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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金柏:残缺的记忆

2019-03-05阿拉斯戴尔·福斯特

摄影世界 2019年2期
关键词:马克记忆世界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

《愚蠢的节奏》(A Foolish Rhythm ),选自《刺耳的旋律》(Dissonant Melodies )系列,2000 ? Mark Kimber

马克·金柏 (Mark Kimber)

我们存在于大干世界中,但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就像船长一样,坐在自己的船里,航行在时空的海洋里。但我们必须区分真实世界与想象中的世界。孩子们似乎很明白这一点,他们有极强的想象力,可以使自己沉浸在“让我们来假装”这样的游戏中,在游乐场外也能创造幻想的世界。对于不理解的东西,他们会害怕,但也会假扮令人恐惧的恶魔形象。

澳大利亚摄影艺术家马克·金柏(Mark Kimber)对此感触颇深,他认为摄影本身就是一种处理感官世界与内心世界之间旋涡的工具。他的作品大多是关于个人心理状态的图像,也都是众人经历过的事,毕竟现实与想象的碰撞是感知的核心,比如,我们注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牵挂的事真的发生了吗?

马克·金柏的作品没有现代相机的锐利焦点,而是发出柔和的亮光,光芒四射却难以捉摸,除了用眼睛,我们还要用思想和想象力来欣赏它们。如此,摄影师的内心世界与观众的内心世界产生对话,从而在照片上产生更多共鸣。

马克·金柏于1954年出生在澳大利亚南部的阿德莱德(Adelaide)。在过去的20年里,他在澳大利亚和海外举办了50多个个人展,也参加了很多团体展。他的作品被许多公共机构和私人收藏,包括澳大利亚美术馆,澳大利亚国家肖像画廊,南澳大利亚州、西澳大利亚州和黄金海岸市的美术馆等,英国顶级音乐家艾尔顿·约翰(Sir Elton John)爵士也收藏了他的作品。现在,马克·金柏是南澳大利亚大学艺术学院摄影与新媒体工作室的负责人。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是策展人、作家和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兼职教授,现居于悉尼,工作范围遍及全球各地,你可以在www.culturaldevelopmentconsulting.com上了解更多。

与马克·金柏(MarkKimber)对谈

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作品,是一系列在城市夜晚中显现的男性形象的作品。这些系列是怎么开始拍摄的?(图02~03)

马克·金柏:那时,我在伦敦切尔西艺术学院(Chelsea School of Art)学习。我父亲当时病得很重,他回到澳大利亚修养,我很担心再也见不到他了。因此,我花了很多时间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他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人、一个战争英雄,也是一个伟大的运动员。但我一直在思考“男人”对我意味着什么?我父亲似乎是一个成功的“正派的男人”,但我觉得他没有和我分享如何成為男子汉的秘密。

《星光》(Stars ),选自《刺耳的旋律》(Dissonant Melodies )系列,2000 ? Mark Kimber

《灯光下的陌生人》(Strangers in the Light ),选自《刺耳的旋律》(Dissonant Melodies )系列,2000 ? Mark Kimber

《黎明的晨光#9》(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9 ),2005 ? Mark Kimber

《黎明的晨光#5》(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5 ),2005 ? Mark Kimber

你认为这些秘密可能会是什么?

马克·金柏:我认为“男子气概”是一种复杂的仪式感,男人被迫“参与”,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在成长过程中,我觉得这是个很深刻的问题,因为男子气概的概念以乎很难驾驭,而且有很多缺陷,我现在依然这么认为。不过我已有了自己的儿子,我认为教孩子怎么去关心别人、支持别人、理解别人是非常重要的,应该让孩子知道这种力量不是来自自私或争斗,而是同情、善良和感同身受。

拍摄时,你是怎么表达这些想法的?

马克-金柏:我在二手商店里找了很多样式的男性动作玩偶,它们大约有10厘米高,代表着典型的“男性化”特征。我没有专门的摄影工作室,因此在卧室里选取黑色背景,使用手电筒打光,拍下了这些照片。我想创造一个强有力的男性形象的图片,即使它是伪造的,就像塑料娃娃不是真正的男人一样。

你对自己的作品有什么感受?

