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均 文/图

大儿子、三女儿和小女儿陪陈玉香老人一起看以前的照片。

在四川省绵阳市涪城区安昌路的一户居民家里，经常会出现“一群老人哄一位老人”的场景。这群老人是六兄妹，他们伺候的对象，是92岁的老母亲。老母亲早就身患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等多种疾病，几年前又被诊断出老年痴呆症。6位已步入晚年的子女，24小时轮流值班，照料母亲吃饭、喂药、测血糖、打胰岛素……16年来，他们详细记下老母亲每天的身体状态、饮食起居、吃药等情况，至今已写了4 6本护理日记，见证了六兄妹对母亲的拳拳孝心。

一叠厚厚的护理日记

2018年春天的一天下午2时许，绵阳市涪城区安昌路的一个家属区内，一套7 0余平方米的老房子干净整洁。房子的主人陈玉香老人坐在轮椅上，幺女邓秀蓉陪在她身旁，两人手牵手悄声说话。三女儿邓国庆戴着老花眼镜，在一个笔记本上，记录老母亲刚刚吃药的时间。为母亲记护理日记的习惯，他们六兄妹已坚持了16年。

邓国庆记录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护理日记”4个字，时间为2018年。在这本笔记本上，每天都详细记录着陈玉香老人的护理时间、用药时间等。邓国庆说，母亲年纪大了，已经大小便失禁，随时需要更换老人尿不湿，他们记录下每次更换的时间，方便掌握下一次更换的时间。对于用药，同样不能忘记，因为每种药的服用时间和用量不一样，记录吃药的时间，可以知道下一次该什么时间吃，大家都不会弄错。

记录完当天上午和中午的情况，已经从头天晚上开始照顾母亲的邓国庆和邓秀蓉，准备回家休息一会儿。即将来接班的，是她们6 8岁的大哥邓开广和大嫂陈信兰。

邓国庆拿起另外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道：“哥哥，今天早上妈妈没有起床，中午吃饭后把心脏病药、降压药吃了，半小时后吃益血生。(三妹)”

与前面的笔记本不同，这个本子的封面上写着“杂事本”3个字，时间为“2017～2018年”。里面的内容，大部分是照顾母亲的人离开前，交代下一位接班的兄妹需要注意的事项。

“以前我和幺妹每人守妈妈一晚，但随着年龄的增加，现在身体吃不消了，晚上我们两个人一起轮流守。”邓国庆说，等到大哥大嫂来接班，她和小妹就可以回家休息一会儿，“现在每天也要写一些注意事项，提醒接班的人。”

在陈玉香老人家中，像“护理日记”“杂事本”这样的笔记本，堆了高高一摞，共有4 6本。这些本子大部分已经泛黄，但仍保存完好。邓国庆看着这些笔记本，想起16年来他们兄妹6人照顾母亲的点点滴滴，眼中闪着泪花。

92岁的陈玉香老人，有6个子女，大女儿已经7 2岁，二女儿7 0岁，大儿子邓开广6 8岁，二儿子邓开明6 5岁，三女儿邓国庆6 2岁，幺女邓秀蓉6 0岁。

2002年，陈玉香的老伴去世，从那之后，陈玉香的身体每况愈下，身患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等多种疾病，几年前又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即老年痴呆症），生活不能自理。幸运的是，有6个孝顺的子女24小时轮流值班照料。

邓国庆是做统计工作的，养成了做事细致严谨的习惯，以前父亲患病住院，医生每次开药都会交代用量用法。当时大多数子女都还在上班，需要轮流照料。因担心换班时忘记提醒接班的人，邓国庆想到了每天用笔记本做记录。这个做法，在母亲生病后继续沿用，而且记录得更加仔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妈妈从十余年前开始，就没有再断过药。后来，母亲卧床后大小便失禁，照顾起来特别难。”邓国庆说，每年老母亲还要住院治疗，医生也要问各种身体状况。因此，兄妹6人在照顾母亲时，都会详细记录母亲每天的身体状况、用药情况等。

4 6本笔记本，每本多则上万字，少则数千字，加起来足足有3 0多万字。

陈玉香的儿女们10多年来记录的护理日记

一群孝顺的儿女

4 6本护理日记背后，是一群孝顺的儿女。这天早上6时许，邓国庆和邓秀蓉起床了，她们先将床收拾好，然后烧开水，并为母亲凉了一杯。十余年来，儿女们从不让母亲喝隔夜水。

