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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巴也是有骨头的(外二篇)

2019-01-25云南郑贤奎

散文诗 2019年14期
关键词:铁环银饰泥巴

云南/郑贤奎

徐红晖/图

传承是什么?是一门技艺,是一种审美,是一种智慧。或者这些都不是!传承是一缕游丝,她是一位母亲,有着古老的面孔,花发斑白,深邃的双眼,苍凉的身躯,能说话的巧手,能够洞穿一根根历史经纬,串起一条条文明的项链,织成一袭长袍,她有青铜冷清的质地,也不失葵花奔放的热烈。

这是一幅长卷,往后一翻,泥塑的肉身,水做的魂。这是一次完美的演绎,方寸之间,赋予她一生的品格。傣族土陶,她的一生,是粗犷、古朴、自然的。她让我记起我的童年,我的童年生活在乡村度过,我的童年是玩泥巴的童年,她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住在南高原大江缠绕的村庄,江水自古以来就未曾停止过大江东去。山自不必说了,充满诗意的小凉山,她贫瘠而顽强,生长苦荞,洋芋,猪膘肉,诗歌,充满神话象征意义的塔尔波忍山,白牛厂挖出银牛,究竟是“卖仙桃”还是“卖先逃”的传说,茶马古道的赶路之人。这些经久不息的歌声在九曲十八弯上婉转悠扬。

传承一直在延续,在那片情深意长的土地上。多年以后,子孙们会在来时的路上仰望祖先曾抵达的村庄,那里有炊烟升起,苍鹰掠过天际。

小时候,在我的故乡,泥巴,它是一座城堡、一片大海、一个万物赖以生长的温床。我是那里小小的主人,我有自己的奇思妙想。

诗人阿信说:到不了的是远方,回不去的是故乡。

如今,钢筋,混凝土,推土机,工厂……随着工业文明的急速推进。我们的生活改善了,回头看,满目疮痍的土地让人心惊,以前看余秋雨的《废墟》、于坚的《昆明记》,你或许真能从里面发现一点什么,这算是一种快与慢的较量吧。生活,顿时在这里给我们出了一个大命题。这命题让人质疑,让人无法反驳。

一城里小孩回乡下外婆家,在自家门前玩泥巴,泥做的土路,矮小的房屋,幽深的水井。大人见状,立刻上前制止并大喝。

这泥巴这么脏,你还玩儿?

由他玩儿,这里自有一番天地。我觉得这泥巴比人干净,难道你不这么觉得?父亲笑着朝田野大步走去。

泥巴,更多的时候,在我心里是一条回乡的路,一条逃离后又无法安放的路,如江水不能回头,看夕阳西下,断肠之人,也须学会自救。泥巴,她在我心中的意义远不止这些。

更多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泥巴比人更干净,更高贵了!

泥巴也是有骨头的,这,就是我眼中的传承。

傣族银饰

历经千年,还薪火相传,哪怕缺一道工序,都不能成全她。那是银在火中的凤凰涅槃,那是突然之间的力迸发出的花朵,她太古老,古老得令人肃然起敬,她还年轻,年轻得令人不加思索地微笑。

轻轻揭开她神秘的面纱,我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道工序才能这样唯美,但我知道,她倾注了匠人无数的心血。傣族银饰,每一次的锻打、抽丝、扭丝、焊接、抛光、镀金,都在考验着一个银匠。

时间是个好东西,总是会给人以答案,它有时出其不意,有时却在情理之中。纽扣、胸花、头饰……这些出自匠人之手的作品,是时间的杰作,佩戴成了日子原本的模样,诗意也在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中发生着,仪式感让你知道你每天是在活着,或者说是生活着,不然怎么会有“人充满劳绩,却还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

如秋叶静美的不止是一个季节的轮回,一次浴火重生也是一种轮回。她岂止是你看见的静态美,看她的美,要用仰望星空的姿势,她是一条瀑布,在匠人的巧手下,她千钧一发,奔泻而下,她是夜空下的一条小溪,傣家竹楼前,有人曾等候,她是风雪夜归人的一抹眉间雪。

傣族银饰,她只是一件饰品、一种技艺、一件艺术品吗?

