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铠源

小志再一次踏进那刺鼻的药水味环绕的医院，不禁皱起眉头。每次一闻到这种恶心的味道，他就感觉不舒服，加之天气这么闷热，人们像是被困在蒸笼里，感觉很烦躁。

医院里的问询处早已人满为患，人们已经全然不顾所谓的“秩序”了，全都像蚂蚁争食一样向前涌去，叫嚷声、回答声、间隙还有孩子的哭声，充斥着整所医院。小志放弃了向问询处打听的打算，“五幺幺，五幺幺……”他不停地念着这三个数字，四处张望着，希望能看到与之相匹配的房间。突然，“病人急救，快让开！”小志只听到这几个字，就被几个男医生撞倒在地，等他回头看时，早已没有了他们的影子。

“真是的，就不该来这破地！”小志从地上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嘟囔起来。他的家是从农村迁到城市里的，父母白天上班，晚上给小志补习功课，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很充实。这次去医院是去看奶奶，“你奶奶生病了，挺严重的，现在在XX医院五幺幺病房，爸爸妈妈今天加班回不去，她在医院里也没人照顾，你就在那待一天，明天你妈就去了。”就这样，本来在家里吃着冰糕在屏幕前厮杀的小志接到父亲的电话后便赶去了医院。

“抱怨归抱怨，还是得去啊……”心里这么想着，小志继续张望着。“五幺幺！”终于找到了，小志长舒了口气，推门而入。整间病房有八张病床，看样子是最普通的那种，每个病床上都躺着老人，旁边有他们的子女照顾着，倒也有几分温馨，除了——角落的一张病床，看上去毫无生气，就连窗边的阳光洒在病床上，也改变不了这死气沉沉的氛围。“那应该就是奶奶的病床了。”小志快步走了过去。

病床上的老人已睡熟了，微微发出些鼾声，她穿着一件过时的碎花裤子，红色的毛衣——用小志的话说，老土！小志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那件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衣服，陷入了回忆。

“这几年都没有回过老家啊，去年是因为我要留在城里复习，前年是因为爸爸的工作，大前年……总之，好像上次回去我还是个小孩呢。对了，上次回家奶奶也是穿的类似的衣服吧，总是穿那么土的衣服，又不是没钱买，唉。”

“哇——”“噢噢噢，不哭不哭……”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猛地将小志拽回现实，他抬头一看，便瞧见一个婴儿躺在一个老太太——应该是奶奶——的怀里，大声啼哭着，那老太太则不停地哄着他，哼着摇篮曲。看到这，小志会心一笑，看看窗外的骄阳，看看仍在熟睡的奶奶，又开始回忆。

“小时候奶奶也是这么对我的吧，那时候多温馨啊，可惜没过几年，就跟着爸妈来城里了。到了城里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是要过年了。还是村里好啊，没有城市的喧嚣与繁华，没有城里人的虚伪和勾心斗角，只有一份朴实，一处未被城市污染的田园……

奶奶那时候可精神了，还经常带我去田里。”小志回忆着，在他的脑海中，是奶奶教他怎么拔草，他却将麦子连根拔起；是奶奶在地里顶着烈日干活，他却跑到大树底下乘凉，最后还睡着了；是奶奶教他什么是蝉，什么是蛐蛐，他却将所有的昆虫混为一谈，还问奶奶为什么蟋蟀不叫，等奶奶走去看时，哪里有什么蟋蟀，不过是螳螂罢了……小志再一次会心一笑，“那时候奶奶也挺好的嘛！”他这么想。

小志又回头看一眼奶奶，奶奶仍在睡觉，可是眼前的奶奶却与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显然衰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上次见时还只是零星，现在却已将整个头顶占据。“爷爷说，自从我们走了，奶奶就做什么事都没精神了……”正想着，奶奶却醒了过来。

奶奶微睁着双眼，看见小志，便问：“孩子，你是谁啊？”“奶奶，我是小志啊，您不认识了？”小指连忙站起来，说。

“小志啊！奶奶最近看不清了，竟然连大孙子都没认出来，长这么高啦！”奶奶刚才还无精打采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说着，便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小志拦住了。“奶奶，别起来了，您现在身体又不好，您喝水吗？”

“没事，老了，不中用了，”奶奶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接着说，“对了，床下面有你叔买的苹果，快拿出来吃吧。家里忙，你叔把我送到医院，跟我说等会你爸妈就来了，然后就走了。怎么你过来了，你爸妈呢？”

“噢，他们加班过不来。别说他们了，今天下午我来陪您。”

“好好好，有大孙子陪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奶奶又笑了起来。

这个下午，小志算是累趴下了——毕竟，他在家里是什么活都不干的，不过他却感觉这个下午特别充实，以至于觉得时光流逝得好快。等他干完活了，坐在凳子上跟奶奶聊天时，太阳都要回家了。温暖的阳光将和諧的祖孙俩包围，显得无比温馨，那画面真的好美，好美。