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梅 陈梦迪

【摘 要】 文章以2013—2016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分析了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探讨了企业所在地的社会信任水平对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与企业绩效之间关系的调节效应。研究表明：内控缺陷的存在会导致企业绩效下降，但缺陷修复之后，企业绩效会显著提升;高水平的社会信任能够减弱内控缺陷对企业绩效的负面影响，与社会信任水平较高地区的企业相比，处在社会信任水平较低地区的企业，内控缺陷的修复更能显著提升企业绩效。

【关键词】 内控缺陷; 缺陷修复; 社会信任; 企业绩效

【中图分类号】 F27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19）06-0063-06

一、引言

内部控制作为企业内部的一项监督治理机制，主要目的之一是为了实现对日常生产经营活动的监督，减少管理层的自利行为，从而保证生产经营活动的有效运营，以实现经营目标。自美国安然事件等一系列财务丑闻曝光以来，各个国家逐渐意识到企业内部控制的重要性。继2002年美国颁布SOX法案之后，我国也于2008年发布了《企业內部控制基本规范》，2010年又制定了《企业内部控制配套指引》，要求企业不仅要评价其内部控制现状，而且要对外公开披露评价报告，表明了我国对内部控制的逐渐重视。目前，内控缺陷与企业绩效关系的研究已经得到国内外学者的关注，Klamm et al.[ 1 ]研究表明，当企业内控存在重大缺陷时，会加大审计师出具非标审计意见的概率，同时还会影响企业未来的营运能力及发展能力。杨秀岭[ 2 ]也发现存在内控缺陷的企业绩效较差。在缺陷修复研究方面，叶建芳等[ 3 ]发现修复内控缺陷可以降低公司的盈余管理程度，盖地和盛常艳[ 4 ]认为虽然修正缺陷能够降低审计收费，但效果并不明显。上述文献为本文提供了深厚的理论基础，但他们都是基于静态研究视角，忽略了缺陷修复这个动态活动对经济可能产生的影响。因此，本文从“内控缺陷—降低企业绩效—改变公司治理特征—修复缺陷—提升企业绩效”的动态视角去探讨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从而更加全面、客观地考察缺陷修复的经济后果。

值得深思的是，即使国内相关部门近年来发布了一系列内部控制制度规范，逐渐加大对企业的监管，但是依然频频曝出财务舞弊事件，这些事件对社会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从制度背景看，目前我国正处在经济转型期，相比美国等发达国家在资本市场规模和成熟度方面存在较大的差距。从内部控制看，美国颁布SOX法案是为了解决国内企业内控舞弊等问题，而我国颁布一系列内部控制制度规范是为了提高会计信息透明度和在国际资本市场上的融资，二者存在本质区别。因此在制度环境不完善时，考虑非正式制度对公司治理及企业绩效的影响就显得尤为重要。林钟高等[ 5 ]指出，高管薪酬业绩敏感性会受到企业所在地社会信任水平的影响。雷光勇等[ 6 ]认为，当企业所在地的社会信任水平较高时，中小股东会降低对股权制衡的内在需求。上述文献表明社会信任能够对公司治理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然而目前还没有相关文献直接考察在我国经济转型这个特殊时期，社会信任是否可以弥补内部控制等正式制度的不足，对企业绩效产生影响。因此本文从“转型经济国家—低水平社会信任—内控缺陷—变更公司治理特征—缺陷修复—提升企业绩效”的动态视角考察社会信任对二者关系的调节机制。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一）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与企业绩效

国外诸多学者从内部控制对公司财务的影响进行研究，认为内控缺陷的存在会对企业经营效益和财务状况产生显著影响。事实上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受内部控制制度的影响[ 7 ]，已有研究表明，相对于内控有效的企业，内控存在缺陷的企业经营绩效较差，股价也显著下降[ 8-9 ]，并且当年披露的重大缺陷会影响下一年的业绩和股票收益[ 10 ]。然而，也有部分学者认为，内控重大缺陷的存在虽然能够显著降低企业的经营绩效，但在控制重大缺陷相关联公司的特征之后，公司经营绩效并没有因重大缺陷的披露产生显著差异[ 11 ]，而且缺陷的披露对股价的波动、资本成本及公司价值等都没有显著影响[ 12-13 ]。我国学者研究表明，企业内部控制信息越透明，披露质量越高，公司绩效也就越好[ 14 ]，内控缺陷的存在会增加企业的财务风险，同时还会向市场传递不良信号，引发市场波动，从而引起公司业绩下滑[ 15-16 ]。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设1a。

