链集成划分为内部集成和外部集成，还有学者划分为信息共享、技术工艺集成等供应链要素集成，大部分学者划分为供应商集成和销售商集成。

由于研究方法的多样性和对自变量与因变量划分的不一致性，导致现有研究成果存在一定的分歧，总结现有研究结论，本文采用目前被普遍认可的度量方式，将供应链集成划分为供应商集成和销售商集成。供应商集成和销售商集成可以降低企业的物流成本，提高信息共享程度，减少由于信息不对称而产生的交易成本上升，从而提高供应链中企业的经营效率，降低财务成本，因此提出假设1和假设2：

H1：供应商集成度对企业财务绩效有正向影响。

H2：销售商集成度对企业财务绩效有正向影响。

（二）环境不确定性、供应链集成与财务绩效

企业总是在一定的市场环境下经营，对于一个企业而言，其组织结构、发展战略、管理模式都必须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供应链管理通过企业间的协作，减小外部环境对企业业务的冲击[ 9 ]，因此，市场环境对企业的经营业绩有显著影响。Lu D et al.[ 10 ]认为，供应链集成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是“非线性”的，而环境不确定性是产生这种“非线性”关系的重要因素之一。Yinan Q et al.[ 11 ]通过研究发现，外部环境对竞争战略、供应链战略和经营绩效之间的关系具有显着的调节作用。当市场环境较好时，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较低，信息不对称程度下降，企业可以及时获得市场中的数据，以便把握市场形势，及时调整经营模式，做出正确的决策[ 12 ]。当市场环境不稳定时，企业与供应商和客户的信息不对称性加剧，供应商为了谋取超额利润会降低与企业的合作意愿，供应商整合难度加大，企业采购成本上升，同时，环境不确定性导致客户的需求信息难以及时反馈给企业，企业快速响应能力下降，客户整合难度提高，客户忠诚度难以保障，最终导致销售收入下降[ 13 ]。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供应链集成度与企业财务绩效在环境不确定程度不同时存在异质性。当环境不确定性较高时，供应链集成难度加大，管理成本上升，削弱了供应链集成对财务绩效的促进作用;当环境不确定性较低时，供应链集成对企业财务绩效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因此，提出假设3和假设4：

H3：环境不确定性对供应商集成与财务绩效的关系有调节作用，较高环境不确定性会削弱供应商集成对财务绩效的促进作用。

H4：环境不确定性对销售商集成与财务绩效的关系有调节作用，较高环境不确定性会削弱销售商集成对财务绩效的促进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由于制造业的供应链最具典型性，因此本文选取2012—2016年我国制造企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并按以下程序进行数据筛选：

（1）剔除研究期间被ST的公司。

（2）由于本文环境不确定性这一变量需要通过过去五年的销售收入调整后求得，因此，剔除2008年以后上市的公司。

（3）剔除数据缺失的公司。

通过筛选，最终得到362个样本公司共计1 810个观测值，同时，为了降低异常值的影响，对数据进行了1%分位的缩尾处理。本文的数据来源于：1）国泰安数据库;2）WIND金融数据库;3）上市公司年报。数据处理使用Stata11进行。

（二）变量定义

1.财务绩效

对于财务绩效指标的衡量，本文选取学术界普遍使用的总资产收益率（ROA）这一指标。总资产收益率=净利润/总资产平均余额。该指标越高说明企业盈利能力越强，绩效也就越好。

2.供应链集成（SCI）

企业供应链集成程度的度量一直是供应链管理研究的难点所在。最初，国外学者的研究采用发放问卷打分的方式，但在量表內容的确定上学者们的观点有较大分歧。2012年，我国开始鼓励上市公司披露前五名供应商名称、采购比例和采购额以及前五名销售商的名称、销售占比和销售额，这一数据为国内供应链集成的研究提供了最直接的度量指标。在此之后，我国学者普遍开始采用前五名供应商采购比例和前五名销售商销售比例这一指标来进行供应链集成的相关研究。文本沿用之前学者对这一变量的度量方式，把供应链集成度分为上游供应商的集成度和下游销售商的集成度，分别研究其对财务绩效的影响。