恐怕不是!她有自己的出处,也自会有归处,与其说每一次的锻打,不如说是一个少数民族在边疆的摔打,多少年,不仅没有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而是喊出一声疼,带着传承,一路走来,眼睑上的睫毛拨开了历史的风尘。

傣族银饰,你是火中疼出来的美,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人生如铁

引子:人生如铁,放久了会生锈,染上铁锈,这铁也就废了。在我的老家宁蒗,铁是朴素的,铁匠也是。

铁匠这个古老的职业世袭着祖先们无穷无尽的智慧结晶。穿越时空隧道,铁不仅仅只是用于生产生活、战争物件等的铸造。更多的时候,它是一个时代文明进步的象征,是一代人无法抹去的记忆,更是一种精神标杆。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铁是一把小小的锄头,我曾用它下地干活。小小的人儿,大大的土地,人的气力全使在一块苞谷地里,偶尔手上起泡,身上流汗。铁与人,人与泥土,泥土与庄稼,这三者之间的联系像是母亲与孩子之间那根永远也剪不断的脐带。一方水土喂养一方人,一方人的生活习性也是随流水赋形般顺从大山的高、江水的长。

铁是弯弯的镰刀,镰刀像月亮,指认过月亮的孩子,要保护好耳朵;铁是一个个舂臼,舂出舌尖上的酸甜苦辣;铁是不被时光淘洗褪色的那一抹灰尘,稍微掸一下,祖母脸上的皱纹里露出春天的酒窝;铁是一个游子,父母在,年轻时远游,年老也要归家,只有真正的铁,才能铸造真正的游子。游子是无悔的、近乡情怯的、令人思索的。

铁也是可以拿一个童年来回忆的,只是这回忆有时换来的是哭泣。夕阳徐徐落下,背着柴火的老爷爷迈着吃力的步子,一头青牛沉默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孩子们仍然还在路上快活地打泥巴仗。就在村口不远处,母亲吆喝着自家孩子回家吃饭。不是不愿回家,是舍不得那些泥巴和小伙伴,喊了不听的,那就吃条子(鞭子)了。也不是真的打,就是那种看起来挺吓人的样子。

那时候,我非常想拥有一个铁环。不用太大,也不能太小。只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滚铁环时有,我就万分满足。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情形历历在目,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在田埂上滚着铁环,大家的技术很好,好到一种什么程度?这恐怕科学都没法子解释。童年的铁环是天边的那轮夕阳,生怕它天黑了,总是小心翼翼地滚动着金色的童年,欢愉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天边那颗启明星在天际升起,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光点亮整个村庄。

铁也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带了铁,他是顽强坚毅的。秋天很美好,北海的菊花又开了,历史的车轮却不会再倒退,该遗憾的终归是遗憾,该怀念的也只是怀念。一个作家让人敬佩,除了他的作品,应该就是他的人格了吧?

史铁生,《我和地坛》怎么样?《病隙碎笔》又如何?我认为都很好,更好的是他在面对身体上的疾病折磨时的那股子精神,真是有钢铁的意志、乐观豁达的胸襟。命数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上帝为他开了另外一扇窗。他渴望有健康人的身体,他羡慕能跑能跳的运动员,但他绝不自卑,他睿智博学,对于体育运动比赛,他懂得更多。“痛楚难以避免,而磨难可以选择。”村上春树在《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中也不只是说到了跑步,更多的是一种坚持,他是一个作家,他也在一如既往地做一件事。他是史铁生笔下那种健康的人,他更是一个跑马拉松的作家。一个有着铁一般意志的作家是可敬的,一个坚持跑步的作家是少有的。

七彩云南,高原之上,三江并流,铁一样的汉子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每一个故乡都会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定居在某个集镇,他们卑微但并不渺小,他们与铁是不可分割的。古代的万里长城,今天的黄河长江,并没有在浩瀚星河中淹没那关于铁的记忆。好男儿铁骨铮铮,手握钢枪,驻守边防,保家卫国。

铁,远离了锈,离活也就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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