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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哲:雕塑是又一个精神容器

2019-01-10韩哈哈

北京青年周刊 2019年50期
关键词:雕塑创作

韩哈哈

【1】

“炁”的布置九曲回肠。从不大的一个门进来,配着朱红底色,像是进入到人的身体,循着血液流通的管道,一个器官一个器官地逡巡。

事实上,不论展出地点在哪,任哲的雕塑一望便知。对于普通观众,任哲的作品给人的第一感受就是“大”,你必须仰起头来观看,这股直接而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人的身体自发被一种震慑感包裹。

这种震慑感一部分是由于作品的体量。

有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一个雕塑作品与真人的比例为1:1,那么,它呈现出来的感觉往往比真人要小。想一想商场里那些服装模特,它们都是真实比例,有些甚至比真人还要高,但一进入商场这个场域,它们就是会让人觉得小,因此,雕塑通常用1:1.25的比例来表达真人。而任哲的雕塑多是1:1.5的比例——这是古希腊时期,人们造神的尺寸。这与任哲的创作思路相通。采访中,任哲倾向于将自己的雕塑作品描述成一个又一个的精神容器,他说,它们是实际存在的,可它们并不是具象的,它们还承载着无数更美好的想法。

【2】

“炁”展览当天,有易烊千玺、陈伟霆、陈坤、夏雨、向华强夫妇、向佐夫妇、黄雅莉、黄凯杰、陈鲁豫等多位名人到场庆贺。但任哲不是那种只想为“精英”服务的雕塑家,曲高和寡并非他的性格,他期待自己的作品能与大众共鸣。

2018年,在看完太庙的场地后,任哲开始思考作品。太庙原是明朝的皇宫,后来,清朝重新建了自己的宫殿,这个皇宫就先弃置不用了。但中国人讲究祖制,也崇拜祖先,太庙享殿比紫禁城的太和殿还要高出1米多,无论是骑兵出征,还是天下丰收,都会来这里告知先人。

从太庙出来,任哲开始思考:我们所有人的祖先是什么?是中华的某一些图腾吗?不,图腾只能涵盖某个区域而已。又过了几天,任哲想通了,十二生肖其实就是所有人的祖先,因为“每个人都能从十二生肖里找到祖先的影子”。

这组特别为太庙构思制作的充满想像力的作品最终以3面镜面墙壁围拢12件主题群雕呈现,中国由来已久的轮值生肖和庇佑之神化身为人,屹立于干冰装置营造的雾霭云端之上。配合着由镜面营造出的延展空间,形成了一个无边界的虚幻世界。

其中,镜子和干冰作为这组作品中的重要元素,负责“投射虚幻”,观者可以在12神祗之间,看到镜中的自己。

【3】

任哲有一双有力量的手。多年从事雕塑艺术,使得他手指的力量很大。他创作出了许多富有力量的作品。

从16岁开始,任哲从事艺术创作已有20年之久。以雕塑为媒介,他关注的课题不断拓宽。

2004年准备毕业创作的时候,任哲做了一盘棋,将中国象棋的棋子置于西方国际象棋的棋盘之上,二者如何在同一个语境下相处融洽,中国传统文化在西方思想大潮的背景下,又当何去何从,成为他至今仍在思考的问题。

2005年本科毕业之后,他把自己的雕塑方向明确为“传统文化的当代转换”,任哲从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传统雕塑中吸取了有益的因素。加上他自小生活在军队大院,常听长辈讲起英雄故事,观摩战争电影,所以任哲对英雄、武士、神将等形象的钟爱,很大原因是出自童年时期的耳濡目染。

而现在,他渐渐觉得这些课题也“不够”了,他说,“艺术是人类的东西,而不只是给中国人或是给美国人而已,人性从本质上都是相通的。”他的作品开始关注普世价值观。即便在商业合作中,任哲也极力争取创作的主动权。

对于创作者来说,优化永无止境,一个作品到了什么程度就可以停止、结束、接受观众的审判,是一个需要花力气做决定的事。许多创作者都有那种因完美主义而产生出的拖延症状,但对于任哲来说,做决定痛苦,却不纠结。任哲说,停下,考量的是创作者对火候和度的把握,“我现在逐渐觉得一个好的艺术家,不是知道了什么时候完,而是知道什么时候停”,停止的力量,也成为他衡量创作者是否高级的一大因素。

【4】

相比于武士的战斗姿态,任哲的确更愿意展现他们淡泊、宁静的一面。

任哲塑造的武士,所持长棍通常是竹子的形态,而非通常所用的粗鲁铁棍,因为他欣赏竹的气节。武士身上也常见麻绳的元素,这源自《陈涉世家》里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创作的《寻白羽》,武将手持大弓,但任哲并没有选择表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瞬间,在这个作品中,箭尚在武将身后的箭袋中,武将左手持弓,右手正准备从身后抽箭,这件作品更多地展现了一种以气势和决心来震慑气场的状态。