3.环境不确定性（EU）

环境不确定性是指企业所处市场环境的动态性，市场环境的变化直接影响企业的市场表现，从而反映在销售收入的波动上。因此，本文借鉴申慧慧等[ 14 ]的研究方法，采用企业过去五年非销售收入的变异系数来度量环境不确定性，计算步骤如下：

（1）计算剔除过去五年销售收入的正常增长部分，估计五年的非正常销售收入。

Sale=？茁0+？茁1Year+？着

其中，Sale是销售收入，Year是年度变量，？着是非正常销售收入。

（2）计算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

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过去五年非销售收入的标准差/过去五年销售收入的平均值

（3）计算行业环境不确定性。

行业环境不确定性=当年同行业公司环境不确定性的中位数

（4）计算各公司当年环境不确定性。

各公司当年环境不确定性=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行业环境不确定性

（5）建立环境不确定性虚拟变量，EU大于其中位数取1，反之取0。

4.控制变量

本文参考同类研究的做法，选取对财务绩效有重要影响的因素作为控制变量，具体变量定义说明如表1所示。

（三）模型设计

为了检验本文提出的四个假设，构建如下四个回归模型来考察供应链集成度对企业财务绩效的影响以及两者关系在环境不确定性程度不同时存在的异质性。模型（1）（2）验证H1、H2，模型（3）（4）验证H3、H4。

ROA=？茁0+？茁1SCIS+？茁2Sh1+？茁3Size+？茁4Lev+？茁5Board+？着

（1）

ROA=？茁0+？茁1SCIC+？茁2Sh1+？茁3Size+？茁4Lev+？茁5Board+？着

（2）

ROA=？茁0 + ？茁1SCIS + ？茁2SCIS×EU + ？茁3EU + ？茁4Sh1 +

？茁5Size+？茁6Lev+？茁7Board+？着   （3）

ROA = ？茁0 + ？茁1SCIC + ？茁2SCIC×EU + ？茁3EU + ？茁4Sh1 +

？茁5Size+？茁6Lev+？茁7Board+？着    （4）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样本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结果显示：ROA的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3.24和6.29，说明制造业公司绩效水平差异较大，中位数为2.56，说明大部分公司绩效水平高于中位数;SCIS均值、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34.34、6.12、93.56，说明供应商集中度差异较大，但大部分公司达到了平均水平;SCIC的结果类似于SCIS，但均值和中位数相对偏小，说明整体小于供应商集中度;控制变量中， Lev均值为46.78，标准差为19.81，最大值与最小值差值较大，说明制造企业平均资本负债率维持在合理范围之内，但各企业差异较大，说明少数企业需要调整资本结构。

（二）相关性分析

表3反映了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多数变量的相关系数小于0.5，说明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ROA与SCIS和SCIC之间的显著正相关，初步说明两者对ROA有促进作用;EU与ROA、SCIS和SCIC都存在相关性，说明EU可能会影响三者之间的相关关系。

（三）实证结果

表4反映了四个模型的面板回归结果。模型（1）的回归结果显示，SCIS的回归系数为0.027，与ROA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既供应商集成度高的企业财务绩效越好，此结果验证了假设1。模型（2）的结果显示，SCIC回归系数为0.049，與ROA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假设2成立。两个模型的回归结果说明，我国的制造企业供应链集成有利于提高财务绩效水平，供应商和销售商的集中度越高，产品交易成本越低，进而财务绩效有所上升。模型（3）的回归结果显示，ROA与SCIS*EU的回归系数为0.012，t值为-1.76，表明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模型（4）的回归结果显示，ROA与SCIC*EU的回归系数为0.021，t值为-1.92，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以上结果说明，环境不确定性对供应商和销售商集成与财务绩效的关系有调节作用，在环境不确定程度不同时，两者关系存在异质性。因此，进一步将环境不确定性指标分为高低两个样本组，分别检验在环境不确定性程度不同时，供应链集成与财务绩效的关系是否有显著差异。