俗话说“老小孩”，年迈的母亲，就像一个小孩。进入耄耋之年的陈玉香老人，吃药、吃饭等事情，每每都在儿女们的哄劝下进行。测完血压后，看到幺女邓秀蓉拿来了测血糖的仪器，陈玉香似乎有些不耐烦，把手藏在了被窝里。“妈妈，乖，把手拿出来，我们再测一个血糖，测了就好起床吃饭饭了。”邓秀蓉笑嘻嘻地哄着母亲。

客厅的墙上，贴着如何正确使用手腕电子血压计的手绘图文说明、家人联系表和高血压的血压值范围。“刚开始，大家都不会测量血压，就在网上搜索，把正确的使用顺序写在纸上，然后贴在墙上，方便大家准确测量。”邓国庆说，像打胰岛素、测血糖等，家里人都要先学会准确使用，然后记录下母亲每次的测量值。

在打胰岛素前，邓秀蓉拿着仪器在手中不停旋转，还口中数数。数到3 6时，她停了下来，开始给母亲打针。“我们兄妹都会测血压、测血糖、打胰岛素，大家都可以算得上半个护士了。”邓秀蓉笑着说。

由于头天晚上没怎么睡觉，这天下午3点，陈玉香老人困了，上床休息。下午接近5点，两姐妹开始叫母亲起床。她们已总结出经验，晚上6点后吃饭，母亲消化不了。

“妈妈，起床了，鸡都叫了，乖，快起来了！”邓秀蓉小声在母亲耳旁说道。可能是没睡醒，母亲比较抗拒，还发起脾气，一边喊着“走开”，一边伸手来推。

这招不见效，旁边的邓国庆唱起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听到歌曲，母亲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着母亲睁眼了，6 2岁的邓国庆一边唱着歌，一边举手做兔子耳朵，蹦跳着来到了床旁。一直到邓国庆把歌唱完，母亲才露出笑容，伸出双手。随后，两姐妹合力给母亲穿好衣服，扶到轮椅上坐好。

下午5点半，大哥邓开广端来专门为母亲做的饭，加了点芝麻油，一勺一勺喂母亲吃。每喂一勺饭，邓开广先轻轻吹一下，然后再小心喂进母亲嘴里。吃了几勺后，母亲用手推开了，邓国庆赶紧接过饭碗继续喂，但母亲并不买账。“还有一点点，来，再吃一点，免得肚肚饿……”在女儿哄劝下，母亲又吃了几勺。

给母亲喂饭像哄小孩，饭后的喂药也一样……

一生辛苦的母亲

2017年10月 22日：吃完这药就需要多喝水。晚上我值班时，有时7～8次（喝水），最少3次。辛苦了！我们一起加油！（四妹）

2018年3月27日：7：4 7分血压119/6 5，8：08分 血糖 6.3，8：15分 吃饭，8：4 0分 酮酸片2片(一天三次)，9：4 5分 药用炭3片……（三姐）

以上是六兄妹护理日记的节选。

从2002年开始，邓开广六兄妹就在家轮番照料老母亲。这16年来，他们几乎没有出过远门，甚至连绵阳市近几年开发的大型楼盘，他们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父母在，不远行。这是我们父母以前照顾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时告诉我们的。”邓开广说。

在邓秀蓉看来，他们兄妹6人这些年来不离不弃地照顾母亲，算是一种反哺。“我们小的时候，生活很困难，家里煮的稀饭，妈妈总是把米粒给我们吃，她自己就喝点米汤，从来就没吃饱过。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妈妈落下了贫血。家里子女多，妈妈总是一直家里家外地忙活，为我们吃了很多苦。”

身边有很多人问六兄妹，怎么不给母亲请个保姆，或者把母亲送到养老院去。邓国庆表示，他们兄妹觉得，由他们自己照料母亲，会更尽心，母亲不会受委屈，最主要是母亲每天能见到子女，心中就会高兴很多。

“妈妈在，家就在！家也才更有凝聚力！可以每天见到妈妈，我们心里也很踏实。”邓国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