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越

笔者曾经错以为英国女人都梦想穿成《唐顿庄园》里贵族小姐们的模样，没想到那样的老讲究已逐渐告别英国主流社会，新讲究是舒适随意。

贵族迎合平民审美

刚来英国头几年，我发现英国老年人都爱打扮，年轻人则随意得多。2007年圣诞节我去一位朋友家，他70岁的母亲极有英国电影里典型中上阶层妇女的架势：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一件黑色羊绒套头毛衣，配白色珍珠项链；而他20来岁的妹妹则一头乱发，T恤牛仔裤。后来我明白不是他妹妹不讲究，而是我不懂英国当代的新讲究。现在，我一柜子的晚装和套装都基本穿不出去，因为太正式了。如今英国人的穿衣王道是随意舒适，无论生活还是电视上，无论普通人还是明星，牛仔裤、T恤、休闲服等最吃香，看音乐剧、听歌剧、参加宴会等都没问题。

英国王室的两位新平民王妃着装对比是最好的解释。剑桥公爵夫人的扮相明显是传统王室风尚，比其早逝的婆婆戴安娜王妃穿着还老气，但容易受到很多中国人赞赏，认为优雅有魅力。而来自美国的前电视明星萨塞克斯公爵夫人则是现代平民路线，简洁明快，但在一些中国人眼里可能会被视为缺少品味。

而萨塞克斯公爵夫人的着装路线正代表了过去几十年英国审美趋势的走向，王室迎合（以前是引导）公众审美口味，贵族集体影响力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陨落了，对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的当代英国人而言，贵族曾经的叱咤风云属于历史，与己无关。英国当代主流的着装基础来自于上世纪60年代英国的“摇摆伦敦”运动，这场运动180度反转了由英国王公贵族统治几百年的旧文化，全面转向以平民为主导的新型文化（如时装和流行音乐）。

贵族没落后，曾经遍布全英国的庄园和城堡大都转交给慈善机构“国家信托组织”管理，但其独特的语言与生活方式多少仍在。贵族对外则自称中产阶级，尽量与公众保持一致。

英国海克利尔城堡是《唐顿庄园》拍摄地，我去采访女主人卡纳文伯爵夫人时，她身着深绿色翻领细绒长褛，一身舒适打扮，比她平时在英国媒体上的牛仔裤扮相“讲究”多了。她解释说英国媒体喜欢发表自己着便装的相片，因为这样符合大众审美。如果她去美国，就必须正式许多，因为那样符合美国人对伯爵夫人形象的想象。

丹·斯诺是BBC的电视主持人，其曾曾外祖父是英国前首相戴维·劳合·乔治，其妻是第六代威斯敏斯特公爵（英国贵族中最富有的家族）的次女。我两年前采访他时，他身背两个大行囊，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和他平时主持BBC历史节目时一个样。我曾问他衣橱里是否有黑色领结、晨礼服等这些传统贵族必备服饰，斯诺先回答“没有”，后来想了想又说“好像有黑色领结”。我问他没有这些服饰，参加各种宴会穿什么？“现在哪里还有这些宴会？”斯诺说。

男人不再穿西装？

早在1993年5月30日，英国《独立报》就发表题为“男人不再穿西装：正式男装已开始走入终结”的调查文章。文章说，1989年，英国共售出价值680万英镑的西装，而在1992年，该数字下降到了450万。文章引述英国人事管理协会的意见，说办公室衣装正变得越来越休闲。在美国也是这个趋势，据美国市场研究公司的数据，从1985年到1992年，美国西装市场萎缩了34%。几乎一半接受访问的人说自己穿休闲服上班，甚至T恤和人字拖。

前首相布莱尔随意的穿衣风格更是影响了英国政坛。布莱尔的好友华裔电视名厨谭荣辉先生曾经告诉笔者，无论是布莱尔一家来自己家做客，还是自己去布莱尔的乡下官邸，布莱尔常常是休闲装，就算参加正式晚宴，他也很少穿西装。

穿讲究的休闲装

2002年3月10日，英国《卫报》发表题为“英国人每天都随意穿衣”的文章，其中有这样的说法：“很难想象意大利人和法国人会在外交场合穿便装，可布莱尔就可以，因为他是英国人。”

文章引用时尚潮流网WGSN主编罗杰·特雷德的话：“我们英国人分明不会像美国人和意大利人一样穿衣。我们崇尚自然的穿衣风范。”特雷德本人酷爱穿牛仔裤和夹克。可谈到去纽约的穿着，他说：“虽然不打领带，但我多半会穿西装。因为纽约人高看穿西装的人，而这在英国从不会发生。”特雷德确认英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老派讲究时代。他认为趋势将会越来越轻松化，因为人们最在乎舒适。谈到当代的穿衣新讲究，特雷德认为：关于“讲究”的定义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从前人们认为西装和领带代表正式和体面，现在没有领带一样可以看起来很讲究。

一位访问过英国的广州政府官员曾告诉笔者，她觉得自己工作没做好，因为她告诉广州官员在英国要穿西装打领带，结果英方官员穿的大多是休闲服。

在英国参加正式晚宴也能穿牛仔裤吗？谭荣辉先生告诉我，除了白金汉宫的活动仍需高度保持旧日英国礼仪（他自己去见女王则穿中国传统唐装），其他场合的dresscode（着装标准，常在邀请卡上注明）最常见的是smartcasual（讲究的休闲装）。这大概是世界上定义最模糊的着装标准了，因为80岁和30岁的英国人的理解可能完全南辕北辙。西装还是牛仔裤？套装还是便装？随便！至于晚礼服，除非请柬上注明着装标准是“黑领结”或“白领结”，否则不要随意乱穿。▲

（作者是英国社会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