任哲说,最好的藝术品永远要有庙堂之气,而庙堂之气是一种心理感受,它的形成,是因为塑造者对它有崇敬心。

可以感到,任哲需要来自观者的评价与互动。“炁”展览的最后部分,是一排铁丝钳成的人体框架,旁边配有装泥的桶,媒体导览时,我看见任哲两次向旁边的引导人员强调,要主动向观者说明玩法,邀请他们加入创作。任哲说,“这一点很重要,一定要让他们玩起来,创作起来。”

即便已经拥有雕塑界顶端的流量,当天,还是各位明星的现身让这场展览在热搜上沸腾,这也让任哲开始思考流量的意义。如何让雕塑与大众有联结,或者说,艺术是怎么感染到别人的,这些事情仍旧让他困惑,也仍旧让他为之着迷。

【5】

回到最初的问题,任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作为雕塑家,任哲追求的目标一以贯之,作品面貌也是鲜明而且准确。他谈起艺术和文化时总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而任哲还有另一个切面——他的胜负欲极强。他的大学同学、艺术批评家、策展人段君说了这样一件事。

本科时期,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打球,做队友、也做对手。在篮球场上,任哲给段君的印象极其深刻,技术精细,速度快于绝大多数球员,最重要的是他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如果一个球没有打进,他一定会想办法打进下一球”。

可以确定,任哲正处于创作的黄金年龄,他的表达欲旺盛。他工作室的墙上贴满了手稿,还有起码50个已成型的思路,等待他亲手完成。

“炁”的布置中还有一个艺术家精雕细琢的彩蛋。任哲很少主动提起,他恰恰将自己极为喜爱的雕塑作品安置在了过道的某个角落。

这是一个叫做《云山风度》的作品。这个作品里有一个强壮的武士,柔情地弹奏着一把没有琴弦的古木。

任哲说,因为他觉得,所有的瓶颈和所有的美好都是短暂的,大音希声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好的人生状态。

展览现场之作品《十二生肖手稿》

展览现场之作品《十二生肖》

中流砥柱

凌云志

Q&A

Q:《北京青年》周刊

A: 任哲

Q:地点对于雕塑作品的呈现效果是一个重要的考量吗?

A:是,最终,这个地点会成为作品的一部分。有点像门当户对,当你的作品足够强的时候,其实你的气场就盖过这个场地了,对吧?比如我们去卢浮宫看《蒙娜丽莎》,你说是卢浮宫大还是“蒙娜丽莎”大?蒙娜丽莎运到哪去,那个地点都会蓬荜生辉,但这件作品呈现在卢浮宫内,客观上又是卢浮宫大于整个作品。所以我觉得,地点和作品间有一种强弱博弈,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作品变成“蒙娜丽莎”去卡位这个空间。

Q:你和雕塑打交道了很多年,请说一下雕塑作品的魅力。

A:首先我觉得雕塑直接,它可触摸,而且更直观、更真实。这也是我选择雕塑的原因,不借助任何工具,双手就可以去开始,去触碰,我们最早的岩洞壁画就是拿手捏泥,这就是人类最原始的表达。雕塑是从本质上思考问题,有时是跳过社会性去思考问题,并且它思考的都是人性本身,这种直觉性也让我着迷。另外我觉得雕塑其实它制作起来挺难的(笑)。

Q:都说误读是表达者的宿命。你如何面对其他人对你作品一些不到位的理解?

A:事实上,不论我做出了什么,我从来不觉得那些巧思是属于我的。我觉得艺术家就是一个导体,是上帝拿着你的手做出了这些,这是创作者的使命,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多棒,也就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理解。

Q:说说不锈钢这种材质吧。

A:不锈钢材料有种工业化的感觉,好像就是特别冷,是机器的,是现代的,但我的作品里其实有很多都选择用不锈钢来表现。我觉得艺术品最重要的是精神本身,不是材料技法本身。所以我就想用一个跟完全没关系的东西,看看我能不能把精神注入。后来我收到一些评论,说能感到我的作品是充满了人性与情感的,那么实际上,在这里,不锈钢就不再是冰冷的。这个评论让我很高兴。

Q:除雕塑外,生活里还有哪些让你愿意投入精力的事物?

A:我其实觉得,艺术就是生活本身,我在干每一件事的時候想的也是艺术。比如说在采访的时候,我可能也在想着创作,在打球的时候,我很想借机去体会武士的精神。非要说的话,我喜欢游泳,喜欢独处的状态,喜欢读书,喜欢听音乐,但其实,这都是修那颗“金刚心”,让自己安静下来的这么一状态,很多人用社会性去区格一些事物,把你的职业和爱好什么的分开,但我想说,真正好的东西就是混沌的,它是分不开的。

任哲

是一位在新世代成长起来的雕塑新锐。2004年准备毕业创作的时候,任哲做了一盘棋,将中国象棋的棋子置于西方国际象棋的棋盘之上,二者如何在同一个语境下相处融洽,而中国传统文化在西方思想大潮的背景下,又当何去何从?这是他至今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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