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城青瓦白墙见古韵

2019-01-02

旅游 2019年12期

1 位于沅水河畔的黔城古镇。

除夕年祭

除夕那天，一大早，我和摄友乘车西行。汽车顺着沿江公路疾驰，只见山势突兀，一改洪江下游的丹霞丘陵地貌，沅水在高山峡谷间穿行，两岸是另一番风景。崇山峻岭中漫山遍野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竹，有数十万亩之多。湖南五菱公司在上行5公里处的横岩修建了一座水电站，于是高峡出平湖。此时一扫几个月的连绵阴雨天气，薄雾刚刚散去，阳光冲破云层洒向大地。碧绿的湖水倒映着青山翠竹，而翠竹掩映的山中不时露出由吊脚楼组成的村舍，真让人赏心悦目。这段路程被许多人赞为最美丽的画廊。

顺这画廊行驶24公里就到了黔城古镇。它西临潕水，南伴沅江，东、北两面依山为屏，正所谓“黔阳治背倚名山，左挟金鳌，右持金斗，前临赤宝蟋龙，沅潕汇流。”其地正是传统风水中的“背山面水”“聚气”之风水宝地。古城的先民选址于此山环水抱的平畴之上，真是用心良苦。

2 张家老屋。

沿着江边防洪大堤往西行走不远，就到了沅水、潕水交汇处。水面泊着几只渔舟，舟顶懒洋洋地立着几只鸬鹚，对岸是小江村，好一派田园风光，而江堤这面保护的就是青瓦白墙的黔城古镇了。沿着江堤逆潕水而上北行不远，便见一座巍峨的城楼，赤砂石的门楼保存较完整，这就是西门，民国时期改为中正门，门楣字为戴笠所书。黔城因扼沅江、潕水要塞，乃大西南之门户，明清时已经成为重要军事城堡，城中原有五座城门，现仅存中正门。中正门再顺着河堤西去，在城西香炉岩修建有“楚南上游第一胜迹”的芙蓉楼，纪念被贬在此处的唐代诗人王昌龄。

进得中正门来，老街狭窄的街道全部是巨大的青石板铺地。顺着老街深巷，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动听的响声。此时正是家家户户吃年庚饭的时候。说这年庚饭，它与年三十晚的团年饭不一样，只见在中堂的神龛下摆放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有八碗菜，其中必须有这几道：一道是青菜、猪肝炒大肠，代表的是做人要清清白白，幸福生活长长久久;一道是和菜，用鲜肉丝、胡萝卜丝、冬笋丝加油发豆腐丝合炒而成，代表的是全家和睦;还有一道菜就是鱼，代表的是年年有余。八仙桌三面分别摆放六杯酒，六小碗饭，六双筷子搁在碗上。原来这年庚饭是先得请神仙和祖先享用的，而且年庚饭的剩菜剩饭，到年三十晚，是不许再吃的，只有到了新年才能吃，而且必须吃。这叫前年粮，表示年年有余的意总。这年庚饭，不仅是年三十团年饭的前奏，更重要的是在晨曦中，全家人一起祭祀祖先和神明，既有为过去的平安岁月对祖先和神明庇护的感恩，又有对新年的期许和祈祷。

3 古城南门城楼。

4 黔城出售自酿米酒的小酒坊。

5 清晨的古镇老街。

1 古镇人家。

中正门下一户人家忙开了，家中的长者忙着在厨房准备祭品，把公鸡杀了拔毛，连同早已准备的猪头等放进烧开的滚水里蒸煮备用。接着在中堂写上“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前，由长者负责点上香烛，摆上供品，一家人很隆重地鞠躬作揖，敬天地，拜祖宗，在為他们烧香烧纸上供品时要念念有词，把他们的灵魂请回家，和家人一起团聚。然后在自家屋门前的老街边上也放张桌椅，摆上供品，有猪头、雄鸡、鱼、水果、点心、美酒等，他们一边点燃香烛，一边鸣响鞭炮，再点燃三炷香，毕恭毕敬地祭拜各路神仙，乞求来年风调雨顺，全家福泰安康。

吃过年庚饭以后家家户户打开房门燃放鞭炮，张贴从集市上买回的春联，挂上火红的灯笼。老街、白墙、青瓦，衬着家家户户门口的大红对联、灯笼，透着说不出的古韵古风。

三月三吃荠菜煮鸡蛋

我在古镇四处游玩，领略这里的热闹。不一会儿，来到了古镇最美的南正街上。南正街为明清时黔阳县府所在地，距今已有近700年历史。南正街又名中山街，长217米，宽2.9米，青石板铺就路面。这南正街的得名，还有一个典故：清道光十七年，龙光甸任黔阳知县，其子龙启瑞于道光二十一年高中状元来黔城探父，当地乡绅欲把衙门口街称为状元街，龙状元认为不妥，改称南正街。虽然历经时间的磨损，但青石板、窨子屋、卷棚、马头墙、铜钱漏、祠堂、旧八字衙门门楼等古建筑至今仍然保存完好，见证着古镇的沧桑轮回。流连徘徊于南正街上，不由想起了农历三月三在这里和当地居民过上巳节吃鸡蛋听戏的往事。

2 黔城郑氏宗祠。如今古镇保留着不少宗祠。

农历三月初三，是中国汉族及西南、西北、东南地区多个少数民族的传统节日，古称上巳节。相传这一天是黄帝的诞辰，中国自古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魏晋以后，遂成汉族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在湘西沅水流域一带，则流行吃荠菜煮鸡蛋。过去每逢这一天，家家户户来到郊外的田野采摘开花的荠菜，与鸡蛋同煮。荠菜的谐音是“聚财”，虽是野菜，但营养丰富，鸡蛋则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卵磷脂和维生素A，这两种搭配在一起，自然对身体很有好处。而离洪江不远的黔城从前年开始，在上巳节这一天在南正老街摆上百张八仙桌，数干人同食荠菜蛋，好不热闹。