马克·金柏:在英国,很多人认为我是同性恋,因为我探索的主题是男子气概。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想从男人的角度探讨关于男子气概的问题和悖论。不过这是个有趣的回应,毕竟批评男子气概概念的往往是男同性恋。我想,也许有人认为异性恋的男人不该质疑这个问题,但我不认为性取向是衡量一个人是否有资格探讨男子气概问题的唯一标准。

《黎明的晨光》(By the Dawns Early Light)系列是用一台大型宝丽来相机在纽约拍摄的,使用那部相机是什么感受?(图04~05)

马克-金柏:那次经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我来说是全新的体验。与我使用的19世纪风格的木质相机相比,宝丽来相机非常现代和智能,我可以在几分钟内看到最后的图像,而且图像的清晰度和精确度都很高,打印出来可以看到图像的每一个细节,更有趣的是每一幅画都是独一无二的。

《虚构的风景》(Fictive Landscapes)系列与你的童年记忆有关,这些图片是怎么产生的?(图06)

马克·金柏:我小时候的卧室墙上贴着一幅画,画上有几座山和一架正飞过山顶的飞机。当时,我认为那是一种逃避;长大后,我认为那代表着去一个新的、令人兴奋的地方。可再回去找那副画时,它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开始凭印象创作那个场景,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梦想着乘那架飞机去旅行。

我的场景素材都取自风景明信片和旧照片,再使用传统剪切、拼接的方式与Photoshop软件共同完成。这种方式表达了我的内心感受——用外界的物质材料来塑造和换取某种内心的慰藉,更符合我对世界的想象。

《云室》(The Cloud Chamber)系列采用了不同的创作手法,延续了童年记忆的主题。为什么拍摄这个系列?(图07~08)

马克·金柏:这些都是我儿时的玩具,或者说是同一时期的东西。拍摄时,我总是找出一个自认为理解的东西,然后想办法利用一种意想不到的、充满创意的方式来展示它。我希望这种方式能使觀众感到惊讶,也许以前他们觉得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神奇。

为什么它叫做《云室》?

马克·金柏:这个名字来自我祖父母家的房子。童年时,我祖父母的房子让我感到很神奇。我记得有一个房间,天花板附近有一些通风口,当外面的光线充足时,天空的景象就会投射到对面的墙上。事实上,这个房间是一个巨大的暗箱,我采用针孔相机拍摄了这些图片。这个系列也使我有机会再次来到我祖母的家。

在《明镜》(The Pale Mirror)和《化学月光》(TheChemical Moon)系列中,布景越来越有大气层的感觉,一眼看去还以为这是人工景观。是什么激发你用这种方式创作的?(图09~11)

马克·金柏:我想唤起人们对清醒和睡眠的过渡期的体验,从专业角度来说这被称为“催眠状态”。我喜欢比例的概念和记忆的感觉,从角落可以瞥见一些东西,但又不能完全理解。正是在这种状态下,眼睛最具创造力,可以从最少量的信息中建立起一种可能被瞥见的感受。事实上,这些场景非常小,它们是用最普通的材料建成的,但却向我们暗示了更广阔的天地。

《蒸汽痕迹》(Vapour Trail ),选自《虚构的风景》(Fictive Landscapes )系列,2005 ? Mark Kimber

《化学月光》中的景象是怎么创造出来的?(图10~11)

马克-金柏:我将纸箱的正面剪下来作为一个小舞台,景观本身由泡沫和纸板构成,建在一个约40厘米见方的木质基座上。一旦搭建完成,我便将场景滑进盒子里。我买了一台迪斯科舞厅里使用的那种烟雾机,用它将盒子填满烟雾,可以创造一种略显压抑的、具有建筑细节的氛围。我想给人一种真实的印象,同时留下足够的缺陷,以破坏人们对场景的直观感受。

在这两个系列之间,我似乎看到一种转变,从童年记忆转向更普遍的记忆。

马克-金柏:我认为发现来自永不止步的探索。一个人不能只停留在思考阶段,我们应该在工作过程中实现我们的梦想,这个过程应该是尝试、失败、再尝试,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因此,当我创建童年的记忆时,我已进入一个个可能触及更广泛集体记忆的领域。

