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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难当

2019-02-20杨帆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19年1期
关键词:北山弟妹苞米

杨帆

刚吃过早饭,表弟在门旮旯拿出一把镐,冲着正在收拾碗筷的弟妹说:别磨蹭了,趁着这地还湿乎,把北山那块开荒地种上。

“我想上集买点板油,咱家没有荤油了,总觉得这豆油做菜清汤寡水的,一点也不香。要不咱下午种吧!”

“勤扫院子,少赶集。你拿苞米种子!”表弟丢下这么一句,扛着半袋化肥,拎着那把镐兀自走了。

“你个老东西,就是头倔驴,你说干啥就得干啥。”弟妹心里有些不情愿,嘴上叨叨着,可手并没停下。涮了涮那两个碗,放到了碗橱里。然后,扎好围巾,拎着半袋苞米种子就出了门。

刚走到大门口,弟妹又折了回去,给牛圈里的五头牛扔了两抱干草。进屋又灌了两瓶水,连同一袋窝瓜种子一起装进了袋里。

春天的风有些肆无忌惮,不停地撕扯着弟妹手中的袋子,发出飒飒的响声。弟妹忙把袋子系紧,抱在怀里。表弟家的那块开荒地位于北山的山脚下,山不太高,但阳面的缓坡处到处都是坟。据弟妹说,她嫁到这个屯子三十来年,一直也没弄明白,这个屯子故去的人为什么都要葬在那里。直到她的公公过世了,找了一个风水先生看坟茔地,她才知道,脚踏元宝有靠山的说法。原来,北山遥对着的那座山,叫元宝山。

一年四季中,北山平时很少有人去,只有清明节才凸显出它的热闹与悲泣。她记得刚嫁到这儿时,北山脚下还都是老梨树,一年也长不了几筐梨。兄弟几个闹分家时,他要了这块没人要的荒地。如今想想,心里就委屈。

前几年,梨树死的没剩几棵了,就改种了大田,好在他人很勤快,把一块荒地陆陆续续开垦出来。只是下面都是岩石,上不了犁杖,每年春耕都得用镐种。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年收成都不错。想到这,弟妹心里又有点美滋滋的,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走到地方的时候,表弟已经备好两条垄了。弟妹也没顾上喘口气,把水瓶子放在地头,就开始点种子。她一边均匀地点着种子,一边培着土,身后留下一行左右交错的足印。

很快,弟妹就撵上了表弟。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说过你多少次了,换个铃声,你说说谁现在还用这个作铃声?”弟妹最不喜欢表弟的手机来电铃声,感觉特别落伍。

“你知道个啥?”表弟放下镐,一边嘟囔着一边掏出电话。

弟妹也凑过去,坐到了镐把上。

表弟打开电话,一句话没说,就递给了弟妹,“给你,你儿子找你的!”弟妹接过电话,站了起来。

这熊孩子,有事从来都是和他妈说。表弟心里有些不痛快,随即拿出一支烟,在烟盒上墩了墩,点着了。表弟一边吸着烟,一边不时地望向弟妹。他很想听听儿子说点啥,却又听不清,不免有些着急。一支烟眼看着吸剩了半截,娘俩的电话也没讲完。

“这地不种了?一打电话就磨叽没完,电话费挺贵的。”

“吵吵啥?你儿子中奖了!”弟妹一边放下电话一边大声喊着。

“你个没正行的,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

“谁胡闹了?你儿媳妇怀孕了。”

“真的?”一听说自己要当爷爷了,表弟咧嘴笑了。“你笑啥,你儿媳妇说了,不买楼就不要孩子。”

“她敢!那可是我大孙子!”

“现在的年轻人有啥不敢的,哪像我年轻时候那么傻。说好给我彩礼,可到现在还欠着呢。”弟妹半是委屈半是揶揄地说着。

“我把我的都给你了,还一分没要呢!再说,结婚这么多年,咱们凭着两双手,该有的不也都有了吗!”

“咱们那是什么时候,现在能一样吗?你说现在的孩子也是,搞个对象都要楼。要楼干啥?连个工作都没有。前幾天,岳三又去城里看儿子了,鸡蛋鸭蛋的没少拿,连大米豆油都拿去了。说是那俩孩子在城里打工,去了还房贷,一个月也剩不了几个钱,生活挺困难的。”

“唉!”表弟叹了一口气:“你儿子不也是吗?两口子一个月挣五六千块,也不知道攒钱,这一年的房租还不都是咱拿的!”

弟妹哼了一声:“当初你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要不是你聪明能干,搞个科学养殖啥的,我能嫁你?一说就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儿子?”

“他像我吗?哪点像我?没出息的玩意儿,连个媳妇都搞不定。”

弟妹撇撇嘴,不屑地说:“看把你能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干啥的了。你是比你儿子强,可就知道在自己媳妇面前耍威风。有本事,让你儿子儿媳没有楼也给你生个大孙子。”

话题又回到买楼上,弟妹不免叹了一口气,想想自己大孙子的命取决于一个楼,就忍不住地掉眼泪。

“你也别哭了,上午把这地种完,下午我去城里一趟,和俩孩子商量商量,等秋后再买。我估计把牛和玉米都处理了,交个首付没问题。”

弟妹没有搭理表弟,开始在地头地边的空地上,不停地埋下窝瓜籽。表弟也没再说话,他扔掉烟蒂,往两手的手心分别唾了一口,然后用力地搓搓,拿起镐用力地刨着,似乎每刨一镐,他就离他的大孙子近了一步。

选自《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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