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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影》的人性透视与书写

2018-11-14吴隆升

电影文学 2018年23期
关键词:天真影子人性

吴隆升

(铁道警察学院 教务处,河南 郑州 450053)

一、混沌的人性透视

《影》是一部基于人性立场,通过理性叙事结构与感性叙事策略探讨人性的电影。通过剧中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现实与理想的相互博弈,去透视人性、剖析人性,从而理清困境中复杂纷芜的人性特征,触摸裹藏在悲怆命运曲调中的灵魂温度,开启深沉辽远的思考空间,解读永恒的人性课题。张艺谋导演在这部影片中,融入了自己对人性的独特见解。“具体来说,就是基于自身的文化视角和价值评判标准对原始自然环节上显现的人性内容进行文化解读和价值评判,并最终形成系统的人性思想。”

影片讲述了一个“影子”的故事。作为沛国大都督子虞的影子替身,境州自幼便被剥夺了身份与话语权,成为黑暗中随时待命的“影子”,或许可以说,从八岁被人掳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虚无”,原有的身份与背景,被彻底“归零”“清除”。他的使命便是模仿另一个人(子虞)的一举一动,从语言到动作,从眼神到步态。对于境州的幼年经历和心路历程,影片没有着墨,但是对于镜头外“现在”时态中的观者,却可以想见。

在这一点上,“影子”的存在首先便违背了人性。人性中对自由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对于自由的想象,大抵如此,却不仅限于此。既然“影子”是强权话语下的产物,除非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否则“影子”的命运注定是悲戚无奈的,或是因“无用”而被“清除”,或是因“有用”而沦为被利用、被剥削的工具,无论哪种,“影子”都是被沉默的一方,无力发出自己不甘的怒吼。然而,世事总是这般充满戏剧性。忽然有一天,作为“光”的子虞被迫潜入黑暗,作为“影”的境州被推入阳光,推入自己无力抗衡也无从抗衡的命运之中。

(一)对子虞的透视

在陷入困境之前,子虞无疑代表了“光”的一面。他自身容貌出众,智谋过人,妻子美丽娴静,温柔体贴,二人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子虞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沛王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唯唯诺诺的傀儡,只能听从他的支配去治国、外交。这是何等的尊荣体面!

如果有所顾虑,便由豢养的“影子”替身去涉险,以确保自身的安全。“影子”是替身,也是注定的弃子,唯一的区别便是使用时间的长短罢了。子虞对于“影子”是毫无情感可言的,“影子”只是他的工具,顺手便多用用,不顺手便弃之如敝屣。

因此,子虞对于境州,只有“役”而无“义”。在奴隶仍普遍存在的春秋战国时期,“影子”便是“主子”的奴隶,唯一的作用就是随时替“主子”去死,“主子”掌握了“奴隶”的生杀大权,而“奴隶”也看似习以为常。然而,子虞并不清楚,“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重要的是‘等利害交换’”。

不久,变故陡生,这一稳定的“役使”关系,随着子虞的负伤和中毒而被打破,逐渐失衡。子虞必须由原本身在暗处的“影子”境州代替自己行使一部分权力。在这种失衡下,两个人的身份与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境州有了一定的自主权,子虞已不能完全掌控“影子”的行动,并对境州有所依赖。所以子虞也势必有所放弃,用一定的利益关系“驱使”境州,并将境州与自己“捆绑”在一起。此时,子虞由明转暗,由理智到癫狂的转变过程,呼应着境州由暗到明,由隐在到显在的转变过程。

但是,随着境州权力越来越大,二者的平衡更进一步地被打破。境州逐渐从各个层面取代子虞。在这一部分,影片中反复使用了同一个概念来暗示这种“取代”,即境州与小艾的心意相通,琴瑟和鸣。这种心意的相通,包含了行动步骤、步调的统一,也预示着身体与灵魂的统一。自此,子虞进一步虚弱,行为举止越发癫狂,境州却从心虚到坦然,从无心到有意,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预示着光明的外界。

黑与白交织,暗与明交替,阴与阳交融,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的,可以说,人性便是一团混沌,无始无终,无因无由,大体会根据境遇而呈现较明晰的情感反射。正因如此,如果说身处“顺境”中的子虞,尚有可能心存善念的话,身处“困境”中的子虞则深陷自我否定、自我厌恶、歇斯底里、充满恶念与毁灭欲的泥淖之中。原本就以智谋见长的他转为策划阴谋,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进行国家之间、朝堂之上的谋算倾轧。这种疯狂会招致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二)对境州的透视

庄子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对于境州来说,代替子虞走上朝堂之前的岁月,便如同“朝菌”与“蟪蛄”。无知无识,无欲无求,无生无死,浑浑噩噩,他必须蛰伏,必须仿照他人的一举一动生活。所以,刚出现在子虞面前的境州,是顺从而隐忍的。哪怕子虞一剑刺入他的身体,在他的伤口上涂满会令人剧痛的毒药,他也只是隐忍地听凭子虞施为,因为他是“影子”,是“努力”,是黑暗中没有名字的生物。

然而,无论是子虞还是境州,都不懂尊重“人类天生具有的自然需求和权利”的道理,所以子虞有恃无恐,境州隐忍卑微。直到确认子虞再也不能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当本体变成了必须隐藏的部分,影子第一次走到众人的目光中,那种感觉令人热血沸腾。那也是境州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作用”。

这个意识至关重要,是境州产生挣脱困境的思想的诱因,是推动所有剧情前进的伏笔。当你从黑暗中走出,沐浴在阳光之下后,你还想再回到黑暗之中吗?答案恐怕是否定的。境州对于替代子虞的身份是有所憧憬的,但同时他也保持着如同习惯一般的克制与隐忍。他最终唯一的要求是完成任务后回到母亲身边,回到曾经自由的“童年时期”。这是处于成年的境州下意识中“回归童年”的心理映射,“回归童年”与“回到母亲身边”意味着安全感和归属感,意味着“回归”,回到拥有自己姓名这个身份“符码”的过去。

但是,子虞的疯狂令他无法相信境州的渴求是真的,他充满恶意地残忍地扼杀了境州的希望,这也导致境州的报复与彻底的“取代”。

二、人性书写

门与墨的意向是《影》中最常见的视觉符码,门内与门外,一个永远黑暗,一个永浴阳光。但是,永远处于黑暗中的人(子虞),也会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永浴阳光中的人(境州与其他人),也会穿着斑驳的墨染衣袍。黑与白交织,如同太极,阴阳互融,相生相长。

《影》的基调是黑暗沉郁的,仿佛蕴藏着湿漉漉的水汽与淡淡的青苔的霉味,就算偶尔闪过的一抹亮色,也会像撕裂厚重阴云的闪电,瞬间便没入黑暗。譬如影片中天真可爱的青萍,带着执着的娇憨去寻找内心的答案,最后却在急雨和积水洼中颤抖着停止了呼吸,陨落无痕。她短暂的十余年生命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尽管善于权衡隐忍的兄长沛王曾试图保护她的天真,却也在现实中败下阵来。令这一幕悲剧意味更浓的是,正是青萍的天真化成了那柄插在她胸口的匕首,天真让她不顾一切,天真令她执拗追寻答案,可这答案也带来了死亡。

影子,静谧而无声,永远跟随,永远沉默。影子有很多属性:虚无、坚定、缄默……没有人愿意活成别人的影子,正如没有人愿意永远躲在阳光照不到的暗处。所以,子虞输了,输得彻底,因为他算无遗策,却偏偏算漏了人心与人性。人性捉摸不定,却有迹可循。违背人性的规律,终将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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