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善待死人都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深层原因之一是国人普遍不相信来世。如果缺点儿兼济天下的情怀，便往往活得功利而憋屈。

其实，在这个和平的年代，死得重如泰山的机会本来就少，人的胜败往往由生命的长度决定——伟大是熬出来的。加上价值迷失、信仰缺失，“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哲学相当盛行。

今天，这句“死无葬身之地”的赌咒将成为一部分穷人必须直面的噩梦。原因很简单：我国殡葬行业盛行“骨灰盒比电视机贵”“坟墓比房子贵”“火化比自焚贵”，导致未富先死的同志死不起。

为了避免死无葬身之地的悲剧，在土地资源无比稀缺的今天，浙江省宁波市北仑区推出新政——为了解决北仑区困难户和低收入家庭的殡葬难题，北仑区三十个公墓推出八百零五个经济适用型墓地，最高售价不高于七千八百元。

其实，对于特困户而言，七千八百元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照样死不起。更重要的是，这也折射出目前披着公益性外衣的殡葬业收费多么昂贵。

黑色利益链条相当触目惊心，全国政协委员、重庆市发展改革委副主任吴刚曾列出一份丧葬清单：一个成本只有几十元的骨灰盒，可以卖到三四千元甚至更多;一个墓穴动辄上万元甚至十几万元;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的“白包”：运尸费、抬尸费、火化费、取灰费、火袋费等服务项目，无一不是收费的名目。

其背后是行业管理和运营的垄断——由于制度的缺失和监管的缺位，诸多地方民政部门将“准入审批权”转化为“经营独占权”，屏蔽市场竞争，管理者和运营者责权不清，社会监督渠道狭窄。

更重要的是，多数活着的人正被高房价困扰，正在为活着有立锥之地奋斗，无暇关心死后何处容身，导致一些黑心人钻了空子。毕竟全国每年只有约八百万人与我们永别，而有十三亿人需要顽强地活下去。

穷人死不起的最大元凶不是部分民政部门和殡葬馆，而是目前畸形的土地开发热潮。

在人均土地资源无比稀缺的今天，面对发展的压力，受短期政绩冲动驱使，各地普遍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圈地运动，大搞基建、房产开发，致使全民共有的土地资源变成了部分人谋取利益最便捷有效的工具，导致社会贫富分化加剧，房奴、蜗居现象层出不穷，最终引发中央最严厉的地产宏观调控政策。

主要福音是廉租房的大规模开建，被称为“活着的穷人的最后的庇护所”。

经济适用坟疑似充满积弊的经济适用房的借尸还魂，其开发销售黑幕、监管困局会否再现都值得高度警惕——会不会又成为权力续租和冒牌穷人的盛宴？一切皆有可能。

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建廉租坟——将穷人死的成本减至最低。土地就直接征用地产商手里闲置的吧——足够了。

【选自《石述思说中国：中国各阶层矛盾分析》】

插图 / 天价 / 王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