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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的湘行速写

2018-12-17林夏

语文世界(初中版) 2018年9期
关键词:摇橹张兆散记

林夏

沈从文(1902年-1988年),著名作家,湖南凤凰人。

1934年1月,沈从文二十岁离别故乡,十年后第一次回家去探望母亲。当时从北京乘火车到长沙后,尚需乘船去湘西。路途漫长且很不安宁。前一年秋天,他和张兆和结婚。上路前和家人约好,把沿途经过逐一写下寄回。沈从文晚年回忆说:“为了免得北京方面担心,所以每天必写一两封信把水上一切见闻巨细不遗全记下来,且有意写得十分轻松愉快而有趣,一共写了四十几封。”“回来途中又走了十二天,写了约二十次并不付邮的长信,说的还是路上见闻。”(《〈湘西散记〉序》)后来他整理这些信件,加工成多篇散文,结集出版了《湘行散记》。沈从文逝世之后,张兆和发现当年的信件在历经兵火战乱五十多年后,竟然还有幸存。辑为《湘行书简》一书,与《湘行散记》合印,书名《湘行集》,1992年由岳麓书社出版。

沈从文一路上在给妻子写信时,常常随手在信纸上画出所见的山水小景,寥寥几笔,极为简练又极富神韵。与文字合读,画境与诗意交融:

初快到常德时,船只与水面情形,小船多载日用货,集中于码头,大船多扬帆摇橹,并歌呼而前。(1)

这是桃源上面简家溪的楼子,全是吊脚楼!这里可惜写不出声音,多好听的声音!这时有摇橹人唱歌声音,有水声,有吊脚楼人语声……还有我喊叫你的声音,你听不到,你听不到,我的人!(2)

橹歌太好了,我的人,为什么你不能同我在一个船上呢?(3)

我轻轻地叹息了好些次。山头夕阳极感动我,水底各色圆石也极感动我,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地爱着!(4)

到了一个好山下了,你瞧,多美丽!(5)

柳林岔的滩太好看了。(6)

……那個地方,那点树,石头,房子,一切的配置,那点颜色的柔和,你会大喊大叫。(7)

看到这些地方,我方明白我在一切作品上用各种赞美言语装饰到这条河流时,所说的话如何愚笨。(8)

一个怀乡游子行在千里阮水之上,追忆熟悉而又在变化的长河两岸,深情眷恋乡土,赞美美丽景色,思念新婚妻子,渴望在爱与美中重造人生……

沈从文说:“我有一点习惯,从小时养成,即对于音乐和美术的爱好。”(《关于西南漆器及其他》)他不是画家,无从受到严格的美术训练,但无疑具有绘画的天分和修养。20世纪30年代初,他在上海中国公学教书时,与在美国留学的好友王际真通信中就多次说到画画。1930年11月5日信的末尾,沈从文写道:“我的画成为怪东西了,因此只得搁笔,不再涂抹,不过来一个水鸟浮江图看看。”画中一个个水鸟,正争先恐后地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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