谈谈你的新作品《表演场》(Side-Show Valley)吧。(图12~14)

马克·金柏:我对仪式感很感兴趣,就像我们每天做的事情一样,从搅拌咖啡到召开会议,再到与他人的相处,等等。人们往往认为仪式是与宗教、信仰、传统相联系的,但其实任何事都可能是一种仪式,通过它们将人们聚集在一起。创作这个系列时,我假设所有仪式都发生在郊外。

常常与仪式相关的词是“戴面具”。传统的面具象征着许多东西,但它们也是人们成为某个团体一员的方式。我的想法是用古老的方式思考面具,并将其置于当代郊区的景观中。我想象这里有个一年一度的仪式,每个人都戴上面具一起庆祝,让大家相聚在一起,重系社区的纽带。

这些照片借用了许多著名照片的细节或参考了历史人物形象。你认为了解西方摄影史对于更好地创作是否重要?

马克·金柏:西方摄影史知识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拍摄的方法,但并非必不可少。毕竟当我们看到具有其他国家文明的面具时,我们基本了解它背后深厚的历史文化。当然,在不了解面具所有象征性的细微差别时,我仍可以欣赏每一个面具的力量和美丽。我认为这些图片会在不同阶层的人群中发挥不同的作用,这主要取决于观众。

艺术评论家安妮·马什(Anne Marsh)评价你的这部作品是一个“伦理故事”。你认为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馬克·金柏:为“局外人”发声是我的愿望,我希望能给他们露脸的机会,为其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局外人,而社会提供的特权只有少数幸运儿才享有。至少在西方,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必须靠自己努力争取理解、承认和包容。

《平静的云海》(Into that Silent Sea ),选自《云室》(The Cloud Chamber )系列,2011 ? Mark Kimber

公众对你的作品有什么反映?

马克·金柏:我不确定我是否完全清楚公众对作品中的哪些方面更感兴趣。这似乎是一件无法掌控的事,尤其是出售作品时。令我意外的是,有很多次,当我试图推销某一作品时,藏家却对我的其他系列作品很感兴趣,而我却很少努力推荐这些影像。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似乎没有原因。后来,我突然发现我早期的一些作品重获生机,而事实上我并没有做任何努力。

《理智的沉睡》(The Sleep of Reason ),选自《云室》(The Cloud Chamber )系列,2011 ? Mark Kimber

《光之帝国》(Empire of Light ),选自《明镜》(The Pale Mirror )系列,2012 ? Mark Kimber

《亡灵之海》(Sea of Ghosts ),选自《化学月光》(The Chemical Moon )系列,2013 ? Mark Kimber

《万千泪水凝固的光明》(The Glow of a Thousand Tears Frozen ),选自《化学月光》(The Chemical Moon )系列,2013 ? Mark Kimber

在创作这些作品的过程中,你学到了什么?

马克·金柏:英国儿童心理学家唐纳德·温尼科特(Donald Winnicott)曾说,当我们还是婴儿时,会产生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认为世界只属于自己;而大约两岁时,我们开始意识到我们并未与世界紧密相连,而是与世界分离的。孩子们学会了“真实的自我”必须被一种“虚假的自我”所掩盖,这种“虚假的自我”行为被人为地修改,以迎合他人的愿望。温尼科特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对这一发现的愤怒永远不会真正消失。我们内心对世界有自己的梦想和愿望,但真实的世界并不会遵从。

我相信,艺术是我们内心期望的世界与想象之外的现实世界之间的桥梁。我的作品是我对观看世界之道的一种有意识的投射,也是我对世界的内在审视。通过艺术创作,我试图塑造一个不太像“现实世界”的个人“愿景”,这种个人愿景是通过灯光和各种不同的拍摄形式,将自我残缺的记忆调和而成不同的、崭新的世界图景。

《在公园散步》(A Walk in the Park ),选自《表演场》(Side-Show Valley )系列,2014 ? Mark Kimber

《永远》(Forever ),选自《表演场》(Side-Show Valley )系列,2014 ? Mark Kimber

《深化醚》(The Deepening Ether ),选自《表演场》(Side-Show Valley )系列,2014 ? Mark Ki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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