假设1a：相比内控健全的企业，存在内控缺陷的企业绩效较差。

根据信号传递理论，企业存在内控缺陷会加大企业内部与外部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使得利益相关者不能够及时了解企业内部控制的建立与运行状况，同时还会向市场传递企业内部经营管理不善的信号，导致相关投资者很可能会大量抛售公司股票，造成股价波动，从而对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产生负面影响，造成业绩下滑。因此，为了减少内控缺陷给公司造成的这种负面经济影响，企业会迅速采取应对措施，修正缺陷，完善内部控制，以期改善企业的经营现状，从而潜移默化地提升企业绩效。林钟高和陈曦[ 17 ]认为，内控缺陷加大了公司财务风险，但内控缺陷的修复会降低这种风险。杨七中等[ 18 ]发现，公司内控缺陷的披露会向市场传递逆向信号，引起公司内外部相关利益群体的关注，加强对管理人员的监督，推动企业修正缺陷，从而间接提升企业内部运营质量和经营绩效。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设1b。

假设1b：修复内控缺陷能够提升企业绩效。

（二）社会信任、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与企业绩效

内部控制是一个由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和实施机制组成的制度体系。文化观念、传统和习俗等隐性规则组成了非正式制度，其中的信任水平又构成了民族文化的一部分。Knack[ 19 ]发现，社会信任不仅能够降低管理层与股东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为企业营造一个公平、透明的交易环境，而且能够提升正式制度的治理质量。就内控缺陷而言，当企业所在地的社会信任水平较高时，企业受到社会信任这种非正式制度的约束，更加愿意遵守社会制度，公司间的合作意识和诚信意识较强，从而减少企业在执行合同过程中潜在的机会成本和道德风险，降低股东与代理人之间的代理成本，使得二者的目标趋于一致，代理人希望建立完善的内部控制体系和公司治理体系，提升经营效率，从而提高企业绩效。相反，当企业所在地的社会信任水平较低时，社会信任的约束作用较差，再加上外部投资人的不信任以及代理问题的存在，代理人非但不会建立完善的内部控制来约束自己和企业的行为，反而会利用企业制度的漏洞来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使得内控失效，进而加大企业出现内控缺陷的可能性。信任可以为投资人提供稳定的心里预期，降低交易双方在交易过程中因搜集信息而导致的交易成本，减少因防范市场中存在的各种风险以及欺诈行为而导致的立约成本和监督成本。这种作用在社会信任水平较高的地区长期存在，即便公司内部控制暂时存在缺陷，高水平的社会信任也能够通过降低企业内部与外部投资人之间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作用于组织行为的不确定性，减弱内控缺陷对企业绩效的负面影响。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设2a。

假设2a：高水平的社会信任能够减弱内控缺陷对企业绩效的负面影响。

社会信任是人们在长期交往过程中形成的，具有持久的生命力。由于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信誉机制，企业所在地社会信任水平越高，当企业出现内控缺陷时越不易导致公司绩效下降，因此当缺陷修复之后，公司绩效也不会出现明显变化。而当企业所在地的社会信任水平较低时，由于投资人从一开始就未对企业寄予过高的期望，而是一直保持着较高的风险警觉，因此当内控缺陷得到修复时，表明管理人员对内部控制的高度重视，并且希望建立高质量的公司治理结构以增强企业抵抗风险的能力，这会向资本市场传达利好消息，加大外部投资人对企业的信任，降低风险，提升经营效率，从而提高企业绩效。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设2b。

假设2b：与社会信任水平较高地区的企业相比，社会信任水平较低地区的企业，内控缺陷修復更能显著提升企业绩效。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运用沪深交易所上市企业2013—2016年的财务数据，剔除非正常交易状态（ST、*ST、PT）的企业、金融保险类企业以及数据缺失样本，最终取得4 496个样本观测值。本文采用的基础数据来自国泰安（CSMAR）数据库，内控缺陷数据来自迪博（DIB）数据库，社会信任数据来源于2000年“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对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进行问卷调查所得的数据。同时，为了确保本文回归结果的准确性，对模型中所采用的连续变量均进行了上下1%的缩尾，后续样本数据的处理由STATA13.0和Excel完成。

（二）变量定义

1.企业绩效

企业绩效指公司一定经营期间的经营效益。本文选用总资产报酬率作为企业绩效的代理变量，同时使用每股收益进行稳健性检验，以确保结论的准确性。

2.内控缺陷

虚拟变量，若企业当年发布的内部控制评价报告、内部控制审计报告或者年报中披露缺陷时，该变量取值1，否则取0。

3.内控缺陷修复

虚拟变量，若企业当年披露缺陷而下一年不再披露缺陷，那么认为缺陷得到了修复，该变量取值1，否则取0。

4.社会信任水平

各地区企业信任指数来自2000年“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披露的数据。尽管在2002年之后该数据就没有再进行更新，但是一个地区的社会信任水平是经过长期缓慢作用形成的，短时期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一般来说，指数越高，表明该地区社会信任水平越高。

