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洪平

鲅鱼圈之夜

鲅鱼圈的夜晚也很黑

但鲅魚圈的黑夜有能舞蹈的灯火

那些灯火中，无数鲅鱼怀揣梦想

他们悄悄尾随各种小鱼游进了我的梦里

一场饕餮盛宴，在灯火辉煌里展开

著名的鲅鱼，张开了锋利的嘴

会不会吞下整个闪闪发光的鲅鱼圈

我们的胃已经组合起来，围成一片浅浅的海湾

鲅鱼的牙齿刺不破这个夜晚

每条鱼都曾努力歌唱大海

我们从霓虹闪烁的海鲜店出来

经过各种美丽的贝类，它们被迫与大海隔离

散发阵阵求救信息

我打了一个饱嗝

气味已经很不新鲜

又是初秋

总会在这个季节来一次远行

尽管已是秋高气爽

简单行囊里，还是多了一份苍凉

远山像一幅油画

而且，还出自一位成熟艺术家之手

他把云画得很有思想

不仅悲欢离合，还有生生死死

我的列车正从这些生命的

边缘经过

漫长的夏天来不及回首

天地之间，只剩下往日重重心事

还有我的远方

如此局促不安

星期五在医院

据说这一天患者最少

至于什么原因我根本没心情打听

肯定不是疾病这个坏家伙嫌工作太累

也准备过礼拜天就是了

我在门诊大厅打一个陌生电话号

朋友帮忙推荐的熟人

她是护士长想必非常忙，一直没接电话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焦躁

无数病容细菌般黑压压涌进这个周末

阳光在我到来之前，一定光临了此地

可阳光一旦落入这座著名的医院

就开始痉挛，我甚至怀疑时间都被扭曲了

曾经灯红酒绿的周末

突然成了久远的回忆

一个生命无法躲避的星期五，在医院瞬间塌陷

那一刻起，所有幸福遭到彻底治疗

我不仅感到身体疼痛

还看到灵魂插满了管子

从走廊穿过一个个病房

母子俩

儿子长相酷似母亲

母亲应该是儿子几十年之后的样子

可在心脏彩超检查室门诊前

儿子那苍白的病容

让母亲原本的姿色，过早憔悴了许多

儿子太年轻了，顽皮地摘下口罩

虽然长相几乎复制了母亲的模样

但他依然不会简单复制母亲的生活

一个变化万千的时代

与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生命相遇了

母亲多想把自己的健康复制给儿子

儿子明亮的眼睛里

盛满了一个母亲全部的泪水

故事女王

她很会写故事，她本身就是故事

只不过之前的这些故事都发生在郊区

那是她曾经生活的地方

城市不断扩大，她被城市包括进来

但她的性格始终很像城乡结合部

我们刚认识时，她还没离婚

快言快语，呼吸急促

本来平庸的日子，在她丰满的胸前

不断跌宕起伏

她仿佛一直生活在故事里

如果没有情节的推动

就无法让平淡的日子结束

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太美丽

她能讲很多故事

总有一个会令我再次热泪盈眶

一次次放过自己

明明知道一撒手，这一天就会白白过去

可我还是找到了理由

有些理由相当冠冕堂皇

很像失散多年的亲人，他们有些来自遥远的过去

有些来自不可知的未来

我们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和时事

包括单位的人事任免，以及个人的花边新闻

有时说着说着下雨了，刮风了

甚至国外突发的校园暴力

都让我们唏嘘长久，不肯轻易转移话题

有时候感觉很累，让自己躺一会，白天

我被自己放过之后，黑夜就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