3 街景，左边是河神杨公庙。

此时还早，老街没什么行人，却见窄窄的街上摆上了一长溜方桌，望不见头尾。侧身行走于方桌间，过老街两道拱门，只见内外有两座老宅，大门上高挂着巨大木匾，一为“张家老屋”，一为“小墨庄大院”。这是张国英和张国雄两兄弟的祖传老屋，两位老人退休以后率先在古镇把老屋稍加维修，陈列很多古玩字画，改成了私人博物馆。当年《恰同学少年》镜头里的长沙老街深巷，大多取之于南正街和张家老屋，这成了张国英老人骄傲的事。今天张国英老人身穿大红唐装，热情地给客人端来茶水和泡姜。

4 游客在小墨庄大院前打卡拍照。

5 黔城南正街。

院子里两个妇女忙着清洗从地里扯来的嫩生生、绿茵茵的荠菜，其中一个把荠菜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据说可以不犯头痛病，晚上睡得香。老人家只有几岁的小孙女也没闲着，在忙着提水。张家老屋的厨房热气腾腾，灶台上的几口大锅煮满了荠菜鸡蛋，帮厨的妇女忙着添柴烧火，荠菜的清香弥漫着整个厨房又飘出窗外。这天活动所需的4000个荠菜蛋全都在这里煮熟，够这几个厨师忙乎的了，我不便过多打搅，拍了几张照片就回到老街了。

上午的阳光淡淡地照着老街木板房，红红的对联、灯笼被映照得更红更亮了。这一溜长方桌已摆上了碗碟，老街坊们陆续走出院门，围坐在一起。人越聚越多，大多是古镇的居民，还有闻讯赶来的驴友和摄友，平常冷清的老街喧闹起来。今年的活动由政府操办，所以搞了一个开幕式，会场在古县衙门口。难得的是今天一扫立春以来阴雨连绵的天气，是春季第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真是风和日丽，让人心情舒畅。

1 古鎮一户人家，四位老人围坐一起打麻将。

2 南正街居住着不少老人。

刚到中午，100多张桌椅早就坐满了人，还有更多的看热闹的游客把南正街挤得水泄不通。主食是社饭，就是采摘地里的野生蒿菜，切碎、揉搓去苦水，用文火焙干，加工成细末状，配以腊肉丁、豆腐干、黄豆、花生米、大蒜苗、野葱，与浸泡后的糯米同蒸，即成了香香、绿绿、油油、糯糯的社饭。再加上当地特色小吃绿豆面、油炸春卷、一小碟腐乳、一碗腌菜汤，当然少不了荠菜煮鸡蛋。今天的这些小吃都是免费吃，敞开肚皮吃。只见老少街坊们围坐在桌前，边吃边谈天说地，热闹非凡。剥开荠菜蛋，一阵荠菜的芬芳扑鼻而来。先把蛋咬一个豁口，蘸上由腐乳和辣椒油调制的酱汁，细细嚼来，舌齿之间荡漾着荠菜的香、腐乳的鲜、酱汁的辣，真是回味无穷，再喝上一碗新鲜的腌菜汤，嘿，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3 古镇春节舞龙。

4 万寿宫古戏台渔鼓演唱。

我和一批摄友可顾不上吃这些美味，举着相机到处找角度，寻亮点，抓场面，盯特写，真是爬高又趴低，唯恐落下这热闹的场景，忙得不亦乐乎。

5 春天，泡桐花开时节的古城小巷。

文化传承

修复后最宏大的建筑万寿宫内也有精彩的演出，在这里我听到了久违的渔鼓。渔鼓，类似于花鼓，但比花鼓要长，在鼓的旁边，还装着一个小锣，表演时，既可敲锣，又能打鼓，还可以将渔鼓从架子上取下，背在腰间，用舞动的肢体语言增加节目的表现力。几个身着火红盛装的女子，敲着渔鼓，将黔城古镇的特色佳肴、玉液琼浆，用形象的歌词，娓娓说唱出来，其音婉转，其腔悠扬，真的很好听。接着欣赏了一折由托口辰河弹腔剧团表演的传统剧目《三击掌》。只见台上琴师四人，分别司职鼓、铙钹、二胡、月琴，曲声奏起，回荡在戏园子里。旦角、老生、小旦、生角等角色先后上场，他们唱、念、做、打十分投入，无论演技、服饰、台风等都很到位，台下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在古城，我有幸认识了陈志明先生。前几年，当洪江古商城旅游搞得风生水起时，一批黔城民间人士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利用祖辈留下的宅院，开办了博雅居、今月楼、然翔园、灶王宫、节孝祠等私人博物馆，博雅居的玉器、金银铜器，今月楼的碑廊、古玩收藏陶瓷器，小墨庄的字画、书信、古籍，灶王宫的祭祀、赏石、收藏，节孝祠的祭祀、根艺、雕刻、字画等都很有特点。陈志明先生就是节孝祠的老板，2007年他组织当地的有识之士于6月29日在万寿宫的财神殿成立了黔城古城旅游文化开发研究会，会后第三天研究会铲除了万寿宫主殿牌楼上刷的石灰，精美青石板浮雕重见天日。因此而引起当地政府的关注，才拨出一笔资金维修了岌岌可危的万寿宫。

这一家家私人博物馆和那些历经干百年风霜雨雪，沉淀了历史记忆的的古迹成为小镇最雅致、最厚重、最激荡人心的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