表4的（6）—（9）列反映了环境不确定性高低两个样本组的回归结果。第（6）和第（7）列使用模型（1）进行了供应商集成与财务绩效的回归。回归结果显示，高环境不确定性和低环境不确定性时，回归系数分别为0.0346和0.0214，但只有在高环境不确定性时，SCIS在10%的水平下显著相关，环境不确定性低时不显著。此结果说明，环境不确定性较高时，供应商集成与财务绩效的正相关关系更显著，环境不确定性较低时，两者关系不显著，因此假设3不成立。第（8）和第（9）列反映了利用模型（2）进行的销售商集成与财务绩效的回归结果，高低样本组回归系数分别为0.0402和0.0594，分别在10%和1%的水平上显著相关，回归结果说明，相对于环境不确定性较高时，环境不确定性较低时销售商集成度与财务绩效的相关关系更显著，也就是环境不确定性削弱了两者的正相关关系，因此验证了假设4。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研究结果的稳健性，本文进行了稳健型检验：（1）使用总资产周转率、净资产收益率和营业毛利率作为财务绩效的代理变量进行回归，回归结果与前文基本一致。（2）考虑到供应链集成的影响可能具有滞后性，同时为了避免内生性问题，本文对样本公司的财务绩效指标进行滞后一期处理（t+1年），回归结果基本不变，说明模型不存在内生性问题。稳健性检验结果进一步验证了本文研究结果的可靠性。

五、研究结论

供应链管理理论自20世纪90年代引入我国以来，一直被认为是制造企业降低成本、提高绩效的有效手段，而供应链集成是供应链管理的核心内容。本文通过对362家制造企业五年数据的研究发现，供应商集成和销售商集成对企业财务绩效都有正向影响，这一结论与之前大部分学者的研究结果一致，说明核心企业加强与上下游企业的合作有利于提高自身财务绩效。同时，本文还从外部环境动态性视角，检验了环境不确定性对供应链集成与财务绩效关系的调节效应。研究发现，环境不确定性对供应商和财务绩效的关系有正向调节效应，而对销售商集成和财务绩效的关系有负向调节效应。分析产生这种结果的原因，在市场经济环境动荡的今天，供应链集成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并不是绝对的，在环境不确定性较高时，供应商和核心企业为了减小环境变化对企业业务的冲击，可能会更加紧密合作，企业间信息不对称减小，交易成本进一步下降，从而促进了核心企业绩效的提高;另外，动荡的市场环境使得销售商难以及时获得顾客需求量变化的有效信息，上下游企业信息共享机制作用减小，核心企业与销售商的整合反而会形成额外成本，运作绩效下降，最终财务绩效难以达到预期。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对制造企业供应链管理活动的实施提出以下建议：（1）在市场竞争愈发激烈的今天，制造企业实施供应链管理是提高核心竞争力的有力手段，其对企业的正向影响可以直接反映在财务绩效上。（2）在市场环境不断变化的情况下，企业实施供应链管理活动应当结合当下的外部环境，对上游供应商和下游销售商制定不同的供应链管理模式，同时要提高供应链柔性，以应对复杂的环境变化。另外，供应链管理战略的制定也要结合企业自身情况，根据企业规模、性质、文化和地域等因素合理决策。

本文的研究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为了直观反映供应链管理的实施效果，本文选取了财务绩效作为被解释变量，而供应链管理的绩效一般反映在及时响应能力、服务、客户满意度等方面，其对财务绩效的作用可能不够明显;另外，供应链是复杂的网络结构，目前的理论研究都将其看作简单的单线结构，以此减小研究难度，未来的研究可以从变量选择和供应链结构定义这两方面继续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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