5.控制变量

为了使研究结论更准确，选择如下适当的控制变量引入研究模型：资产负债率、公司规模、独立董事比例、董事会规模、流动比率、股权集中度和上一年总资产报酬率，并对行业和年份加以控制，各变量的定义见表1。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从表2可以看出：企业绩效的度量指标ROA的最小值为-0.6448，最大值为0.5032，平均值为0.0286，说明我国上市企业整体经营绩效不太理想，且各公司间的盈利能力差异较大;内控缺陷的平均值为0.1023，标准差为0.3031，表明不同企业之间的内部控制有很大的差距;缺陷修复样本占缺陷样本的57.14%，说明多于一半的企业采取了措施进行缺陷修复;股权集中度的均值为48.5145，标准差为16.1611，表明我国上市企业普遍存在一股独大现象;流动比率的均值为1.7656，标准差为1.6154，说明各个企业在闲置现金流量方面存在很大差异。

（二）回归分析

1.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与企业绩效的回归结果与分析

由表3可以看出模型（1）的F值为38.8，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调整R2为0.4052，说明回归模型（1）的拟合程度比较好。ICW_Dum的系数为-0.0075，与企业绩效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相关，说明内控缺陷的存在导致企业绩效下降，符合理论预期，假设1a得证。即当企业存在内控缺陷时，会向外部传递出公司财务报告质量较差的信号，增加投资者投资风险，导致企业绩效下降。

为了检验缺陷修复是否能够提升企业绩效，本文对模型（2）进行回归。从表3中可以看出，模型（2）的F值和调整R2分别为38.26和0.4047，说明模型（2）的拟合度较好。ICW_Dum与企业绩效的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同本文模型（1）的回归结果相一致，假设1a再次得到验证。同时，表3还表明Revise的系数为0.0107，与企业绩效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相关，假设1b得到验证，说明企业采取措施修复缺陷，完善内部控制制度，可以有效改善企业的经营状况，提升企业绩效，且这种效果显而易见。

2.社会信任、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与企业绩效

为了检验社会信任在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影响企业绩效过程中的调节效应，本文分别在模型（1）和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社会信任并与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组成交叉项后得到模型（3）和模型（4），重新进行回归。表3中模型（3）的回归结果显示，Trust的回归系数为0.0019，与企业绩效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相关，与内控缺陷交叉项的回归系数为0.0137，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初步说明高水平的社会信任能够减弱内控缺陷对企业绩效的负面影响，假设2a得到了支持。从表3模型（4）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Trust的回归系数为0.0039，与企业绩效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相关，与内控缺陷交叉项的回归系数为-0.0078，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说明处于低信任水平地区的企业修复内控缺陷比高信任水平地区的企业修复内控缺陷更能提升企业绩效，假设2b得到了验证。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本文研究结论的可靠性，用每股收益代替总资产报酬率作为企业绩效的代理变量对本文进行稳健性检验，重新回归得出的结果如表4。从表4可以看出，稳健性检验得出的结果与上述结果并无本质差别，结论未发生变化。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以2013—2016年沪深交易所上市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并分析了社会信任在内控缺陷及缺陷修复影响企业绩效过程中的调节作用。研究发现：（1）与内控健全的企业相比，存在内控缺陷的企业绩效较差，修复内控缺陷后企业绩效会得到显著提升;（2）高水平的社会信任能够减弱内控缺陷对企业绩效的负面影响，相比社会信任水平较高地区的企业，处在社会信任水平较低地区的企业，内控缺陷的修复更能显著提升企业绩效。

根据以上研究结论，本文建议：（1）企业应正确认识内控缺陷，并积极采取有效措施修复内控缺陷，健全的内部控制能够保障企业有效运营。内控缺陷的存在使得企业的经营活动缺乏有效监督，同时还会加大公司内部与投资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向市场传递不利信号，导致业绩下降。因此企业应及时修复缺陷，充分发挥内部控制的监督作用，从而提升企业绩效。（2）努力提升企业的社会信任水平。高水平的社会信任可以弥补正式制度的不足，降低交易过程中的交易成本以及因防范各种风险导致的立约成本和监督成本，从而降低公司的风险，提升企业绩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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